东篱的细雨,那叫杏花带露,含蓄而娇艳;一夜雨去风轻拂,竟把满满的春意刻下。
前些年几乎每次来东篱都会有惊喜。堂主老沈贪玩成性,虽不结党营私,可欢喜呼朋唤友。南来北往的各式人物,会玩的有趣的林林总总,大都会被堂主的性情所吸引。
堂主后来拉了个群,叫“东篱文化学者茶居”,大致有了个较为亲密的圈子。
有一日的惊喜是一个毛胡脸带来的。广东汕尾的几个舞蹈家撵到淮北,要把他拽回去开工。
几个女子可能也是第一次来到北方那么小巧的城市,来到几间破屋竟能收拾出如此儒雅声息的地方,甚感新奇。我们也是头一回见一群广东女子,和老曹处得像姐妹又像同事,毫无拘谨,拿打情骂俏不当回事。
毛胡脸叫曹伟,那个春节我与他初见。
春节前堂主邀我来东篱,进门就见到一张陌生的毛胡脸。东篱书院经常有艺术家来喝茶,毛胡脸甚多,本不应大惊小怪;但这张有些特别,与头发保持相当一致的斑白,髯、须、髭看似蓬乱,却经精心修饰,乱得温柔、规整。
诗人木子当众介绍说这是朗读、播音大家曹伟。
我立刻想起他的声音了。带着一种烟酒磨练、浸泡出的沧桑,时时昂然、奋发;低沉处气息会饱含,有一种情感的磁性。
那一段他念木子的诗颇多,不少人在朋友圈转发,我听过几首。他把木子的诗拿捏成自己理解的样子,给我的感受就有点怪怪的。
木子称他为“大家”。我心里暗想木子也怪怪的,这样的客气话未免高抬过了头。
堂主给曹伟介绍在座的其他人,老曹逐一地都要客气一下,什么早就听说老师的名头了,很高兴能见到等等;偏偏到我这里他却不发一语,扫一眼过去了。
我也就装作对他毫无所知、毫不在意的样子。
和老曹未曾谋面,却已有绝了一回交的经历。韩梅姐是个热心肠,想在马尔和曹伟之间牵线搭桥。曹伟念了我的一篇文章,发到朋友圈,朋友都说好。这一篇他情感、情绪把控得比较到位,寻到了文章的情感触点。
好像读了我的一篇文章,我就该感恩涕零,他就有了权杖。他随即有些生硬地要求要我把微信的“原创”功能去掉,以便于他随时选用。
他的建议被我当即拒绝。一辈子我就喜好写这点破玩意,素来敝帚自珍。“原创”功能去掉,好比自己做的画,却不能盖上自己的印章那般荒谬。
我俩都是有脾气的人,一言不合索性删掉好友,再不往来。
没想到冤家路窄,在东篱碰面。
老曹以此为铁证,常说我是个小心眼。
东篱朋友圈里,老曹显然是引人瞩目的。在东篱的茶厅、木庵里溜溜转转,跑草堂那边看看,仰望二泉山和山边的大园子,老曹竟对着手机屏幕,码出咏叹东篱的诗一篇,充沛着欢喜的情绪。
满座的人都被他惊到。诗人木子、画虹在,还有边做生意边写小说的邱晓鸣,老写手范向东,矿区作协主席姚中华。
这么短的时间,一蹴而就,叫他那么深情地读出,一帮人就跟看见了个稀罕物。
木子、老范、中华、老杜,皆有惊讶之色。
邱晓鸣从不轻易赞人,禁不住竖起大拇指夸他。
夜晚的东篱透着一脉安详的雅趣。灯光微微照过来,几道清凉展开,院子里满溢。
月无语,灯阑珊;人散尽而茶香犹存。
书院茶叙的几个,一下午闲扯竟觉意犹未尽,再跑去草堂那边继续推杯换盏。
酒助人兴增意气,老曹终于憋不住,当众直言我俩的“过节”。他说得光明磊落,看我的眼神也坦荡如炬。那一节碰触立断的交往,在他眼里毫无是非对错,也就是个有趣。
老曹这样的姿态,逼得我只好掩藏起小肚量,笑着任他说。
其实他多此一举。马尔亦是性情人,老曹的酒量,他的立就诗章的才华,文人意兴的不羁,已化开了马尔心头的那个死结。
老曹表象轰轰烈烈,实则情商甚高。他把俩人的心结揉揉捏捏,变成逸闻趣事。他甚而有原创捆绑了你的精彩文章推展的高论,让我顿觉拿不住敝帚自珍的那点自尊。我当场给他“开白”,让他拥有我文章的编辑转发权力。 “俺哥”、“俺的老哥哥”是他在现场赠给我的新称呼,听着无比受用。
男人之间交往的一段纠葛、心结,叫老曹弄成了交情的标签;回过头去重来,再走出个一见如故。
月光如水的东篱小院里,我用手机抓了一张曹伟的光影照。手上一抹烟尘淡淡疏离,让才华和气势歇息下来的曹伟,连疲惫都显无比亲和。
中间的一个小插曲闹了笑话。电台资深主播陈曦,二十年前就熟悉,她跟曹伟说和马尔熟,结果电话打过来我说不知她是谁。
十几年的蒙尘静默,啥样的好车乍一启动都得乱了章法。生活里有许多这样的故事。遇见,又各自东张西望走开;然后再在一个点上相逢,又得重新再来。那样的老相识,往往徒有虚名。
我和老曹推推扯扯,终于成为了好朋友。
在我眼里,他不仅仅是个视朗读为生命的吟诵者,他的“偷心一号”微信上的自名,绝非虚张声势的张扬,他的声音、文字,有一种沉淀了生命花团锦绣的磁力。而且,他有一种特殊能力,只要场面上有老曹在,那定是一桌诵声朗朗、谈笑风生的美味大席。
东篱已渐渐模糊;有老曹伴随堂主呼风唤雨的东篱朋友圈,却分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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