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的脾性

文摘   2024-12-24 05:12   安徽  
濉溪古城有座嵇康琴馆。一组仿古建筑,高高大大的门头,阔阔绰绰的庭院,圆柱石栏,挑檐大殿,恢弘到令人惊叹。

一直都没有进来过。
原先古睢书院在这个庭院办过大型活动,那时它还不是琴馆。后来县里对申报古琴之乡有想法,承接了场全国性的打谱会,“嵇康琴馆”便定位了下来。
按说它离书院也就百余米的距离,早该来瞅个新鲜了,可就是一直都没进来过。一呢不知它啥时候开关。比如这个周末上午已过九点,几个屋皆铁将军把门。二呢,生怕嵇康琴馆无嵇康,进来了也败兴。

说嵇康琴馆无嵇康,倒不是说馆里无嵇康痕迹。我见过雕塑师王磊的琴馆嵇康雕像小稿,感觉有些意思,得其形而重其神色。院内转一圈,并没见大像摆放在哪里。
我以为,此馆既取名“嵇康琴馆”,而非“濉溪琴馆”,你就得给个说头。就琴史而言,淮北人自创的古琴名曲,小城历史上的一些琴艺大师,甚至他们所弹的古琴,将诸项排个座次,嵇康恐怕都不能位列头牌。嵇康如何就能拥有历史高站位,得古今琴人拥戴呢?还就是他临刑前抚一曲《广陵散》,声动千古。琴者,表情述心意而已;嵇康做到了极致。
古琴是什么,该用它干什么,嵇康是表率之一。你真不能简简单单拿他来仅做个名头,挂门头了事。
濉溪要做中国的古琴之乡,不能光拿十大古琴名曲我占三首来说事。嵇康琴馆也该是本地的琴史馆,总要有濉溪的几个大音乐家的生平事迹,在琴馆里充分展现其痕迹。

琴馆的组合建筑设立了斫琴坊,让我略感诧异。本地好像始终没有形成过斫琴的历史传统,嵇康琴馆里说斫琴,就像是一张招贴画。

若问现今淮北的古琴水平总体如何,我是圈外人,说了你也别当真。依我看,它还在启蒙期走着。本地琴人习琴史都不长。郜北华老师算是资历比较老的了,也是创会会长,用心也最为艰深。大多抚琴者没有音乐从学从业经历,依赖于师徒间的点对点传授,于历史传统的衔接,或是在琴曲的理解上,各有薄弱。各立旗杆的古琴社有几个,热闹起来有时就有点像旗袍、汉服,止步于外表的描画上。把古琴当飘飘欲仙来用,当弹拨器乐来使,就有些风马牛难相及。琴人之间是不是像文人相轻那样我不知道,但琴社之间绝少交流,各玩各的。

以此来说,嵇康琴馆作为一个聚合平台责任重大,道阻且长,需要有一个明确的引领能力与作用来名副其实。

说实话,我对古琴进殿堂,或登舞台,皆有些担心与顾虑。古琴有特质,有脾性。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老街油茶、煎包好吃,你硬要把它花枝招展地摆到正规宴席上,与山珍海味混杂,如何能吃出它独特的味道呢?它还就得在老街里,小板凳小桌子,吃高兴了抹光脊梁。
当年的竹林七贤疯玩于竹林里不是没有道理的。明堂大殿或市井茶肆,皆不足以展开那个风度,会散了魂魄。

我不反对嵇康琴馆的这付宏大叙事模样。可调门拔高了,姿态上去了,有了身段了,你得能拿得住。
所有的乐器中,古琴是外在表现力最弱的,它一定不能花哨、花痴。之所以中国文化要将琴列于琴棋书画诗酒茶之首,因它是最走心的。一声出,无论高低,也无论简单繁复,它都有“至诚”在,这个是它的根底。古琴不能“演”,更不能加个扩音器放大。有一丝扭曲,它就再不是它。

濉溪古城有座嵇康琴馆,我一直都没有进去过,诚惶诚恐,生怕嵇康琴馆无嵇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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