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药研发兼具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属性。过去20年里,大量突破性创新大大改善了血液肿瘤的治疗预后。目前的研发在颠覆性科技尚未到来之前,已进入平台期。
推荐的ASH关注点包括:1. CAR-T作为一种全新治疗模式,公布了大量探索性数据,对CAR-T以及T细胞衔接药(CD3*TCE)的开发有指导价值;2. CD3*TCE在B-NHL和MM中遍地开花,诸多临床问题可以在CAR-T中寻找答案;3. 基于WHO 2022诊断标准,MDS的诊疗逐步优化;4. 高危MDS的新药开发仍充满不确定性,Stimulus-MDS-1研究结果加剧这一担忧。
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MDS)
MDS是一类较为复杂的血液系统恶性疾病,主要表现为单克隆性和病态造血,以及高风险向急性白血病转化。2022年6月,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第5版MDS的诊断和分类原则,其中MDS中的S从Syndrome成为Neoplasms,以反应其恶性疾病的本质。
第四版MDS的诊断源于病理学特征,如MDS伴单系、多系发育不全、MDS伴原始细胞增多等,对临床治疗选择的的指导价值有限。临床再根据IPSS系列评分区分低危型(LR-MDS)和中高危(HR-MDS),前者的主要治疗目标是改善造血、延缓进展,而后者治疗逻辑类似于大多恶性肿瘤。
在2022年第五版的诊断中,MDS的分类更具有临床价值,例如MDS-SF3B1主要治疗矛盾为贫血可考虑Lusptercept,而MDS-biTP53的恶性程度明显更高,需要更有效的治疗手段。
天津血研所报道852例单中心中国MDS患者数据(Abstract 560),中位OS为45个月,其中MDS-biTP53和MDS-f的生存时间明显更短,分别为10个月和15个月。MDS-IB1和IB2尽管原始细胞比例不同,但生存时间相似,分别为24个月和26个月。
值得一提的是MDS, hypoplastic (MDS-h),这是个全新的诊断,介于再生障碍性贫血和传统MDS之间,兼具造血衰竭(造血组织<25%)和单克隆/病态造血特征,可能与T细胞免疫有关。此类患者以往可能被诊断为MDS-MLD(多系异常)。
尽管是单中心研究,但结论对MDS的研究和新药研发都具有指导意义。
另一篇类似研究来自德国慕尼黑(Abstract 467),探索原始细胞数在MDS诊断和分层中的价值。分析735例初发MDS患者,如按照生物学差异可分9种亚型,预后最好的是SF3B1,最差的是biTP53。在这种情况下,不考虑原始细胞比例也不会影响预后的分层。
前分子生物学的FAB时代,原始细胞计数对区分MDS(包括预后)和AML的诊断非常重要。随着诊断分子生物学的发展,特征性遗传学变化(病因)往往比原始细胞计数(外在表现)更重要。因此,20%不再是区分MDS和AML诊断的分界线(除外BCR-ABL和CEBPA)。
个人认为MDS的新药开发两个方向:按IPSS-R的危险度、按分子学异常。
IPSS或IPSS-R是基于临床(血象、原始细胞)、染色体核型或遗传学异常确定的预后分层指标。进入分子学时代,融入基因型异常或许可以更好的预测预后。因此,IPSS-M评价体系融入血红蛋白、血小板计数、骨髓原始细胞、细胞遗传学异常、以及31个异常基因。依此分为6个危险度,具有良好的预测预后价值。这一结果在三项研究中均得到确认(Abstract 464,465,466)。
较高危MDS患者的治疗目标是延长生存时间、提高生活质量、延缓疾病进展。移植是唯一有治愈可能的方法,但去甲基化药物(HMA)阿扎胞苷确是临床应用较广泛的治疗方案,尽管CR率不高但2年生存率可达到50%。皮下或口服剂型的开发,7/21天(7天给药14天休息)的给药方式对老年患者比较友好。
过去几年,不少新药联合阿扎胞苷在I/II期研究中惊喜地发现可以明显提高CR率,相比阿扎胞苷单药10-20%的CR率,联合可达到50%或更高。可惜,这样的CR率未完全转化为生存获益,武田的pevonedistat在三期研究中失败,正在进行中的CD47抗体也很艰难。
个人认为出现上述问题的原因在于对CR的理解。大多数肿瘤CR表示一种肿瘤消失的状态,但CR在MDS中仅表现血常规维持正常28天且骨髓缓解,并非肿瘤消失的状态。因此,2006年制定的CR标准能否指导今天的新药研发是有待商榷的,急迫地需要进行更新16-17年前的评价体系,融入更多准确可靠的预后因子。
Stimulus-MDS-1研究(Abstract 853)是一项随机、双盲、临床II期研究,对比sabatolimab(TIM-3抑制剂)或安慰剂联合HMA治疗较高危MDS。研究1:1入组127例患者,中位随访34个月,中位PFS为11.1个月和8.5个月,CR率23.1%和21%,中位OS为19个月和18个月。安全性方面,联合组有更高的发热性中性粒细胞减少、便秘、腹泻等。
尽管研究认为TIM-3i的迟发抗肿瘤效应明显,三期确证性STIMULUS-MDS2研究正在进行,主要终点为OS。但对于仅19个月的中位OS二期数据,相比历史50%的单药HMA的2年OS,想获得阳性结果是挺困难的。
高危险度的TP53突变型MDS患者预后很差,Ascertain研究(Abstract 854)报道了INQOVI(地西他滨/cedazuridine)的治疗结果。
133例患者接受治疗,TP53为44例,中位OS为25.5个月(双/单等位基因分别为13个月和29.2个月),相比TP53野生型33.7个月的中位OS更短,特别是双等位基因型。尽管如此,相比0.7年的历史对照,13个月的生存期还是得到明显的提高。
慢性髓性白血病(CML)
CML已成为一种慢性疾病,接下来的看点包括:停药、新分子的出现、如何优化治疗策略。
Tfr-PRO是一项真实世界研究(Abstract 623),收集接受TKI超过4年且获得至少18个月稳定的深度分子学反应(DMR)患者。
2020年7月-2022年7月共收集符合分析标准的778例患者数据,中位随访6年,中位诊断50岁。434例(56%)患者发生停药(TD),4.4%患者尝试了2次停药,154/434例(35.5%)患者发生了分子学复发(失去MMR),进展到AP/BC期的比例仅0.13%。相比不停药(No TD),TD组发生丢失MMR的可能性变大,但进展可能性极小。
当CML患者获得DMR后,2/3患者可达到持久无治疗的缓解(TFR,或功能性治愈),其机制可能与激活抗CML免疫反应有关。alpha干扰素是前TKI时代的CML标准治疗,具有强效诱导Th1型免疫反应作用,因此,能否在患者停药后,使用干扰素以提高TFR呢?
ENDURE, CML-IX(Abstract 622)是一项临床三期研究,入组203例符合标准的CML患者(超过3年TKI治疗且获得至少12个月的MR4.0),分别接受干扰素(n=95,2周1次共15个月)和不治疗(n=108)。
中位随访36个月,两组的分子复发率没有差别(HR 1.03,p=0.89),24个月无分子复发率分别为56%和59%。90例患者符合重新治疗标准。82例可评估中,77例患者在12个月内再次获得MMR。
目前停药后仍有部分患者会丢失分子学反应,增加干扰素并不能改善分子学复发。好消息是患者对再治疗的反应较好,发生疾病进展或死亡的风险也很低。German CML-V(TIGER)研究仍在进行中,评估停药前使用干扰素联合TKI的患者,停药后用干扰素维持的效果。
Asciminib是新近批准的一种别构体抑制剂,不同于以往的ATP结合位点,asciminib可以有效克服包括T315I在内的多种突变。三期ASCEMBL研究中,asciminib对比bosutinib在24周和96周的分子学反应上都有明显提高。
ASC4MORE研究(Abstract 80)探索接受一代TKI治疗1年后未达到DMR的患者,随机接受不同剂量asciminib联合伊马替尼vs. 伊马替尼 vs. 尼洛替尼治疗的研究,主要终点为48周MR4.5,共入组84例患者(每组21例),48周MR4.5分别为19%(asciminib 40mg)、28.6%(asciminib 60mg)、0%(伊马替尼)和4.8%(尼洛替尼),获得MR4.5分别为42.9%、28.6%、0%和23.8%。
因此,对于未获得DMR的CML患者,伊马替尼中增加asciminib可提高DMR的比例。Asciminib一线单药临床三期研究仍在进行中,包括ASC4FIRST和ASC4START研究。
ALLG CML13 ASCEND-CML(Abstract 79)是一项前瞻性二期研究,入组100例初发CML患者接受asciminib(40mg bid),中期分析63例患者,59例获得早期分子学反应,29例获得MMR。
尽管研究认为asciminib数据非常有潜力,但个人认为本研究观察到的asciminib数据表现在早期、快速,如果以12个月MMR作为主要终点,asciminib“快”的优势可能很难转化,对比对照组(伊马替尼、尼洛替尼、达沙替尼)本身就很高的12个月MMR,因此确证性研究(NCT04971226)存在较大风险。
尽管如此,asciminib毫无疑问是个突破性的好药,只是需要去寻找其在治疗CML中的最佳位置。
优化治疗策略是CML的第三个方向。German TIGER研究(Abstract 332)探索初发CML诊断时的基因突变,222例患者中有53例检出除BCR-ABL外的突变.常见突变位点包括ASXL1, ATRX, BCOR, BCORL1, CALR, CBL, CBLB, CUX1, DNMT3A, FBXW7, GATA2, GNAS, IKZF1, JAK2, KDM6A, PHF6, RUNX1, SMC3, TET2, U2AF1, WT1。
其中ASXL1是最常见突变占9%,此类患者在接受TKI治疗后获得MMR的速度较慢,或许可以作为临床预后指标之一,亦或作为asciminib的开发方向或分层因素。
抗肿瘤药物的剂量问题是近来频繁提出的。达沙替尼在早期尝试过70mg BID,140m QD,100mg QD和50mg BID不同给药,慢性期CML的推荐剂量是100mg QD。
但临床发现,50mg QD给药的疗效相当、但耐受性更好,Abstract 619研究入组83例初发CML患者接受半量达沙替尼一线治疗,3个月的早期分子学反应率为96%,77%达到CCyR的水平,12个月的MMR为81%,1年累及MR4.0、4.5和CMR分别为63%、53%、46%。
5年EFS、OS分别为97%和98%,任何级别、3级和以上的胸腔积液发生率为5%和3%。相比一线三期DASISION数据,5年PFS和OS分别为85%和91%,因胸腔积液导致停药的比例达到6%。因此,尽管仅分析83例患者,但或许半量达沙替尼可以发挥相似的抗肿瘤作用,但耐受性明显改善。
Ponatinib的剂量问题是导致暂时撤回的主要原因。OPTIC是一项治疗反应引导的剂量调整研究(Abstract 620),初始剂量45mg/天,达到三年数据≤1%后减量至15mg/天,结果见下图。
急性髓系白血病(AML)
FDA把AML人群定义为:初发、早期复发或难治、晚期复发(缓解超过6个月),但在新药研发中,AML人群通常分为三类:初发可耐受化疗(以治愈为目的)、初发不耐受(以延长生存、提高生活质量为目的)、难治复发。尽管过去几年有多个新药获批,但传统7+3化疗±移植仍然是治疗主线。
7+3包括蒽环类和阿糖胞苷,化疗2个周期后进行巩固(有突变可联合相应TKI)。DaunoDouble(Abstract 217)是一项随机三期研究,回答两个临床问题,1)柔红霉素60mg vs. 90mg/m2,选哪个更合适?2)1次诱导CR患者需要2次诱导么?
研究入组864例初发AML患者,60mg vs. 90mg的CR率分别为89.6%和88.5%,3年RFS分别为53.8%和50.1%,3年OS为65.2%和58.3%。1次vs. 2次诱导的CR/CRi为85.2%和85.6%,3年RFS为51%和60%,3年OS为77%和75%。
总的来看,初发AML患者总体治疗效果好,CR率85%以上,3年OS超75%,低剂量柔红霉素和单次诱导对患者长期预后没有影响。
Gemtuzumab Ozogamicin(GO)是靶向CD33-ADC药物,2017年9月FDA二次批准其用于成人初发或复发CD33阳性AML。UK NCRI AML19研究(Abstract 218)发现,FLAG-Ida联合GO,可以提高年轻AML患者的EFS时间,对于合并NPM1和FLT3突变的亚组患者,该组合方案可改善生存。
NPM1突变型AML患者通常伴高表达CD33且遗传学正常,因此临床三期AMLSG 09-09研究(Abstract 832)入组588例NPM1mutAML患者,1:1随机常规化疗vs联合GO,主要终点为短期EFS(LPI后6个月随访)和OS。
中位随访64个月,两组OS无差异(HR=0.9,p=0.427),GO联合组的EFS更好(HR 0.83,p=0.078)且累积复发率低(HR 0.65,p=0.003),该效应均发生在年轻患者(18-60岁)中,两组CR率没有差别但GO组的治疗死亡率更高。因此,研究发现额外增加GO并不能改善OS,对于年轻患者可减少复发。
Venetoclax是一款靶向BCL-2的重磅药物,2018年11月FDA批准用于老年或不能耐受传统化疗的初诊AML患者。
2020年8月,确证性VIALE-A三期研究显示Venetoclax联合阿扎胞苷治疗初发不耐受化疗的AML患者(n=431),OS明显优于安慰剂联合阿扎胞苷(14.7m vs. 9.6m,HR=0.66),随访43.2个月(Abstract 219),中位OS为14.7个月(12.1-18.7)和9.6个月(7.4-12.7),HR为0.58,维持了中期分析时的优效结果。
获得CR且MRD<10-3患者在两组中分别为69例和11例,中位OS分别为34.2个月和25个月。对于IDH1/2突变患者,中位OS分别为19.9个月和6.2个月。
对于FLT3突变型AML患者,Venetoclax联合阿扎胞苷基础上联合gilteritinib治疗40例患者(Abstract 831),中位年龄68岁。所有初发患者均有效,95%获得CR,5%为MLFS。复发组74%获得治疗反应。因此,对于FLT3+的初发AML患者,三联疗法值得期待。
B系非霍奇金淋巴瘤(B-NHL)
CD20*CD3(TCE)双特异性单克隆抗体是今年最热的主题,4个产品10个口头报告。作为已有获批的靶点,TCE接下来成为B-NHL治疗的主力军毋庸置疑。
带着问题看,1. 联合治疗的安全性和给药方法?2. 未来的开发路径:一线或二线,Chemo-free或联合化疗作为一线?3. 对此类药物的进一步探索和理解,例如基线肿瘤微环境可否作为预测因素、给药后患者体内细胞和体液免疫变化、给药后活化的是哪一类免疫细胞?
Odronextamab是再生元公司和再鼎合作的CD20*CD3双抗,公布注册性二期ELM-2研究数据(Abstract 444,949)。分析121例≥3线的DLBCL患者,其中90例符合有效性分析。中位年龄67岁,随访17.1个月,ORR和CR分别为53%和37%,疗效持久性好。分析96例≥3线的FL患者,85例符合有效性分析,ORR和CR分别为81%和75%。
Glofitamab由罗氏开发,Ib期探索联合R-CHOP治疗初发DLBCL的临床数据(Abstract 737),56例患者接受治疗,46例可评估疗效。CR率为76.1%,ORR为93.5%,1-2级CRS为10.7%,没有3级以上CRS报道,神经毒性为39.3%。
这是第一个公布的联合R-CHOP的数据,最大的看点是给药方案。C1给予R-CHOP以降低肿瘤负荷,从C2开始,Glofitamab分别于C2D8(2.5mg)、C2D15(10mg)、C3D8(30mg)之后每21天为一个周期给固定剂量。这样的step-up给药间隔分别为1周、2周、3周。安全性尚可,有效性看起来还行,持续时间要观察。
Glofitamab的第二个数据是单药治疗难治复发套细胞淋巴瘤(Abstract 74),37例患者,ORR为83.3%和73%。常见的AE包括CRS占75.7%(2000mg组3级CRS为9.5%;1000mg组3级CRS为12.5%、4级为12.5%)、中性粒细胞减少为40.5%,神经毒性为51.4%。为何MCL和FL在安全性上差别很大?
Glofitamab探索固定12周期(3周/周期)疗程给药(Abstract 411),61例获得CR的患者,在中位随访18.1个月后,74%(45/61)保持CR、1例患者进展、8例未达到6个月随访。
Mosunetuzumab也是罗氏产品,单药治疗初发老年不耐受强化疗DLBCL患者(Abstract 738),54例患者中位年龄83岁,ORR和CR为56%和43%,12个月PFS为39%。48%患者3-4级AE,3例患者出现致命性毒性反应。探索性发现基线肿瘤微环境中的CD8+T细胞数量增高有预测价值。
Mosunetuzumab治疗RR-FL的关键研究数据更新(Abstract 610),90例患者ORR和CR分别为77.8%和60%,79.5%的CR患者保持24个月缓解状态。24个月PFS为51.4%。CRS占44.4%,97.2%为1-2级。CRS与治疗反应没有相关性。
Epcoritamab由Genmab和艾伯维开发的皮下剂型,联合R-Dhax/C(美罗华、地塞米松、阿糖胞苷、铂类)治疗复发难治适合移植的DLBCL患者(Abstract 443),29例患者接受治疗,ORR为100%、CR为80%。最常见AE为血小板减少、贫血、CRS(1-2级)、中性粒细胞减少、恶心和乏力。
Epcoritamab联合美罗华和来那度胺(R2)治疗RR-FL的临床数据(Abstract 609),给药方式为epcoritamab 48 mg + 标准R2,共12个周期每个周期28天,epcoritamab的给药方法为第1-2周期为QW,从第3周期开始Q4W。
62例患者接受治疗,CRS为37%(1-2级),其他常见AE为中性粒细胞减少、乏力。ORR为95%,CR为73%,大多数CR发生在第一次评估(6周)。目前三期研究正在进行中,评估该方案对比R2治疗RR-FL。
Epcoritamab联合美罗华和来那度胺(R2)治疗初发FL的数据(Abstract 611),给药方式与上相似,治疗41例患者,CRS占51%(1-2级),其他不良事件与二线类似。ORR和CR分别为90%和69%。
学习上述10个口头报告后,问题比答案多,而有些问题或许可以从CAR-T中去寻找答案。
CAR-T与CD20*CD3有一些相似之处,作用机制上都是发动T细胞攻击肿瘤,毒性方面均面临CRS风险(以及神经毒性),而此类产品的疗效一般优于传统治疗。不同点除了生产工艺外,每个产品本身以及体内的药效学可能不同,进一步探索是必须的。
回顾已获批CAR-T产品。
2017年8月30日,FDA批准诺华公司的CAR-T细胞治疗产品Kymriah(Tisagenlecleucel,tisa-cel)上市,用于治疗难治或至少接受二线方案治疗后复发的B细胞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ALL)。2018年,美国FDA再次批准了Kymriah的第二适应症,复发或难治性大B细胞淋巴瘤。
2017年10月,吉利德的CAR-T产品Yescarta(Axicabtagene Ciloleucel,Axi-Cel)获得FDA批准,用于复发难治性大B细胞淋巴瘤(LBCL)成人患者的治疗。2020年7月,吉利德的CAR-T产品Tecartus(brexucabtagene autoleucel,原名KTE-X19)获FDA批准,用于治疗复发/难治性套细胞淋巴瘤(MCL)成人患者。
2021年2月,BMS的CAR-T细胞产品Liso-cel获得美国FDA批准,用于治疗复发性或难治性弥漫大B细胞淋巴瘤(DLBCL)。
2021年3月, BMS宣布FDA已批准其Abecma(idecabtagene vicleucel; ide-cel)用于治疗既往接受过三种以上疗法的成人RRMM,这也是第一个BCMA为靶点的CAR-T。一年后,FDA批准传奇生物和强生的第二款BCMA CAR-T细胞疗法药物Ciltacabtagene Autoleucel(cilta-cel)治疗RRMM。
介绍几个ASH发布的真实世界数据(RWD)。
Axi-Cel是由吉利德开发的治疗LBCL的CAR-T产品,一项真实世界研究,分析1146例患者(Abstract 765),与接受免疫化疗相比,接受CAR-T治疗的患者,年龄更大且更晚期。随访24个月,两组(配对比较)ORR分别为76%和28%,12个月的OS分别为62%和28%。
真实世界中,Axi-Cel的治疗获益是明确的,且对于老年患者同样可以提供生存获益。
第二项真实世界数据研究来自CIBMTR登记的诺华的tisa-cel(Abstract 656),1159例患者接受治疗,中位生产时间26天。中位年龄67.1岁,80%为DLBCL。
疗效评估人群968例,中位随访23.2个月,ORR为59.5%,24个月的PFS为28.4%,OS为43.6%。安全性人群990例,≥3 CRS和ICANS分别为6%和7.4%。特别是ECOG PS ≥2的患者人群,治疗风险大。
第三项RWD研究探索CAR-T治疗后的非复发死亡。Descar-T登记研究(Abstract 767)回顾分析977例患者接受axi-cel(n=611)和tisa-cel(n=366)治疗,中位年龄62岁。中位随访12.4个月,48(4.9%)例患者发生非复发死亡,9例早期(回输后28天内)、39例晚期(28天后)死亡。早期死亡主要原因:CRS(5例)、严重感染(3例)、急性肾损伤(1例)。
总体来看,死亡原因包括:COVID(13)、严重感染(12)、CRS(5)、第二肿瘤(3)、急性出血(3)、中风(2)、ICANS(2)、急性肾损伤(1)、其他(7)。
高危因素包括老年、低BMI、PS>1、高AST、高总胆红素、高LDH和铁蛋白水平。
上述几个RWS说明CAR-T的临床疗效较好,但仍有安全性风险,特别是年龄大、瘦弱、一般情况差、肿瘤负荷大的患者。如何根据这一特点制定不同CAR-T以及TCE的开发策略,应慎重考虑。
CAR-T的毒性不仅包括CRS、ICANS,还有一些严重、少见,但致病机制相似的毒性,例如嗜血细胞综合征(HLH)。
对ZUMA-1研究110例患者进行全基因组测序(Abstract 262),发现存在STXBP2错义突变的患者,发生细胞因子释放相关毒性的可能性明显更高。CRISPR生产STXBP2-deficient的CAR-T细胞与炎性髓细胞共培养,发现此CAR-T细胞可明显诱导更高炎性细胞因子的释放。
针对CAR-T治疗后疗效特别好的、或发生重大毒性反应(严重CRS、ICANS、HLH)的患者应该进行更细致的分析,或可指导未来产品研发和方案设计。
首先,哪些患者接受CAR-T治疗后预后好?
Abstract 261来自ZUMA-1研究,采用单细胞免疫素描的方式(single cell immunoprofiling),分析32例患者分别采集于:细胞集采前、CAR-T回输后4周、6月和12个月的外周血。根据临床结局分为三组::无反应(n=8)、回输后1年内复发(n=9)和长期反应者(n=12)。
研究发现:
1. 长期反应者存在更高的CD8/CD4比例,活化的CD8细胞毒性效应性记忆T细胞(Tem)明显增高。Tem包括两类:高表达CD44、GZMB和TGFB1(Tem/TGFB1+),GZMA、GZMB、NKG7、CTS7和CTSW(Tem/NKG7+)。
2. 长期反应者的TCR repertoire在回输前后发生明显克隆扩增(TCRα/β克隆频率>1)。
3. 复发者检出增高的Treg和Treg-like Th17细胞(高表达FOXP3、IL2RA、CTLA4)。
其次,如何预测毒性反应?
Abstract 263分析接受axi-cel、tisa-cel和liso-cel的治疗数据,共198例LBCL患者,分析回输前的标本,根据不同分子标记物分为三类:炎性(n=27,14%)、中性(n=121,61%)、有利(n=50,25%)。
炎性组可检出高水平的炎性标记物如IL-6、TNF-a和铁蛋白,而有利组有更高的白蛋白水平和全血细胞计数。
分析上述分组与临床结局的相关性,与有利组相比,炎性组在100天获得CR的比例明显降低(Odd Ration 4.23, p<0.05)且更高的毒性(OR 12.5, p<0.001),生存期也相应变短。
ZUMA-7研究是Axi-Cel的关键三期研究,针对人群为难治或早期复发的LBCL患者,与SOC比较,主要终点为EFS(PFS+接受其他抗肿瘤为事件),研究达到主要终点Axi-Cel组的中位EFS明显优于标准治疗组,分别是8.3和2个月(HR= 0.398;P<.0001)。
进一步分析肿瘤代谢容积(MTV)与预后的相关性(Abstract 259),MTV通过基线时PET-CT计算(具体略)。341例患者评估基线MTV(axi-cel 228.1mL,SOC 231.9mL),MTV的水平与LDH、SPD呈正相关显示肿瘤负荷,但与治疗预后呈负相关且伴随更多的CRS和神经毒性。
Liso-cel由BMS开发(Celgene和Juno产品,JACR-017),是一种等比例CD8+和CD4+的T细胞的自体细胞治疗产品。
TRANSFORM是一项全球多中心、随机三期临床研究,对比Liso-cel(100 × 106 CAR+ T cells)和SOC(R-DHAP,R-ICE,R-GDP后ASCT)治疗原发难治或1线治疗后12个月内复发的LBCL患者。
随访17.5个月的数据(Abstract 655),主要终点EFS。研究1:1随机184例患者,EFS分别为NR vs. 2.4m,CR为74%和43%(P<0.0001),PFS为NR vs. 6.2m(HR 0.4,P<0.0001)。TRANSFORM研究显示,CAR-T对于难治患者有明显的治疗优势。
Bendamustine具有淋巴细胞毒性,因此含bendamustine的预处理(或前序治疗)可能会影响CAR-T细胞的效应。为验证这一假设,Abstract 658回顾分析370例患者数据,其中20%患者在apheresis前接受了含bendamustine的治疗,中位时间226天。
研究发现:1. 患者接受Benda治疗后的淋巴细胞计数(p=0.004)、CD3+细胞(p=0.006)和血小板(p=0.004)相比对照组明显更低,2. 接受Benda治疗后的患者,其所有疗效数据更差,3. CRS没有差别。
药效学方面,Benda治疗人群的CAR-T达峰的数量(14.4 vs. 28.6 cells/mL)和时间(17天vs. 13天)更差。
接下来,介绍几个B-NHL研究数据。
AUGMENT是美罗华联合来那度胺(R2)作为FL的二线标准治疗的关键研究,随访5年(Abstract 230)1:1随机358例患者,中位随访65.9个月,中位PFS分别为27.6个月(R2)和14.3个月(美罗华),HR=0.5;中位OS的HR为0.59,5年OS率分别为83.2%和77.3%。继发第二肿瘤(SPM)的发生率分别为7%和12%,组织学变化的比例分别为1.24%和1.85%。
研究明确了R2治疗的临床获益,增加的来那度胺并未增加SPM的发生率。
REMoDL-B对比硼替佐米联合R-CHOP对比R-CHOP在一线DLBCL中的疗效,主体研究未达主要终点。
进一步分析(Abstract 735)801例患者数据,可以区分ABC(31%)、GCB(59%)或MHG(分子学高级别组,10%),中位随访64个月,5年PFS分别为70%和64%(HR=0.81)、5年OS分别为79%和76%(HR=0.86)。
在ABC中,PFS和OS明显改善,5年PFS分别为69%和54%,5年OS分别为80%和67%(HR=0.58,p=0.032)。PFS提高在MHG组中更为明显,5年PFS分别为55%和29%;5年OS分别为60%和48%。
尽管研究认为R2-CHOP对ABC或MHG人群效果更显著,但是否这么设计就能成功呢,还真不一定。
首先,很难要求三期研究随访5年以上再读取,以PFS为事件的研究时间一般在2-3年,2年PFS在ABC亚组中没有明显拉开(73.9% vs. 66.3%),这样的数据和未达主要终点的ROBUST研究很相近。
因此,关乎研究成败的主要问题是:什么样的一线DLBCL患者对R-CHOP效果不好?
MHG分类似乎可以回答这个问题,2年的PFS仅36.7%,但样本量少(83)、MHG分类是否被认可?
FL仍不可治愈,大多患者预后较好,但难治或早期复发者预后差,提前预判可适当调整治疗方案。
FLIPI24(Abstract 953)是评估FL患者早期事件的国际预后模型,预测开始治疗后24个月内发生事件的风险。事件的定义为进展、疾病转化、死亡、接受其他治疗。
数据来源于4485例患者,中位随访77个月,EFS24预估81%,早期事件后的5年OS仅46%。FLIPI24模型参数来源5种:年龄、血红蛋白、白细胞计数、LDH、beta-2微球蛋白。
多发性骨髓瘤(MM)
以硼替佐米为代表的蛋白酶体抑制剂和来那度胺为代表的IMiDs打开了治疗MM的大门,单克隆抗体、双抗、CAR-T和新机制药物(XPO-1、BLC-2)为MM的治疗增加更多选择。
MM已慢病化。临床医生可根据患者临床需要,不断优化给药组合,为患者提供安全、有效的治疗策略,以改善生存、降低治疗费用、提高生活质量。另一方面,药企应审视新药的开发目标,以临床价值为指导,而非单纯重复来那度胺的商业成功。
骨髓瘤的新药开发,仍如火如荼。以BCMA作为治疗靶点的双抗或CAR-T都是确定方向。
2020年8月,FDA加速批准GSK的Blenrep用于5线及以上RRMM患者。Blenrep是BCMA*CD3双抗,可惜的是2022年11月7日,GSK公布DREAMM-3研究结果。研究入组325例难治复发MM患者,2:1随机接受Blenrep或泊马度胺联合地塞米松(PomDex)治疗,主要终点PFS未达到显著差异,HR为1.03(0.72-1.47),ORR分别为41%和36%。
Teclistamab是J&J开发的另一种BCMA-CD3双抗,2022年8月已获EMA批准用于RRMM。临床1b期MajesTEC-2研究(Abstract 160)探索Teclistamab联合皮下Daratumumab和来那度胺治疗RRMM,入组32例患者,中位随访5.78个月。
最常见AE为CRS(81.3%,全部1-2级),中位发生时间为2天。无ICANS报告,其他常见AE为中性粒细胞减少、感染、疲乏、腹泻、失眠、咳嗽等。ORR为100%,中位获得ORR的时间为1个月。目前三期MajesTEC-7研究正在进行中,对比tec-dara-len和dara-len-dex治疗NDMM。
Elranatamab是辉瑞开发的BCMA-CD3双抗,为皮下剂型。Magnetismm-3研究(Abstract 159)探索elranatamab单药治疗RRMM,分析123例患者数据(Cohort A),中位年龄68岁,中位治疗失败线数为5线。
中位随访6.8个月,最常见的治疗终止的原因为疾病进展(32.5%)和不良事件(7.3%)。ORR为61%,中位达到ORR的时间为1.2个月。常见AE包括:感染(61.8%)、外周神经病(17.1%)、CRS(56.3%)和ICANS(3.4%)。所有CRS均为1-2级。
Elranatamab的另一项报道Magnetismm-3研究(Abstract 158),分析55例给药≥215μg/kg患者数据,ORR为64%,CRS为67%,均为1-2级。
Alnuctamab是BMS/Celgene开发的BCMA-CD3双抗(Abstract 162),静脉剂型CRS发生率为89%,其中3级以上为5%,因此开发了皮下剂型。70例接受静脉剂型的RRMM患者,ORR为39%,中位PFS为13.3周。47例RRMM患者接受皮下给药,生物利用度为70%,30mg皮下获得10mgIV相似的Cmax浓度,ORR为51%,未发生三级CRS。
TCE的靶点除BCMA外,GPRC5D是又一个热门。
Talquetamab是J&J的GPRC5D*CD3双抗,MonumenTAL-1是临床I/2期研究(Abstract 157),288例RRMM患者接受RP2D治疗,143例接受0.4 mg/kg QW,ORR为73%,DOR为9.3个月,中位PFS为7.5个月,CRS为79%(3级1-2%)。
RG6234是罗氏开发的GPRC5D*CD3双抗(Abstract 161),探索了静脉和皮下剂型的临床数据如下。
CRS是CD3-或CAR-T治疗最相关的不良事件,临床通过优化CMC和剂型、递增给药、地塞米松预治疗等方式缓解CRS特别是严重CRS的影响。发生CRS后及时使用IL-6拮抗剂tocilizumab往往有效,但如果把tocilizumab作为给药前的用药,效果如何?
Cevostamab是一种靶向FcRH5xCD3的双特异性抗体(Abstract 567),21天一个给药周期。C1D1给单药3.6mg,C1D8给90mg(治疗剂量),休息2周后C2D1给予90mg。研究探索tocilizumab在C1D1给药前使用8mg/kg。研究由28例RRMM患者接受toci前置给药,44例按常规。
Toci组相比non-Toci组有显著的CRS下降,分别为35.7%和90.9%,两组均见1例3级CRS。Toci组发生更多中性粒细胞减少(64.3% vs. 38.6%),没有发现Toci对抗肿瘤治疗产生不好的反应。
TCE之外,CAR-T也是MM治疗的热门方向。
CC‑98633/BMS-986354是BMS开发的下一代BCMA-CAR-T产品(Abstract 566),55例RRMM患者接受治疗。Part A为剂量递增阶段:20×106(DL1,n=7),40×106(DL2,n=24),80×106(DL3,n=11)CAR+ T细胞,DL2作为选择的扩增剂量组。
CRS的发生率为80%(G1 63.6%,G2 14.5%),神经毒性占10.9%,ORR为98.1%。相比orva-cel,BMS-986354的构成简单,制作速度快,疗效较好。
新药方面,Modakafusp alfa(TAK-573),是一种首创免疫细胞因子,能够将干扰素α-2b(IFNα2b)递送至CD38+细胞。它由两个减毒IFNα2b分子通过基因融合到人源化anti-CD38 IgG4单克隆抗体的Fc部分组成。
Abstract 565报告了100例接受治疗的RRMM患者临床数据。Mezigdomide是Celgene开发的CELMoD类药物(Abstract 568),报告了101例接受联合Dex治疗RRMM的临床数据。
自体干细胞移植后来那度胺维持多久?我记得是2年。最后来看Myeloma XI研究(Abstract 570),1248例可移植MM患者分为观察组(n=518)和来那度胺(n=730),中位随访44.7个月。
来那度胺组中位PFS更好,分别为64个月和32个月(HR 0.52,p<0.001)。随着治疗时间延长,2、3、4年PFS的获益HR分别为0.51、0.47、0.56,超过3-4年后PFS获益反而逐渐消失。
Myeloma XI研究认为来那度胺作为维持治疗至少3年比较合理,4-5年后会逐步降低获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