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华文艺》第194期

文摘   2024-11-16 00:41   法国  


为海外游子创业抒情
为欧中文化交流讴歌







散文
















笑言:现居渥太华,加拿大华裔作家协会会员。1991年在牛津大学读书期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作品主要有长篇小说《香火》《没有影子的行走》《落地》《寄居》《新相亲时代》《蓝调》《杀人游戏》《涓生的纸片》《最后一根稻草》等中短篇小说及大量散文。作品多次获奖,入选北美华文经典“一代飞鸿”“世界华文文学大系”“北美华文作家作品精选”“新移民文学大系社团丛书”“北美华文作家作品精选”“新移民文学大系社团丛书”“加华作家作品选”“新世纪网络小说精选”等。主持纯文学网站“笑言天涯”。
















潘洛斯阶梯与两道彩虹




笑言(加拿大)
中学同学群热闹起来,生活在布达佩斯的一位老同学,去厦门重逢了另一位老同学。一位是当地中文学校校长,一位是大学退休教授。我不清楚他们多少年未曾谋面,但我毕业后几乎再没有见过我的中学同学。我们就像一团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散,飘落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我最终被命运抛到了加拿大,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我还记得多年前来到渥太华的那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国会大厦耸立在宝石般澄蓝的天空下,白云低垂的仿佛能触碰到和平塔塔尖的枫叶旗。国会大厦前宽阔的广场上,燃着一柄永不熄灭的火炬。隔着渥太华河的文明博物馆尽收眼底,河水奔流西去,不舍昼夜。渥太华河和丽都运河这两条美丽的河流穿城而过,让这个城市充满了灵韵。五彩缤纷的鲜花点缀着每一个角落,而我就在这色彩斑斓的季节中找到了新的栖息地。

这里成为我生命中驻留最长的地方,时长超过了故乡。但我却无法像了解故乡一样了解脚下的土地。我曾经骑车跑遍了故乡的街巷,而在这里,每去一个新地方仍需打开GPS导航。事实上,如今我回故乡也一样会迷失方向。地图上故乡的面积爆炸式扩张,原先熟悉的街名浓缩在了极其核心的部位,那里再也不是用自行车车轮就可以轻易丈量的地方。

两位同学重逢在故乡之外,而把他们的喜悦分享给故乡的同学。合影中他们的面容既熟悉又陌生,脸上岁月的刻痕划破了我的记忆。同学群里,各人的头像有花草、有景观、有孙子孙女的宝宝照、也有自己年轻时的旧照,但很少有人贴出本人近照。我与同学们分别数十载,他们的模样还是留存在脑海中的青涩样貌。我笃定自己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有些同学未必能认出我,正如我无法认出他们一样。而儿时我们整天厮混在一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是时间改变了我们的容颜,生活为我们铺设了不同的人生轨道。

一个人开始写作往往源于故乡、源于童年。至少在漫长的写作历程中,作家们或多或少会将许多内容与旧日时光相关联,根植在灵魂深处的东西经常会耐不住寂寞,跑出来哇啦哇啦讲故事。蝉鸣、蛙声、蟋蟀唱歌、甚至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的声音,都是开启回忆的钥匙。

不久之前,我写的一篇怀旧纪实短文帮我找回了老同学。他们把我拉进了同学群,那些记忆深处的名字又重新浮现在眼前。我们是发小,很多人从小学一直同窗到高中毕业。有些同学或许算不上朋友,甚至还曾互有嫌隙,但那又如何,见到这些名字我就感到亲切。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朋友,走向社会后,我自然遇到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新朋友,我们的奋斗目标更为契合。但像发小那样知根知底可以嬉笑怒骂的同学,却是再也不会有了。

在不同的环境中与不同的人结成朋友,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丰富而有趣,是非常愉快的事情。我的朋友有通过写作认识的,有通过工作认识的,有通过健身认识的,还有通过其它场合认识的,有华人、也有本地黑人和白人。在加拿大这个移民国家,华裔群体日渐扩大,甚至舞龙舞狮、书法绘画这一类传统活动也时常能在各种场合见到。中华文化与其他族裔的文化交相辉映,共同构成了这个多元文化的国度。与我们初出国门时不同,如今传统的粤菜、川菜、沪菜以及新创的融合菜,都可以在渥太华的中餐馆中品尝到,但故乡从小吃惯的一些饭菜,比如炸油糕、过油肉和莜面栲栳栳,仍然必须自己动手。这些场合每每勾起我对往日的怀恋,让我想起故乡,想起街边的小吃,也想起母亲在炉台前忙碌的身影以及那时的日常生活。

久而久之,我释怀了。每一个人生阶段,都会遇到一些同路人,都会进入新的生活环境。人的一生始终面临选择,而每一次重大选择都是人生的拐点。这些拐点大多为我们带来新的蓬勃与挑战。我们不必纠结于昨日,重要的在于今日与明日。故乡的美食固然馋人,但生活所在地的食物也一样美味可口。

少儿时的深厚情谊一直都在那里,我也时常渴望与老同学重逢,只是又担心见了面不知该说些什么。同窗往事在群里已经被回味过无数次,老师和同学也被编排过无数次,再重复说那些还有什么意义?人生道路的早期分岔使得我们很难在此刻找到共同话题,家庭和子女似乎是永恒的谈资,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提及。或许我们满心欢喜去重温儿时的友谊,却不知哪一句不经意的问话,就会触碰到对方的禁忌。即使在同学群里,一个虚拟的地方,大家也都谨言慎行、讳莫如深,多是转发一些视频和文章。不过从这些转发的内容,彼此隐约也能揣测出一些各自的生活状况。只要大家身体健康,岁月静好,便即心安。

潘洛斯阶梯指的是一个始终向上或向下但却无限循环的四段相连的阶梯,在此阶梯上永远无法找到最高的一点或者最低的一点。人生道路不同,经历不同,自然会走在不同的阶梯上,而这些阶梯其实也分不出什么高低,怎么过都是一生。


加入同学群多有惊喜,让我发现了许多同学的隐藏天赋。从前不善言辞的同学如今却能侃侃而谈,从前安静害羞的小女生如今整天忙于舞蹈演出。大家从事五花八门的行业,各有所成。有的同学成了歌唱艺术家,据说还有的成为大师,隐居于闹市之中为各界名流指点人生……

同学群中两位老同学展示的合影令人欣喜也令人唏嘘。看到他们气度恢宏、意气风发的样子,看到群里同学们的开心与祝福,我的心中油然涌上感动与期许。不论距离故乡多远,不论阔别同学多久,那种根上的联系,是最敏感的记忆闸门。这份触动也为这个夏天涂上了开心的颜色。我在想在某一个夏天,我应该再回故乡一趟。

我的夏天通常很忙,这与我居住的城市有关。这座城市冬天很长,我们从来不抱怨天气太热,只嫌夏季太短。一到夏天我们便纷纷外出享受热烈的阳光,我们曾是夏季度假大军中的一员。后来孩子长大了,夏天变得单调。周末打理院子里的花草,或是相约朋友聚会和打球。平时上班和下班,中规中矩,与世无争。我想老同学们也大抵如此,这就是生活,由无数个瞬间组成的平平淡淡。

我是孩子的时候,生活与现时不同。我的故乡也与这里不同,但两个地方都在一天天变得更好。无论是现时的还是过往的,各有其中的美妙。

午后雨歇,天空出现了一道完美的彩虹。仔细看去,彩虹的外圈另有一道稍许浅淡的彩虹,居然是美丽的双彩虹。那道浅淡的是我的少年,烙下了我情感的底色。那道靓丽的是如今的我,是眼下热烈的夏天。






纪实


















张汉钧:旅法学者,资深媒体人,一战华工史专家,中法文化双向推介讲演人,法华作家。














中法建交纪实系列3
毛泽东主席接见埃德加富尔


张汉钧(法国)

《欧华文艺》第179期- 中法建交纪实系列一

《欧华文艺》第185期-中法建交纪实系列二

你读过系列(2),结尾说了,富尔“已经获悉,毛泽东主席也可能接见他,只是不知道何日何时。”没错,他已多次非正式听闻。这使他想起在法国政府组阁危机期间,一次次被总统召去爱丽舍宫的感觉,召见时间往往定了又变。

那是一个星期三,1957530日晚上,中国人民外交学会秘书长吴茂荪请富尔伉俪在北京饭店用晚餐,吴神态虔敬地宣布,大概次日主席会接见他们。这种神态在西方一般是见不到的。按计划次日要去游览长城,富尔夫人吕茜立刻对当翻译的李夫人说:“那就取消明天去长城。”李夫人脸上当即露出真诚的笑容道,“你们明天照原计划,主席起床晚,然后开始工作,他肯定只会晚上接见你们,没必要改变你们的日程。”富尔明白了,这是一个夜间工作的人。
万里长城的名字在西方如雷贯耳,毛的传奇在西方政坛显得既神秘又不可思议。富尔心里乐了:看来五月的最后一日,我白天去游览长城,晚上受毛接见,于我简直是无与伦比的适逢其时!

      心情澎湃地登上万里长城

这样,31日星期四照原计划行动,前往距京城70公里的八达岭。一出城,汽车驶在高低不平的公路上,尘土飞扬,仅有车内的后视镜可以勉强瞥见后面。刚出城一段时间,还遇到一些卡车,很快,只能见到马拉胶轮大车,大部分由驴子拉,车夫牵着缰绳,在大车旁走着。这一幕让他遥想起法国使用汽车前的乡村运输农产品的方式,但这里的大车运的都是砖头、管子等建筑材料。公路仅中间的车道铺了沥青,两侧仍是土路。

远远望见蜿蜒在山岭脊背上的一道屏障,富尔夫妇都很兴奋,他们见多识广,但毕竟马上就要亲自去登这个举世无双的雄伟长城

八达岭这段长城是重修的,新迹可见。从一片荒凉的可供随便停车的空地,步行一段路后,便抵长城脚下。沿着陡峭的台阶,逐级而上,有时简直达到70°的坡度。他们在陪同人员的带领下,终于气喘吁吁地爬到第一个垛口,放眼远眺,一览无余,北方远处可见一片浩水域,翻译说那是官厅水库,新中国成立后修建的第一座大型水库。长城在岭嵴上起伏延伸,气势磅礴;极目内外,壮美浩瀚,这让一贯理智的富尔在内心,竟也涌起一股澎湃之情。
吕茜觉察他有点不同往常,轻声问:埃德加,你怎么啦?你想到什么呢?富尔此时确实内心有些翻腾,他是法国的政坛要人,法中两国没有外交关系,他却跑到北京来,今天又在八达岭登上长城。一个人置身大自然,似乎容易流露真心情。他想起毛泽东的两句诗词,禁不住对夫人诵道:

“Nous avons marché pendant 20 000 lis, dit Mao dans un de ses poèmes, et cependant seuls pourront s’appeler des braves qui seront parvenue au pied de la Grande Muraille.”

这是毛泽东的词《清平乐・六盘山》里的第三、四两句。
不无激动的吕茜很自然地回丈夫,“Alors! On est les braves.”(那么,我们就是好汉喽!)

《清平乐 ・ 六盘山》词是毛泽东创作于长征途中。1935年10月毛主席和中央率领一方面军,击破了蒋介石国民党军队骑兵团的围追堵截,胜利翻越地处甘、陕、宁夏毗接的六盘山时,不胜感慨,以清平乐为词牌,咏怀而作。全词如下: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

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不到长城非好汉,并非指红军长征的目的地是万里长城,而是借喻向长城挺进,表达不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决不停止征程的革命意志。红军转碾一年,历经两万五千里长征,从江西瑞金出发时的39万人,抵达目的地最后仅存8千人,中国革命的这个火种终于在陕北根据地熊熊燃烧。

熟读毛泽东诗词者也许发问,中国那时遭西方封锁,相互隔膜,难道富尔就知道毛泽东的这首诗词啦?笔者也有些好奇,便去探究一番。长征成了人类历史上的壮举,充分体现豪情壮志的这首词也被转抄传诵。后来,西方记者采访延安,红都的名声西传,《清平乐・六盘山》1941年1月在《美洲华侨日报》上首次出现,是目前见到在报刊上最早公开发表的版本。日后,有人将它译成了英文、法文,慢慢传开了。如此说来,富尔知道这首词并不奇怪。

下午近五时,他们返回北京饭店,收到了当晚毛主席接见的确认,陪同人员们非常激动,一下子为此忙碌开了。本来晚餐请法语界的罗大冈夫妇前来作陪,定在外面的餐厅,为了避免任何闪失,马上决定改在北京饭店内用餐。餐后,富尔与吕茜又回房小憇。
两人按通知时间提前下到大厅,只见等候在那的吴茂荪两眼看着手表。几分钟后,这对法国贵宾在吴茂荪和董司长-即在深圳接站的董先生的陪同下,上了大门口外等候的吉姆轿车。

在毛主席的菊香书屋里

骄车穿过漆着深红色的气派的新华门,只见两名哨兵笔直地站在大门两侧,他们再次进入中国最高层领导人的居住区中南海,来到一个中式小院外,这里是毛的寓所,即毛从1949年搬来居住的菊香书屋。
中南海内有一个独立的建筑群,由许多小院落组成,名谓丰泽园。菊香书屋是其中的一座四合院,建于康熙年间,当年是皇家藏书和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康熙皇帝曾给菊香书屋题楹联:“庭松不改青葱色,盆菊仍靠清净香。”

富尔与吕茜在吴、董两位的陪同下跨进院子,走到屋子的大门外,正巧门开了,毛泽东主席站在门槛边迎上来,身后立着周恩来和张奚若。富尔惊奇自己突然离中国的头号人物这么近。他马上明白,为什么出发时间掐得那么精细,因为需要与这个礼节的精细度相吻合。
富尔的第一印象,毛身材魁梧,步履有力。吕茜也没想到毛主席这样突然出现,心理上没有准备好。记者在菊香书屋摄影拍照比周恩来总理会晤那次要审慎些,吕茜利用这个当儿恢复了镇定。

毛泽东主席礼貌地请他们走进菊香书屋的一间会议兼会客的大房间里。一排氖管灯和几只中式灯把大房间照得亮堂堂的。有一些木雕饰件悬挂在天花板下。一端有张大桌子铺着红台布,那就是会议室了;另一头十二张沙发围成俱乐部式的一圈。富尔印象深刻的一点,他们在其他会晤厅里总是看到毛的画像,这里没有挂。

毛泽东主席在寓所菊香书屋接见没有外交关系的法国政要埃德加・富尔与夫人吕茜。富尔能应邀以私人名义访华,系得其受命组阁任政府首脑一年便中止职能之时宜。

富尔伉俪、吴茂荪和董翻译按主方安排一一落座。

众人坐定,毛的开场白很轻松:“我们虽然从未见过,但我们相互认识哦!”毛提到富尔54年在法国总理府接见中国青年代表团的事,并向他致谢。

富尔定睛细看几眼,觉得毛泽东姿态动作有力,眼前的他比常见的照片上的胖脸頰略瘦些。他的举止言谈风趣又简单。富尔此时脑中闪出一幕,就在不久前,看到法国一个颇有名气的社论作者把毛泽东写成“一个衰弱的老头,健康状况遭到某种神秘的疾病损蚀,对公众事务已提不起兴趣......”。

吕茜的第一个感觉,是毛泽东仪态庄重,直截了当的风格扑面而来......

接着毛打趣道:“你们这个小团是两人代表团,是一个最好的代表团。意见更容易一致呐。”

说到“两人团”的成员吕茜,我们至此还没有介绍一下呢。

吕茜1908年生于巴黎的一个姓梅耶(MEYER)的犹太家庭,祖上久居法国东部的阿尔萨斯地区,1870年普法战争法国战败,阿尔萨斯和洛林被普鲁士呑并,为了逃避被敌族统治的命运,举家逃到巴黎。吕茜与年轻的律师埃德加・富尔相互吸引,相互欣赏,1931年结婚,人家改口称富尔夫人了。二战后巴黎获解放,巴黎出现第一家杂志社Nouvelles Editions françaises(“法兰西新版”杂志),吕茜・富尔当社长,而且终身担任此职;不久她也成为一名作家。

在丈夫特殊的政治生涯中,吕茜堪称一位专心与明智的顾问,有时颇能辨证地提出看法。独具的秉赋使她有机遇与那个时代的政界名人多有接触,让我们盘点如下:奠定欧共体基础的德国总理阿登纳、二战后德国市场经济奠基者也当过总理的经济学家艾哈德,英国首相邱吉尔、艾登、麦克米伦,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肯尼迪,苏联部长会议主席布尔加宁、赫鲁晓夫,中国总理周恩东、主席毛泽东,埃及总统纳赛尔,突尼斯总统布尔吉巴,摩洛哥国王哈桑二世,埃塞俄比亚皇帝海尔塞拉西,印度总理尼赫鲁,教皇庇护十二世以及受人尊敬的教皇约翰二十三世等。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从二战时期到七十年代,遇见过如此多国家的元首或主要领袖人物的女性,吕茜・富尔该为当之无愧的唯一:

法国政府首脑埃德加・富尔的夫人、女作家吕茜・梅耶・富尔(左)随丈夫赴瑞士参加讨论全球安全、德国统一和裁军问题的“美苏英法日内瓦峰会”,抵达瑞士机场,受到瑞士联邦委员会主席夫人Antoinette de Rougemont的欢迎。(网络照片,1955年7月18日)

菊香书屋内的接见气氛随和亲切,谈话主要在毛与富尔之间展开。富尔不谙中方领袖的接见风格,两次把话题引到苏伊士运河和刚发生不久的匈牙利事件,但毛不接茬。这位主席喜欢引经据典,他讲起了“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古代寓言。

富尔问,“主席先生,渔翁是什么国籍?俄籍还是美籍?”

“当然是美籍啦!否则他们为什么要在我们领土旁边搞那些军事基地?”富尔根据亲身感受表示了一些不同看法。随后,毛说:“法国能够再一次扮演居中调停拉近双方的角色......法国拥有光荣的历史,它应该克服目前的困难。这方面法国有资格,你们做比我们更合适。”                                        

富尔访华正遇上中国在“整风”,这是毛亲自发动的一场运动。一个多月来, TCHENGFENG”一字已多次出现在西方报刊上。富尔转过话题,向主席陈述西方人热情地寄希望于中国激励自由化。诚然,西方人的视觉非常不同于中国人的观念。

毛泽东最初提出“大鸣大放”,要求群众帮助党“整风”,是想搞“小民主”;毛表示,“是的,应该让人批评。否则,就会言路堵塞,互相不理解。应该让人把心里话说出来。”他向富尔确认,两个运动是彼此相连的。

回看历史,新中国建立后,国家建设取得了许多成就,然而领导干部中的官僚主义、主观主义、宗派主义越来越严重,以毛为灵魂的党中央原计划只是发动群众帮助共产党整风。但仅仅一个月不到,出现了执政党从未见过的全社会“大民主”的趋势。虽然中国共产党具有深厚的群众基础,但建国以来干部脱离群众倾向严重,党的干部对民主党派人士的排斥使怨气日积,各种矛盾交错积累,在“大鸣大放”口号的的鼓励下,一时意见喷涌,且在报纸上多有登载。

苏联驻华使馆迅速报告莫斯科。

415日至526日,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伏罗希洛夫对中国、印尼和越南进行国事访问。他先访中国,再访印尼、越南,而后又回到中国。
“伏”氏是与斯大林同辈的老革命,访华之行受到中国人民的热烈欢迎,人们尊称其为“伏老”。笔者依稀记得,报纸上曾以“伏老不服老”的标题赞他出访不辞辛劳。词汇的巧用,实乃汉语之精妙矣!

毛-伏416日会晤,面对苏联主席责问式的担心-听说现在你们报纸上刊登了很多反对共产党的言论......会不会再搞出一个“匈牙利事件”?中国主席自信地回答:“在中国不可能......在学术问题上提倡百家争鸣,可以防止一些学阀压制观点不同的学派。......没有取得免疫力,遇到错误意见就不能打胜仗。”

毛在5月中旬写了一篇文章《事情正在起变化》,作为文件发给党内高级干部阅读。文章说“最近这个时期,在民主党派中和高等院校中,右派表现得最坚决最猖狂。”,“我们还要让他们猖狂一个时期,让他们走到顶点”。这预示着运动的倾向性将发生变化。

524日伏老结束对印尼和越南的访问后回到北京,毛-伏再次会晤,毛需要向伏作出解释。真要让人家讲话,形势就变得超出了预料,毛不得不承认原先估计不足。(参阅《阎明复回忆录》358-359页,364页,人民出版社2015年出版-作者注)

但到5月底,还在“放”。富尔试图窥察决策层的确切意图,但毛的回答总是有所保留,谈其它挥洒自如,说到这件事话不多,却句句有份量。他说:“面对我们这样的人民,不得不维持某些界限。”

六月上旬末,“整风”终于演变成一场势不可挡的“反右”运动,全国55万知识分子被划为“右派分子”,铸成了一场本不应出现的时代悲剧。当然,此是后话。

毛泽东思考远大目标

毛泽东主席讲中国时怀着持续的热情,他说,“你们看到了,我们的国家是个什么状态,我们落后了多少啊,任务是巨大的”。富尔作为回应,提到了中国已取得的那些进步。毛接过话头,“是的,但与目标相比我们获得的成就太少了。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呢!”他语气中蕴含着激情,两手时不时相握,面部表情混合着沉重和自信,下颔微低时似乎头顶着一座沉重的命运之山。

富尔认为,这是中国人的谦逊,有别于谦恭,其实充满了自豪。因为中国取得了令人震撼的进步,使她有信心强调自身的“不足”,更由于获得了独立和民族统一,可以不冒风险地承认落后。毛要带着他的人民继续“长征”呢!

人们常说毛泽东身上兼有军人和农民的气质,可由西方价值观历史观熔铸成的富尔,却把毛联想成中世纪骑士团时代某宗教社团的首领,认为他更像一个救世主。

富尔对苏联了解多,这次来华访问,察觉到教条主义没有苏联严重,中国经济上比较灵活,搞了公私合营,他以为这种混合经济的模式会一直存在下去。

没想到那是他的错觉。毛马上接口说,“这只能是一个阶段,一种过渡,我们的目标是完完全全的社会主义 ”看来,1957年时毛的脑子里已在考虑怎样把公私合营、小农经济变成单一公有制。接着对农业经济很感兴趣的毛泽东,请富尔介绍法国的乡村合作社制度。

富尔列举了几点,法国农业合作社是按1947年一条法律与乡村法规组成的一种合作性公司,自愿参加,由合作社成员大会选出董事会,其职责是决定如何共享生产机械工具的使用权,对合作社成员户的农产品在加工、利用、调节温湿度保证良好储存、询价投入商品市场等方面进行统筹指导。董事会选出一名董事长和一名主任。董事长每年选一次,选上可连任;董事会成员每年改选三分之一,日常事务由拿薪水的主任负责。选举是一人一票制。总之,民主决定,自由度大,透明度高。

毛听着又点头又摇头,赞成又否定。听完后说,“在中国不可能,耕地太少了,农民不可能有的去搞合作社生产,有的单干”。

富尔观察到今天周恩来总理似乎比任何时候更“调皮”。后来富尔的记录里这样写道:

“他明显地表露出,他比所有人都先懂我说的话,他倾听董先生的翻译,戒备着有否错误。他的便利是已猜到我的对话主题,有时帮助点出我的某些观点,但同时迅速地表明他并不苟同。”
......

毛泽东主席的接见持续了1小时10分,送客时,他陪着法国来宾走过两个台阶和内院,一直送他们上了车。

回到北京饭店的下榻套房,夫妇俩毫无睡意。富尔口含烟斗,在房里踱步,脑海里还在翻腾着:具有如此品格,拥有这么多内在力量的一位国家元首不被承认,简直是难以置信的荒谬。他在心中反复扣问,我们西方世界继续在中国周围筑起一圈围墙,难道真有意义吗?
而吕茜伏在桌上,在日记本里不停地写下她受到毛泽东接见的诸多感受。

(未完待续)

张汉钧  于2024年夏

【更正:①《欧华文艺》第179期“中法建交纪实系列(1)”-《埃德加·富尔赴华秘闻》文内,小标题“受到中国人民外交学会的邀请”下的第二段之首,1956年”应改为1957年。

② 第185期“中法建交纪实系列(2)”-《周恩来会晤埃德加·富尔》文内,小标题“富尔的在华观察,巩固了他的思考”下面第五段的第二句,在“三个月前”需补上“前一年又”四个字,使之成为:“就在富尔秘访北京的前一年又三个月,”】   






书法




















吴铮:浙江温州人,1982年毕业于浙江大学外语专业,1987年起定居法国巴黎。中法书画社常务副社长


吴峥(法国)







诗歌



















周密密,笔名周蜜蜜,作家、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香港女作家协会主席、香港作家联会副会长,香港作家出版社副总编辑、香港儿童文学联会会长、香港电台节目顾问、香港艺术发展局文学委员会顾问和评审委员。作品被翻译成英文、日文、韩文、德文等语言在海外出版,近年还获得二〇二一年香港文化名人成就奖之“儿童文学创作成就奖”、二〇二三年度大湾区杯小说创作奖、二〇二三年第四届紫荆花诗歌奖——全球华语诗歌大赛香港地区“诗坛贡献奖”。
















且听海风吟

周蜜蜜(香港 )




海风从海峡对岸来
送我一簇海浪花
艳阳下开的是金浪花
星月下开的是银浪花
金浪花呀银浪花
都是海峡两岸人所珍爱的
宝浪花
全是金浪花和银浪花的
姐妹花
68海里
68海里
并非不可逾越的
深渊丶鸿沟
海面上总会有骤雨丶暴雷
海底下也会有暗礁丶激流
不平静是常态
云淡风轻是释然

我微笑感谢扬起花裙裾
接过海风送的海浪花
原本花团锦簇的
花裙再添花
海风轻拂我耳畔
轻声吟唱一首
古老忧伤的情歌
可知每一朵海浪花
都有历经沧桑的灵魂
遍游海峡的每一个角落
神通广大
无所不知:
两岸本就是一地
生活在此地的人们
同种同族
同声同气
同书同文
就是同一家
风调雨顺是
人们共同的愿望
也是海风和海浪花
最爱吟唱的心曲
哗啦啦
哗啦啦
海风携起海浪花
吹送着一张又一张
满载相思的白船帆
飞越68海里
68海里的海路上
洒满一路的深情
一路的歌

 注:68海里景区,位于平潭的澳前镇东澳村,距离台湾新竹市南寮渔港仅68海里,约为126公里。


诗人周蜜蜜远眺海峡对岸的宝岛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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