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学正在云台山上闲逛,踏着几乎被草掩没的砖道去找藏书楼时,接到同事的电话:记者节跟你约一篇稿子……她利索地一说,晚上回家我不利索地开始翻找工作时留下的旧迹,试图找到一条我可以写一下的路径。
近30年的副刊编辑生涯,我编过数不清的稿件,读过更多作者的文章,那么多我写什么?突然想到多年前群工部的贾又敏主任对我说过的感慨:我们群工部的记者,面对的多数是社会负面的东西,工作时的心情常常是压抑的,而你副刊编辑每天看到的文章都是积极的美好的阳光的,你的工作是愉快的。的确,我真能体会著名作家陈学昭“工作着是美丽的”这句话的意思。我认识很多的作者,他们身份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他们都是有想法有热情又愿意用文字表达的人,副刊编辑就是把他们的想法、观点、感情、生活通过报纸副刊向读者传递,我们的工作是愉快而美丽的。
作为编辑除了收到稿件也会收到小惊喜,比如明信片。那些从天南地北寄来的卡片,一面是风景一面是作者简短的文字,文字都是愉悦的,我每次拿起卡片正面反面都会仔细看看,于是各种味道拂面而来,贵州味、重庆味、西安味、河南味……我的心情也跟着飞扬了起来。翻看一些陈旧的文字,我还是简单写一下2008年的几件事吧。先说收到的两张卡片,第一张卡片让我心酸又感慨:
春节到了,我祝你们全家身体健康!生活愉快!好人一生平安!
我是一个81岁的老人,我带着一颗感恩的心,感谢你在我们母女最困难的时候,给过我们那么多的爱与关怀,帮助和支援,现在我老了,身体也不太好,有许多事已感到力不从心了,但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爱,我只能代表已去世的女儿和我,向你说一声,谢谢!谢谢!永远谢谢!
这张卡片是作者胡萍妈妈寄来的,胡萍是我们的作者,她因病致残,生活就是她创作不尽的素材,很小的细节她都能写出生动的一面,她的散文像山中的清溪,回环清冽很受读者喜爱。我曾给她开过专栏,她的文章《用另一种方式舞蹈》在省散文大赛中荣获一等奖至今我还记得。遗憾她因病早逝,让人痛心。她母亲感谢的其实是我们副刊部的编辑们。看到老人称呼我“姑娘”,那么亲切又那么让我惭愧。我们还有一位作者叫骆焱,她的生命就是奇迹,她是从没进过学校的重残人,而她却把生活过得闪亮而荣光,自学文化课达到初中水平,自学英语还教了学生。我去采访她时心里是有准备的,但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她时,着实还是让我大吃一惊,难以想象,她是有多强大的毅力和韧性才能达到此刻的她啊。她是我的采访对象也是我们的作者,她让我知道,想做的事是没有做不到的。
第二张卡片:2008年的春天。一位作者辞职去南京圆她的作家梦,借住地附近有部队的菜田,除了写作,她还常和战士们一起种菜,她在明信片上调皮地写道:我真想寄一些自己种的青菜给你,只是邮局不让……我看后莞尔,那时谁知道快递业可以像现在这么方便呢,除了违禁品,什么都好寄。作者和编辑的关系不仅仅是工作关系,人与人之间也有情感交流,会意、理解、支持、帮助,这份工作是美丽的。
保存了一些报纸的大样,2008年3月3日的“芙蓉楼”,上面有马温的散文《弧形:西门桥》,再看一遍这篇文章,似乎看到了镇江的脉也是我们副刊的脉:镇江人和生活。文字里我看到古老的西门桥附近市井众相栩栩而来,他文字像流水,不疾不徐就像西门桥下的运河,流淌着这座城市的味道,通篇氤氲着浓浓生活气息,这种生活是朴实的,朴实得让人心安,这种生活也是活跃的,活跃得让人幻想……我们的副刊就是写人写生活,写所爱所思所想所感。作为《镇江日报》的副刊编辑,身在历史文化名城,哪哪碰碰都有文化的碎屑,不是所有的城市都能披着岁月的尘袍,怀揣古风史月的故事款款走到今天的。镇江人民先秦就开始沐着阳光,生产、贸易,那时这片质朴的土地四季花开,稻谷飘香,河水清澈,群山绵绵……不乏思想家智者文人。他们用简牍和锦帛传播文化和思想。今天我们把简牍锦帛换成了新闻纸,镇江喜爱写作的人们和编辑一道,用精彩的文字铺陈副刊,努力让新闻纸有值得一读的价值,这份工作是美丽的。
不经意间我退休已10余年,回望当编辑的那段不短的时间颇有感慨,时间是经,生命是纬,我们就在这经纬交织中完成了我们的一生。生命就像一道大地拉向天空的虹,我们毕生就是从虹的这端走向那端,完成生命美丽的过程。行走中我们会遭遇很多的事,赤橙黄绿青蓝紫,不同的滋味都会品尝,有风景也有泥淖,有温暖也有酷寒,有鲜花也有荆棘,但任何美好或遗憾,欢喜或伤悲都不会让我们停止前行,因为行走而有色彩,因为色彩而让此生无憾。本文刊于2024年11月8日《镇江日报.镇江周刊》“芙蓉楼”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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