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山渡”是镇江历史名渡西津渡历史上的重要名称。了解它,对于了解西津渡的历史具有重要意义。但对于“蒜山渡”的得名及兴起时间,论者多语焉不详,而且有误解误说。为此,笔者依据能够反映历史真实情况的唐人诗文的叙写,探讨蒜山渡的兴起和得名等,希望有助于了解历史真实情况。
首先,从唐人诗文看,最早提到“蒜山渡”的是《旧唐书》“李德裕传”所录李德裕在长庆二年(822年)到大和三年(829年)期间第一次任润州刺史时所作“奏论”,文中说:“臣今于蒜山渡点其过者。”文中所说是指元和年间(806年-820年)“江淮以南”许多江南百姓由“蒜山渡”渡江,前往徐州,出家为“僧尼”,以“规避王徭”(《旧唐书·李德裕传》)。从这一记载可以看到,在元和年间之前,京口已有蒜山渡。其后,晚唐许浑有《将赴京师蒜山津送客还荆渚》《泊蒜山津闻东林寺光仪上人物故》。这两首诗之“蒜山津”也就是“蒜山渡”。今天从李德裕奏章和许浑诗题可以看到,当时的正式名称是“蒜山渡”(“蒜山津”的“津”也是“渡”的意思)。至于当时人之所以称“蒜山渡”,当是由于这一渡口是在蒜山之下北部江边。此外,晚唐张祜有《题金陵渡》诗,称“蒜山津”为“金陵渡”,当是由于当时流行称润州京口为“金陵”,因此,称“金陵渡”是属于美誉,并不表明它是“蒜山渡”的正式名称,但却显示蒜山渡在中唐已成为润州的主要渡口。又据《旧唐书》“都水监”称“诸津,令一人”,从许浑诗称“蒜山津”可见蒜山渡开始建成后就是官渡。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岑参有《送王判官西津所居》,诗称:“潜移岷山石,暗引巴江流。”(意为从西边移来岷山之石,从东边引来巴江之水),可见此“西津”与蒜山“西津”无关,但显示“西津”本义为西部津渡(岑诗显示西津在巴江之西)。许浑也有《京口津亭送张崔二侍御》诗,首句说“爱树满西津”,所说京口“西津”当由于蒜山渡是京口西部的渡口,今天虽难以确定当时蒜山下渡口已有“西津”名称,但此诗无意之间却显示,“蒜山渡”或“蒜山津”后来正式称“西津渡”,当是由于这一渡口是在京口西部江边,是京口西部江边的主要渡口。
那么,“李德裕传”所说的“蒜山渡”又是始建于何时呢?对此,未见前人有明确说法。个人认为,蒜山渡的始建时间,从蒜山渡与京口闸地点邻近,而功能互补(京口闸是漕船渡江的水闸,蒜山渡是载人渡船渡江的渡口)看,当是在开元二十六年(738年)润州刺史齐澣开伊娄河建京口闸之后到元和年间之前这一段时间内。再从唐代刘长卿等人诗看,尤有可能在唐玄宗天宝年间(742年-756年)到唐代宗永泰年间(765年-766年)。理由是,根据记载,在京口闸建成之前,唐代扬州与润州之间的交通,是由扬子渡渡江到京口埭或京口埭以东至润州。这一点,从唐代王湾《次北固山下》可见当时有的渡口是在北固山下一带(当指京口渡)。再从孙逖开元前期由长安往江南时所作《下京口埭夜行》看,孙逖渡江到京口是在京口闸前身京口埭登岸。这两首诗都表明当时蒜山渡尚未兴起,所以人们由江北往江南京口,都不是由蒜山渡登岸。直到开元二十六年京口闸修建以后,随着渡口的西移,靠近京口闸而且面对江北瓜洲的蒜山渡才逐渐兴起,逐渐成为行人由润州渡江往扬州,或由扬州往润州的主要渡口,从而被誉为“金陵渡”。而安史之乱发生后,刘长卿等诗人纷纷由中原来到京口,很可能是经过蒜山渡。所以事实表明,蒜山渡的兴起,当是在京口闸兴建之后不久,而前引李德裕的奏章表明,到元和年间,蒜山渡已成为润州与扬州之间渡江的主要渡口,至于更具体的时间,仍有待查考。
“蒜山渡”后来改称“西津渡”的改名时间,从《十国春秋》“马仁裕传”称“仁裕监蒜山渡”、北宋沈辽《龙游寺宴堂记》(沈辽为宋仁宗至宋神宗时)仍称“蒜山渡”,而北宋贺铸(1052年-1125年)《七娘子·京江抵》称“西津横渡”,南宋前期,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一称“徽宗南幸至润郡,官迎驾于西津”(按《宋史》“徽宗本纪”,宋徽宗靖康元年(1126年)正月曾幸镇江府),以及《至顺镇江志》卷三说“西津渡,郡守蔡洸置舟舰五”等记载看,“蒜山渡”改称“西津渡”当是北宋后期之事。今天从政和三年(1113年)升润州为镇江府看,蒜山渡改称西津渡,当是在润州升为镇江府前后不久。
蒜山渡兴起以后,成为唐代两浙地区(今江浙一带)经运河通往首都长安的主要渡口,随着社会形势的发展,它的重要性和社会地位也在不断提升。张祜《题金陵渡》诗称之为“金陵渡”,把它视为当时润州和京口的主要渡口,显示了它的重要性和社会地位。不但如此,蒜山渡的兴起和发展,对于唐代京口城市的发展也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蒜山渡兴起以前,如上所说,人们本来并不一定经过京口西部,但在京口闸特别是蒜山渡兴起以后,主航道西移,人们渡江都要经过京口西部,这就使得京口西部逐渐为人们所注意,城市中心逐渐向西部发展。在这方面,金山的兴起可以说是一个明显的例证。理由是:金山在蒜山渡兴起以前,还不为世人所注意,而在蒜山渡兴起以后,随着主航道的西移,人们往来于京口与扬州的瓜洲,都要经过金山一带。这就使得这个“江中浮玉”逐渐为人们所认识并前往登临游览。在这方面,中晚唐窦庠、张祜、刘沧、许浑、鲍溶等多位诗人写出了《金山行》《金山》《送僧归金山寺》《金山寺石堂》等多首诗篇,其中名篇佳作不止一两篇。这就使得金山和金山寺的声名传扬于世。相形之下,京口东部的焦山,由于远离京口瓜洲的主航道,虽然也是“江中浮玉”,但却长期“隐居”,不为世人所提起。由此可见蒜山渡兴起的重要影响。
蒜山渡改名为西津渡以后,到二十世纪前期,随着轮渡的兴起和渡口的东移,西津渡的津渡功能才逐渐萎缩和消失。但从它存在的时间和历史功能看,它仍不失为历史名渡和千年古渡。至于前人或说西津渡与“西渚”有关,西津渡的蒜山阁就是王昌龄诗《芙蓉楼送辛渐》之“芙蓉楼”。但今天看来,“西渚”与“西津”所指不同,它们的地理位置也难以臆断是否同在一处,而且历史上也没有明确可信的说法。因此说“西渚”与“西津渡”有关,仍有待查考。至于说王昌龄诗之“芙蓉楼”是“蒜山阁”,错误则很明显。王昌龄此诗当是作于开元二十九年(741年)以后,当时蒜山渡尚未见兴起,又怎么会有蒜山阁?至于蒜山阁的兴建,只会是在中唐时期蒜山渡兴起之后,其时王昌龄已经不在人世,他又怎么可能会在蒜山渡送人呢?总之,王诗之“芙蓉楼”只会是指京口城中与“万岁楼”相近的“芙蓉楼”,不会是指建于蒜山一带的蒜山阁(一说芙蓉楼在龙标即湖南黔阳。但黔阳之楼是清朝人为纪念王昌龄而建,并非王诗之芙蓉楼)。诸如此类,都值得商榷。本文刊于2024年11月1日《镇江日报.镇江周刊》“西津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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