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 语

文摘   2024-12-13 07:07   江苏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喝茶有多么享受,心有块垒的人是体会不到的。静心,在物我两忘之间获得心头的那点甘洌,方沁人心脾啊。

小时候,在乡下不懂喝茶,只知喝水。渴了,从井里打桶水,扒桶边就能喝个饱;或者去水缸里舀一瓢,只图喝个痛快,谁还管微生物超不超标?不知是不是乡下无污染,无论怎么喝都不会生病。

此一时彼一时,人总是在变。当兵后,战友中有个福建兵,比我晚两年,嘴甜人也善,整天班长长班长短围着我转。福建人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喝工夫茶。他从老家带了套紫砂茶具到部队,每到周末就请我喝茶。工夫茶耗工夫,烧水、烫杯、洗茶,一整套做下来就不少时间。只是急不得,一口一杯,真口渴可没那工夫品,十有八九便糟蹋了一壶好茶。《红楼梦》里妙玉也说,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研究《红楼梦》的刘心武说自己是第三种人,可谁又不是呢?福建人也是一壶茶反复冲泡,直至汤色转淡,方才换新茶重头来过。利用周末时间还有个好处,不用担心紧急集合,可以玩晚一点,第二天再补个懒觉。从那以后,我就被安溪铁观音的香味迷住了,一发而不能收。

从部队转业后,有一次去船上检查,大夏天汗流浃背,未免口渴难忍,可巧忘记带水,船上矿泉水又没有,急得到处找水喝。到船长室,发现船长正和手下在喝工夫茶,也就不谦让了,端起就喝。可怜一口一杯,最多也就三杯,再想喝,壶里空了。等烧水,哪有闲工夫?实在没办法就找了个自来水龙头,一阵猛灌,好歹消了暑气,那叫痛快!

社会快速发展,日子过好了,生活也越来越小资,品茶、喝咖啡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下班后也习惯了泡茶楼。当然,喝茶的品种也分场合,若是约朋友打牌,那就随性,花茶、水果茶、普洱之类来一大壶就行,也不贵;要是约了朋友闲聊,那得讲究些,坐到茶楼卡座或者包厢,慢饮细品,消磨时光。即便如此,也怕尴尬。你想,话题没完,茶早早淡而无味,是换还是不换?一壶好点的冻顶乌龙上百元,还得细水长流呢。说穿了口袋还是羞涩,即便没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也没那么潇洒。

茶喝久了,白开水就失宠了,渐渐恋上了茶的青绿。高档茶既非寻常百姓所享,干脆绕道走,普通的绿茶、红茶味道也不错,将就喝总比没得喝强。有一种茉莉花茶,里面其实没有完整的花,只有一些零星的花瓣,但清香扑鼻,我还就是喜欢。于是,经常买。桂花开的时候,我还经常别出心裁,摘了桂花泡茶喝,当真如李清照说的那样:“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常喝茶,有意无意会留心茶文化,不仅买茶书看,也上网看别人品茶。有一阵甚至留心上日本茶道。日本人玩的茶道,看着精致,也不乏浪漫,从茶壶茶具到茶桌茶布,没一样不雅,喝起来味道自然也可以,但日本茶道的根在中国,我们是他们的祖师爷。

星期天上午,朋友说焦山有个茶会。起初,我以为是在茶楼,后来才知道是在草地上。气氛真不错,我们到的时候,茶桌都已摆起来了,穿着各式服饰的姑娘、女士们,个个都在忙碌。茶桌上三三两两摆着茶杯、茶壶、茶具。铺陈各有讲究,有的旁边提盒配着点心,有的配着鲜果,也有的一枝红果,一片青叶,又或者玉瓶里插上一支鲜花,整个摆台顿显脱俗。还有洇着水墨画的纸伞,更衬托着佳人娉婷。有个穿汉服的小女孩清纯可爱,本想给她拍几张照片,一转眼就不知跑哪去了,也只好作罢。

在现场碰见画画的李老师,也算投机,闲聊一阵,就各自寻找自己观察的角度构图取景,不得已把对方先晾在一边,随即沉浸到各种光影里,流连再三。

我注意到茶会的主题,名为“无我”,大概就是要情出于中,而意会于外,从而达成物我两忘之境。如此,不就是禅意?有位女士为我们表演“点茶”,据说“点茶”盛行宋代,还是非遗项目。茶上一层浮沫,竟然还可以拉花,一个“茶”字,氤氲着丝丝气息,别提多诱人!细品,顿觉有种绵柔的滋味,这正是它的特殊之处。与前面一位小美女为我们冲泡的黑茶完全不同,那个汤色清,带点淡淡的菊黄色,入口透着清香,又是另一种风味。还有一位扎着两根辫子的姑娘,请我们品的茶也是上品,却是绿茶。茶会的与众不同之处,我想就是这千般滋味,万众风情吧。

微风轻轻,背后的荷塘镜水映画,把垂着的荷叶枯枝都渲染了一番,衬托着茶会更加充满诗情画意。另一边,一艘摇船把秋色也搅动了,让站在桥上的人左顾右盼,不知该往哪里走好。

茶会心语,终归看不够,品不尽。

本文刊于2024年12月13日《镇江日报.镇江周刊》“芙蓉楼”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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