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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迟在1982年写的《枯叶蝴蝶》的故事，让我难过了好久，也思考了好久。徐迟说在四川峨眉山的伏虎寺旁，有一种美丽的蝴蝶，他极为推崇这种蝴蝶，说它“比最美丽的蝴蝶可能还要美丽些，是蛾眉山上最珍贵的特产之一。”在他的眼里，这就是天下最美的蝴蝶了。然而，这种蝴蝶却有个特性，那就是它的这种美，全集中在它反面的翅膀上，当它感到某种危险时，它就收敛起翅膀，把所有的美丽都收藏起来，变成一片枯槁的树叶，和真正的树叶完全相同。然而，它的这种特性能让它躲过大自然中的天敌，但却逃不过人的眼睛。因了它的美丽，因了它的这种天性，人们开始捕捉它，高价售卖它，于是它越来越少。当政府意识到这会导致这个物种的灭绝的时候，于是严令禁止捕售，然而这反而再次抬高了它的身价，于是，它真的再也没有了。
大自然有它的严酷的生存法则，每种动物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和天性，也有各自的方法和手段，伪装术为其一种。其实不仅这种美丽和珍稀的枯叶蝴蝶会，就是那些不美丽不珍稀的动物也会。有次，我在湖边的草地上拍萱草花，草地上有几根褐色的小木棍，手指长短，我在拍的时候，忽然感到其中的一根动了一下。我先是没在意，以为风吹的，可后来另一根也动了一下，而那天几乎没风，连花都不动，小树枝怎么会动？我眼神不好，一千五百度的高度近视，于是我就趴在地上看，眼睛离它们只有几厘米，这时候我看清了，原来它们是两只褐色的蚂蚱，和真正的树枝几乎一模一样。连地上不起眼的蚂蚱的伪装都会被人识破，何况那在天上飞的——色泽、花纹、图案都美到极致的蝴蝶呢？所以说，所有的动物伪装术都会被人识破，它不仅不能保护自己，反而会引来更为冷酷的杀身之祸。徐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的破解之道是：“我们既然有一对美丽的真理的翅膀，我们永远也不愿意合上它们。做什么要装模作样，化为一只枯叶蝶，最后也还是被售，反而不如那翅膀两面都光彩夺目的蝴蝶到处飞翔，被捕捉而又生生不息。”徐迟还发愿：“我要我的翅膀两面都光彩夺目。我愿这自然界的一切都显示它们的真相。”
我对徐迟的态度大为激赏，如果你的天性是美丽的，你的心地是善良的，你的情感是丰富的，你的人品是高尚的，你又何必隐忍？何必畏缩？何必过那种龟壳人生？何必做那没有特色，没有个性的灰暗的套中人呢？外表的隐藏也会带来灵魂的腐朽，如此这般，久而久之，一切的生机都会消失，一切的活泼都会僵死，一切的敏感都会麻木，生之美丽和光辉都会烟消云散，变成行尸走肉。叶圣陶在其随笔《没有秋虫的地方》中说：“所以心如槁木不如工愁善感，迷蒙的醒不如热烈的爱，一口苦水胜于一盏白汤，一场痛哭胜于哀乐两忘。这并不是说愉快乐观是要不得的，清健的醒是不必求的，甜汤是罪恶的，狂笑是魔道的；这里只是说有味远胜于淡漠罢了。”大自然承载我们、养育我们，也能启发我们、激励我们、升华我们，让我们找到人之为人的恰当的生存之道。本文刊于2024年11月29日《镇江日报.镇江周刊》“芙蓉楼”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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