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孩子去乡间农家乐,途经镇上,见一老汉用长棍吊着一只大甲鱼在路边叫卖。孩子隔着车窗,大叫“有乌龟”,我忍俊不禁。
生于水软风轻的江南,甲鱼是司空见惯之物,儿时的我曾见过长到脸盆那么大的甲鱼,自顾自地在柳树下乘凉,闻得有人靠近,便缩头缩脑,遁到水中去了。
老家村里有个叫建国的,外号“双狗”,其独门绝技就是“蔓”(钓)甲鱼,河湖沟渠,他只要在旁边溜达两圈,就知道水下有没有甲鱼,大致在什么位置,有多大。回去就准备吊钩,一截两指粗的桑树枝,一头削尖,中间绑一根插秧拉线用的尼龙绳,绳子末梢系一根缝衣针,针上扎一小片猪肝,将针完全埋入猪肝中。钓甲鱼的钓钩就做好了,天一擦黑,双狗便去探过路的河边放钩,将桑棍尖端插进土里,或者卡在树杈上、石缝间,第二天清晨来收钩,提起来时,便有一只伸头曲颈,四脚乱扒的甲鱼挂在上面,少有落空的时候。
不过,彼时乡下甲鱼虽然多,但鲜有人拿它来招待客人的,认为“上不了台面”。我有个姑妈嫁在上海,有一年回娘家省亲,祖母让我母亲到生产队里去买点鱼回来招待这位姑妈姑爷,结果那天有大雾,渔船无法下河,没有捉到大鱼,只在岸边捡到许多甲鱼。队长说,只有这个,你要的话随你拿,不要钱。母亲无奈何,只得拎了一网兜回去。到家了,祖母一看,有点不高兴,说这个怎么能上桌招待人呢。说话间,我的姑父听见了,过来一看,哎呀,好东西好东西!姑父在家里住了几天,天天要吃甲鱼,把他吃美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逐渐认识到甲鱼的营养价值,吃的人也多起来。甲鱼也摇身一变,成为席间的一道“硬菜”,几乎家家餐馆都少不了。吃甲鱼的花样也多起来,清炖、红烧、葱烤、生炒、清蒸……本市乡间有个叫桥头的地方,一家餐馆,祖孙三代专攻甲鱼,名声在外,周边很多食客专门驱车来吃,他家的红烧甲鱼烧得“劲拽拽”的,口感微辣,没有一点儿土腥味。
美味背后是传奇,世人皆知甲鱼是老的好,有吃童子鸡的,没听过吃童子甲鱼的。有一回去安徽黄山旅游,当地一位大学同学热情地要尽地主之谊,招待我吃饭。席间,我见有一道仅比茶杯盖大一点的小甲鱼,小头小脚,以为还没长大,遂开玩笑说:“童子鸡吃过,这个童子甲鱼倒是头一次吃。”同学说:“你个土包子,来安徽不做攻略么?上网查查,这叫‘马蹄鳖’,只能长这么大,以前曾被当做贡品进献给皇帝,你尝尝。”我惊诧之下,忙不迭地送了一些入口,肉嫩胶浓,果然不同凡物。
甲鱼很凶,老人们说,甲鱼咬到人“天不打雷不松口”,所以无论是捕捉还是宰杀,都需当心别被咬到。杀甲鱼也有技巧,先用一根筷子在它头部逗引,让它咬住,牵出脑袋,一刀斩断,然后剪开肚皮,清洗的时候,肚子里的油脂一定要除尽,不然会烧得满锅腥气,味道大打折扣。
听有识之士说,长到一定年头的老甲鱼,背上甲壳中会生出“红脉”,整只烹饪,吃的时候,取下甲壳,取利器将其纵向一分为二,中间便可见一长条暗红凝固的膏状物,取而食之,大补元气。我疑心这是甲鱼的骨髓,不过无缘得见,只晓得洗净晒干后的甲鱼壳,可以入药,中药名“鳖甲”,治什么不清楚。不过到了夏天,把干硬的甲鱼壳子点燃了熏蚊子,倒是无往不利。本文刊于2024年11月29日《镇江日报.镇江周刊》“芙蓉楼”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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