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呀,我是丹喵。今天分享一些有关「目标」、「意义」与「信仰」的思考。
人天然就是一个需要目标感的生物,追寻意义是写在骨子里的。
对我是谁,我来到世界上是做什么的灵魂追问,从古希腊时期就开始了。
基督教让人们一度以为找到了正确答案,当尼采说出上帝已死时,他恐惧的是信仰的抽离将给人类整体带来怎样的后果。
Jordan Peterson讲尼采与信仰的时候,说他发现人类这种生物从精神上一直漂浮在无边的大海上,信仰就是身下唯一的那个木筏,那你的语言触及别人信仰的时候,木筏被晃动,人们会产生强烈的情绪反应。
对西方世界来说,这个信仰曾经是上帝的存在。宗教让人不需要为自己的意义发愁,小木筏坚固可抵挡大海的风浪。
所以尼采在讲出“上帝已死”后,预言人类在20世纪会陷入两个危机:
一个是精神世界的虚无感(nihilism),无意义感,这将导致对生命本身的厌弃感。
另一个是人们会找到某种“主义”来替代宗教,追求某种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绝对正确,并将这种执着和狂热投射到外部世界上,想要变革一切。
20世纪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流行着的那些“主义”,在Jordan Peterson眼里都是“瘸了腿的宗教”——在心理上它们抚慰了人类对于「唯一正确」的底层渴求,但在行动上,它们没有让任何事情变得更好。如同19世纪法国作家写的那样,革命不能改变人,the more things change, the more they stay the same。
那信仰问题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是如何被解决的呢?回顾我长大的那十几年,也就是90年代末到21世纪的前10年,和身边所有的人一样,我既没有陷入虚无,也没有迷信某种主义而狂热,因为我们这一代人,连带父母的信仰其实是一致的:好好学习,考大学,找个好工作,结婚生子,买房定居,过上踏踏实实,稳定幸福的一生。
中国人当然是有信仰的。
信仰这个词并非一定跟神或者宗教有关。它的本质是关于「人生到底该怎么活」的一种指引。
基督教和圣经在西方世界两千多年里扮演了教化、引导、规训的功能。同样的功能在中国的历史里由儒家思想承担,它提供的信仰是现实且物质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用朴素的语言讲,就是做个好人,并为世界做一些有用的事。
文化的印记是不会轻易消失的。只要人们还在渴求着信仰,在心里召唤着对于人生终极意义的某种指引,信仰就会被炒成一盘菜端到你的桌上。
这菜的原材料往往就地取材,看似是不同的菜,但底层的配方和味道都还是相似的。中国经济腾飞的这20年,信仰这回事用儒家的配方重新被炒了一遍,变成了写在每个人脑子里的,极其清晰的一套思想钢印。
向内的,个人的信仰是:我要努力上进,好好学习,时刻想着完善自身,坚持不懈找到自己的缺点和错误,以吃苦为荣,绝对严厉对待自己。这是儒家配方里“修身齐家”的部分。
向外的,社会层面的信仰是:我必须要有一份工作,我渴望在集体中扮演一个角色,我的社会标签和身份是我灵魂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工作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用且有意义。这是儒家配方里“治国平天下”的部分。
这两个信仰的配方,可以说直接导致了面临经济下行、疫情封锁、大厂裁员、过度内卷996等一系列时代事件时,20-35岁这一代中国人的精神危机。
我们面临的并不仅仅是“日子有点苦”,而是从小到大某种信仰的崩塌。
信仰的存在是需要正反馈的,我按照这份信仰去生活了,我的人生应该得到鲜花与幸福的回报才对。基督教能流行几千年,是因为人们每个周末去教堂都能得到心灵的抚慰,从「存在本质」上认可与肯定自己。
当代中国人的信仰,这一整套按部就班升级打怪的人生观,在上学阶段,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正反馈,每一次考试、每一个面试的结果都是来自于信仰的微笑,在说干得不错哟小宝贝。但在开始工作后,信仰开始在这几个方向全面崩塌:
一是信仰与个体现实的不符。
好好学习努力工作就能幸福,是在脑子里书写了20几年的预期,也是这些预期支撑起我们去相信一种先苦后甜的生活。但不好意思,工作以后压力更大、老板同事比同学老师还难搞、上班的束缚比上学还多,且往后的几十年只会越来越难。这就是我的一生吗?信仰的正确,和现实的苦难,造成思想上的巨大裂痕。
二是信仰与社会现实的不符。
阶级固化、贫富差距扩大、下沉的越来越下沉、中产阶级的天花板是如此明显。努力到了极致也不过如此。精神和物质总得占一样。如果努力工作能带来相对宽松自由,稳定幸福,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相信很多人内心也是满足的。你会发现相比起追求自由和个人极致呈现的西方人,中国人要求真的不多,简简单单过日子就可以很快乐。如果精神吃苦,那总得能换来物质的丰腴,一种上升的、更富有的、更繁荣的生活。
可现在连这种向上的可能性也被掐断了。
所以我们会争论到底要“努力”还是“躺平”。因为躺平不符合我们的民族信仰,但努力又实在看不到希望。
人是不能逃避思考「人生意义」这个问题的。动物可以追随本能吃饱穿暖得过且过,但人就是会不停思考我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对信仰的追寻是本能。作为中国人你可能以为自己前几十年的人生没有信仰,但你的信仰其实同样强烈,它就是那套关于「人生何为正确」的标准答案。
当这个标准答案因为大环境而发生动摇时,对个人在精神层面的冲击,是前所未有、难以想象的剧烈。
我的社群里有刚工作一两年便陷入严重抑郁的伙伴。其实生活里也未发生什么大事,只是工作不太让人喜欢而已,可就是这一个现实,抽干了他们从小到大存在的意义本身。
这就要谈到我们头脑里「向内」和「向外」两重信念的矛盾性,以及当它们彼此无法自洽时,对个体精神造成的摧毁性后果。
当信仰崩塌,现实与理想不符时,因为中国人信仰里「向内」这一部分的存在,对自我的批判、过度自省、笃信努力,让工作上的一切困境,都被转化为自我攻击。
都是因为我很差、我能力糟糕、我不如别人,我才会遭遇如今的一切。我也必须要更加努力一点,对自己更加严格一些,才能重新走上生命的巅峰。
但自我攻击会摧毁人的自我认同,为了摆脱恐惧而不是走向希望的努力,会让内部世界越来越紧绷、焦虑、痛苦。于是所有的努力看起来都是无效的。
信仰和现实不符创造了问题,问题的解法又遵循信仰,这套信仰本身不仅无法解决问题,还会消耗生命能量与自我认同本身。这就导致一个死循环的产生。
人到最后动弹不得,常年处于一个低能量状态,生命越活越压抑。
从这套死循环里走出来,从逻辑的层面上,其实只需要两件事,一是信仰的重建,二是朝着新的方向,每天变好一点点。
我当然知道实践起来难如登天,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在做社群、做咨询、做工作坊。我不想只做那个高高在上谈论理想与希望的人,我也的确经历了自身信仰的崩塌和重建,并带着新的生命理想,重新在每一天的生活里找到了幸福与快乐。去接触真实的人并有机会给他们的生命带来改变,让更多人都能看到生命新的可能性,并往那里踏踏实实的走一步哪怕一小步,是我笃信自身存在的意义。
信仰的重建需要全方位的思考「我是谁,我想要过怎样的一生」。
如果抛弃了那套标准答案,我生命的北极星在哪里?
一个相对快速、简单的解决信仰危机的方法,不是去思考宏大叙事和抽象含义,而是直接竖立“role model”,找到你想成为的人。多去感受国内和国外不同生命样本的存在,看名人传记也好,网红故事也好,从大厂辞职来到西藏徒步5000天的vlog也好。链接具体的人,并问自己:这是我希望自己人生成为样子吗?Is this who I want myself to be?
找到那种让你的心“唰”地一下打开,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照亮的感觉。
信仰之所以能成为信仰,是因为它不仅正确,而且能给你一种向上的、非理性的、超越现实的、燃烧着希望的感觉。
对有些人的生命体验来说,是感性与直觉,而不是理性思考,能带来那种无需多言的意义感。当你链接到这种直觉,不要再用理性追问“是否正确”,问自己的心,问“我到底是谁”。
带着这颗心,继续向外去找那些已经过上这样生活的人,感受这些生命样本的存在,你会有越来越多的信心——正确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想过上的人生的样子。
如果你找到了这种新的人生信仰,朝它走过去,并真的活出来的道路,并不是线性的,而且几乎注定是充满曲折的。
人的思维有一个很有趣的地方,我们都需要理想、信仰、梦想、希望的存在,一个role model可以支撑人走出最黑暗的谷底。但一旦我们将自身的现实与role model的光鲜做对比时,又会陷入自我攻击、自我厌弃和对当下的绝望。
有一种说法是人生只需要看三个点,A点、B点和Z点。
A点是你当下不那么理想的现实,Z点是你的北极星和role model,B点就是你当下能往前迈进的那小小的一步。
你往往并不知道从B到Z是如何过去的,因为生活是充满惊喜和不确定性的。但只要你知道B是往Z的方向前进的,那就没什么好恐惧的。
你的参照系,应该永远是前一天的自己。只要你确定自己有一种向上的变化,且这个变化的方向是你想要的,那生活不管如何七扭八绕,总会走向你的Z点。
这样一种“只看当下,每天进步一点点”的心态,搭配追问人生意义后一个Z点的存在,足以解决对未来的焦虑和恐惧,也能给人以足够的希望。
用这么一段话结尾吧,来自Tony Schwartz:
【让确定性滚到一边吧。确定性的反面,并不是不确定性,而是开放、好奇和愿意接纳矛盾的心态,不会坚定选择某条道路。人生的终极考验,是完全接纳我们当下本来的样子,但永远不停止学习、也不停止成长。】
祝我们都幸福!(欢迎加我微信zhaodanmiao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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