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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课人：卢奕辰
【来源：统编版高中语文选择性必修上册第三单元《大卫·科波菲尔（节选）》】
老赖入刑，一切归零
——谈谈维多利亚时代的债务人监狱
卢奕辰
阅读小说，特别是具有时代感的小说，都应联系其历史文化背景，因为它是深入理解作品的基础。统编版高中语文教材选择性必修上册《大卫·科波菲尔（节选）》里涉及到一个历史背景，“米考伯的困难终于到了危急关头”，他被关进塞德克的高等法院监狱。
这个高等法院监狱是什么样的监狱呢？它不同于我们熟知的囚犯监狱，它是维多利亚时代因拖欠债务被告上法庭的人所进的监狱，通称为债务人监狱（英语为debtors prison）。
这种监狱里的囚犯有些是因生意失败、投资失利或者其他经济原因导致的负债，有些是因生活贫困无法承担基本生活费用，还有一些是为了维持外表光鲜而借了超出他们承受能力的款项。米考伯负债主要是因为夫妇二人不善生计，花钱大手大脚。
债务固然是家庭成员共同造成的，但由于男子对家庭的经济事务负有责任，所以几乎所有被监禁的债务人都是男性。然而，如果妻儿没有能力养活自己，就会选择一起入狱。小说中被抓入狱的是米考伯，而他的妻儿在把家什卖空之后也主动搬进了监狱。这个情节真实地再现了当时债务人的生活常态。
债务人监狱内的囚犯与正常囚犯的待遇不同，他们入监后享有被探视权等特殊权利，比如小说中的“我”去探视米考伯先生。见了面后，“我们大哭了一场”，而后米考伯对“我”讲了一番忠告——不要透支消费，接着呢，他又向“我”借了一先令买啤酒喝。米考伯一连串的行为真令人哑然失笑，他没有因为入狱而有所改变，还是那个不知愁、爱享受的米考伯，债务人监狱没有教他从俭，相反纵容他继续享乐：只要有钱，做囚犯也照样过得舒服。
为什么会这样呢？原来当时的债务人监狱是私营机构，这些机构通常在监狱内设有酒吧、餐馆和咖啡馆等，让那些设法阻止债权人拿走他们所有的钱的，或者被富裕亲友支助的囚犯们能多多消费。由于债务人在监狱内必须要支付食宿费用，所以入狱后实际债务会增加。
债务人不像现代囚犯那样服固定刑期，只要无法还清欠款，就会面临无限期监禁。在多数情况下，只有当他们还清债务或与债权人达成协议时才能获得释放。据历史记载，有的债务人在狱中呆了几十年。米考伯如果不是靠他太太娘家人帮助，援用破产债务人法请求释放他，估计他也要在狱中呆上很久。
米考伯呆的时间不长，并且“因为他们的一些亲戚朋友，已出面来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了，因而他们在监狱里的生活，反倒比长期以来住在监狱外面更舒服一些”。这是政府设置债务人监狱的动因，逼迫债务人亲友帮忙还钱。在当时统治者看来，假如没有这种监狱，依靠信用推动的经济就要停滞。但不是每个人都如米考伯一般幸运，有些债务人清楚自己一旦入狱难以脱身，便想方设法不入狱，由此酿成了很多悲剧。
债务人监狱是资本主义社会发展中的特殊现象，它曾是英国改善营商环境的一项有力措施，得到过各国的效仿。可是随着借债拖欠问题越来越普遍，大量的伦敦人都跟这种监狱打过交道，许多著名人物也进过债务人监狱，其中有《鲁滨逊漂流记》的作者丹尼尔·笛福。1824年，狄更斯的父亲也因为欠当地面包师 40 英镑而入狱几个月。当时年仅 12岁的狄更斯不得不做童工以帮助养活父亲和其他入狱的家庭成员。这种不幸的经历促使狄更斯对于社会问题进行思索和批判，世上最强大的日不落帝国繁荣鼎盛之下底层人的贫穷问题是他一直关注的。
《大卫·科波菲尔》完成于1850年，在19年后即1869年，英国颁布了《债务人法案》，结束了拘禁债务人的制度，债务人监狱便彻底关闭了。
米考伯离开了监狱，几经周折，最后携全家前往澳大利亚，生活有了转机后他主动还清了在英国时的所有欠款，包括以特雷德尔名义开的期票。试想，如果他一直呆在狱中，会是怎样的结局呢？答案只有一个：债权人和债务人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当今社会中也有不少米考伯之类的“老赖”，有人提出“老赖不入刑，一切归于零”，号召将民事责任刑事化。严刑峻法真的有效吗？这是没有预见负债人入刑后会造成更大的社会问题吧。从这个角度看，每个人都需要去读一读狄更斯的作品，去认识一下《大卫·科波菲尔》里那个并不坏的老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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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奕辰
河南大学英语专业本科毕业，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教育学硕士在籍，英语专业八级。曾在日本大正大学留学，日语水平N1。法语学习爱好者。热爱阅读与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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