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的冬天》的解读
王永祥
如果说朱自清的《春》写的是某一地域整个季节的风景，那么老舍的《济南的冬天》则是写具体的一个地方——济南——的风景。写整个季节的风景，需要的是对这一个季节风景的整体观察和感知，选择具有代表性景物表现江南春天的特点。写一个具体地方的风景，则需要的是仔细观察，要抓住这一地景物的最突出的特点展开描写。同为写景抒情散文，这是《春》和《济南的冬天》最为明显的差别。
这是一篇相对简单的文章，表达老舍了对济南冬天的喜爱。但是从写作角度而言，这篇文章并不简单，试想让你花三五百字，能把一个地方一个季节的景色这么简洁而又印象深刻的写出来吗？
我们写景时，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景物太多，无从下手。那么老舍的这篇文章就是个很好的范本。如何化繁为简地写，如何写意式地写。老舍文中有两个比喻，摇篮和宋元小品山水画。第一个比喻好理解，第二就有点抽象了。但第二比喻恰恰暴露了老舍写风景的笔法奥秘，就是以山水写意的方式写风景。山水写意的风景就是概括性的线条和具体细节的巧妙结合。概括性线条是对景物整体性的高度抽象表现，这体现出你对风景的整体性感受，而具体细节的点染，则让概括性的风景不空泛，显得有血肉，有具体感。因此，从读写训练的角度看这篇文章，就并不简单了，再加上老舍特有的口语化语言，要把这篇文章的精髓学到，是得花不少功夫。
01
收放自由的景观
老舍对济南城的冬天，或冬天的济南城的描写，并不是精雕细琢地写，而是用类似山水画的写意笔法，大处着笔，寥寥几笔勾勒出对象整体的神韵与样貌。这其中的奥秘，就在于老舍把整个济南城缩小，一圈山围着的济南城，就像是安睡在“小摇篮”里；卧着小村庄的山坡，是一张“小水墨画”。缩小景观的巨大空间，目的在于突出景观整体上最鲜明的特点，之所以能缩小，一是立足于远距离的观察，二是视野开阔，眼光不为局部所限，上下内外自由出入。景观缩小后，通过“小摇篮”和“小水墨画”两个比喻，让读者具体而微地感受到济南城山水的特点。
如果说收缩小景观，是为了突出景观的整体特点，但这样的整体特点往往比较空泛抽象，要对景物有更丰富具体的感知，需要进入到更为具体的风景褶皱中去感知。文章的第四自然段对雪后济南城外山色的描写，就是将笔触放入到更加具体的景物上，极有层次感地写出一圈小山的秀丽风景。先写树尖落雪后的神态，再写山尖落雪后和天空映衬的效果，然后是山坡上的雪与草色搭配的效果，以及夕阳落在雪上的上光色效果。冬天济南城的山色之美跃然纸上。
在收与放的自由笔触中，既有大写意式的鲜明特点描写，也有精工细绘的局部细节描写，这样的宏观与局部，整体与细节相结合，就在不经意中写出了济南冬天的神韵。
02
极有情味儿的语言
老舍的语言具有浓郁的京味口语味道，读来让人感到亲切舒服。济南的冬天之所以深得老舍喜爱，就在于济南冬天的温晴特点，符合老舍温厚的性格。可以说在济南的冬天里，眼中的温晴和心中的温爱相得益彰。老舍性格温和醇厚，既不张扬也不低沉，所以北京的大风和伦敦的大雾，热带的响晴毒热都不符合老舍性格，而只有济南冬天的不冷不热让老舍倍感亲切舒适，所以北方冬天里温晴的济南，在老舍心目中算是一个宝地。
正是基于老舍内心对济南冬天的喜爱，描写济南冬天的语言格外亲切自然。所以文章中多着力于表现城与人的一种默契状态。“一个老城，有山有水，全在蓝天下很暖和安适地睡着”、周围一圈小山对人说：“你们放心吧，这儿保准暖和”，而人对着山，“便觉得有了着落，有了依靠”。在亲切自然的对话口吻中，无疑拉近了人和风景的距离。可以说，济南的冬天之所以显得秀丽温和，就是和老舍极有情味儿的语言有很大关系。如果说朱自清的语言在于精工细腻，而老舍的语言则在于亲切委婉。让他笔下的每一道风景，都带有浓浓的情味，对读者具有极大的感染力。
03
精巧的结构
这篇文章虽然是作者长篇散文《一些印象》中的片段，但收尾很完整，结构安排既精巧又自然。说其精巧，在文章的一些关键处都有精心设计的痕迹；说其自然，又仿佛是顺势而为，不经意间就完成了文章整体的建构。
文章先在和北京、伦敦的比较中，突出了济南冬天温晴的总体特点，接着第二段作为过渡，济南城有山有水，暖和舒适，是个风水宝地。然后开始写周围小山，写山分两路笔墨：一路不是具体的写山是什么样子，而是从济南的人感受中写一圈小山带给济南城的舒适感；一路是直接写山色光影，看出作者对细节和局部观察的仔细。第五段由山过渡到水。第六段集中写水，写温晴天气中泉城之水的透明温暖。最后又以水晶做比喻，水晶中，济南城的山色映入其中。最后以一句“这就是冬天的济南”收束。
由总到分，由宏观到具体，再加上巧妙的过渡段，让文章结构既精巧自然。
王永祥
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在《文学评论》《文艺争鸣》《语文建设》《语文学习》等刊物发表论文三十余篇。学术领域为中国近现代思想文化与文学研究，语文教育史研究，语文教材与教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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