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把《卧虎藏龙》又看了一遍,不同于去年我看出了本我、自我与超我的探索。
这次看,我更被玉娇龙与碧眼狐狸的话所打动。
玉娇龙会对碧眼狐说:“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可以击败你,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我看不到天地的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我又能跟随谁?”
其实某种意义上,这句话与李慕白下山时的感悟很像,他在武当山修道,他说他去了一个师父都没曾去过的地方,““一片死寂境界,周围只有光……”他决定不再修道了,他要下来找俞秀莲。
我觉得,或许有一层意思是他与玉娇龙一样,他们发现他们超过了师父,此后天地无边,这种突如其来的自由,让他们恐惧。
我想到我以前一件事,我读书时喜欢一个人,他数学特别好,为了跟他在一起,我就努力学数学,直到超过他。他怅然地说,你不会崇拜我了。我觉得爱里得有一点崇拜。
我当时很困惑他会这么想,但是不得不说那时的我被父权教育规训得很好,我觉得似乎我爱的男性都有我慕强的色彩,或者我下意识觉得我的爱人一定要比我强。是啊,我超过他了,我不再崇拜他了,我们的感情变得危险了。
我再次被玉娇龙超越师父的恐惧而感慨,首先是明白,或许我们都是恐惧并逃避自由的。因为某种意义上,自由意味着自我探索,意味着你得为自己选择,从而自己承担选择后的责任。但是,多数人是不想承担这此类责任的,所以我们要么选择臣服于新式权威,比如上文说的师父,说的比自己强的人,渴求权威,渴望“师父”并不植根于力量而是植根于软弱。它是个人自我无法独自一人生活下去的体现,是缺乏真正的力量时欲得到额外力量的垂死挣扎。
或通过强迫接受公认的模式,比如选择与多数人一样的路,随时准备除掉个人自我的。为了不承担自己责任与无能为力感,个人便产生了放弃个性的冲动,要把自己完全消融在外面的世界里。
其次,我们似乎很容易把世界当做巨大的斗兽者或竞技场,自我是不确定的,只有通过超过其他人,才能确认自我。展现脆弱是不可能的,一旦露出脆弱就会被他人吃掉。世界除了竞争,除了超越他人,我们没办法与人平等相爱,与人合作。我们既慕强,又恐弱。
我是很多年后,才明白或许那时的我根本不爱他,我只是爱他身上被我投射出的一个理想化的自己,那就是数学好,一旦我考试考过了他,那我就在他身上得到了自我的认同,而他似乎就失去了魅力的价值。相反,如果我没有超过他,我就等于把评判自我的权力交给他,他的认同会填补我的匮乏,补偿弥合和现实自我之间的鸿沟。
那时我的爱,并非是心灵的平等对话,而是我需要一个理想的我,去认同我。
成年后,我去看心理医生,这才懂得如何在亲密关系里疗愈自己。我向他吐露我的脆弱无力与虚伪自私,因为我确定这样的完全的我的暴露,不会让他远离我。同样,我赞美他的温柔、聪明以及其他符合世俗标准的一切强大,也平等地看待他的虚荣与软弱,我们相互对望,而非凝视。也就是,我不再需要通过你的目光来认同我自己,我已经有能力认同并探索自己。同样,我也不再用我的目光去囚禁你,而是真诚地让你做你自己,而非让我“感觉我”。
如果有一天,我超过你,我也不会觉得“天是无边的恐惧”,而是继续看看前面有什么,只是我要学着自己承担责任了,因为不再有一个权威的模板了。如果我没有超过你,那也好,我就安心在你后面,给你鼓掌,给你赞美。
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