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济西瓜
文化
文化
2024-11-20 06:31
河北
![]()
临济祖庭 |
2010年11月20日晚，禅友东亮发来短信：“禅宗祖庭河北正定临济寺有明老和尚往生净土，请助念。”
我放下手头的事，双手合十，念了十声“南无阿弥陀佛”，回向给安祥舍报的有明长老。学禅之后，藉由种种因缘，我曾多次亲近有明长老。当然，无论是哪一次亲近，我都是敬陪末座者。有明长老走了。与他有限的几次接触，倒逼真地重现眼前。1995年，旅居法国的越南籍一行禅师，率团到中国大陆参访禅宗祖庭。禅师一行来到河北省赵县柏林禅寺，朝礼赵州禅师塔。之后，在柏林禅寺监院明海法师陪同下，一行禅师参访临济禅寺，朝拜临济禅师塔。当时，我在柏林禅寺做行者，有幸随行。在大殿礼佛，拜过澄灵塔之后，有明长老招呼来访者到客堂去。客堂桌上摆了多种水果，我记得最真切的是一盘盘的西瓜。一行禅师坐在桌边，始终如一地保持内敛式的沉默。他偶然抬起头来，环视大家。那时，一行禅师年近七旬，他抬起头时，那双晶亮的黑眼睛里，流露出的年轻人特有的青春的锋芒！一行禅师的随行者向有明长老提问。我记忆最深的，是其中一人问：“禅修者应该把每一天当作一朵玫瑰，别在衣服上，还是应该帮助佛陀打理佛法的玫瑰园？”那时，有明长老已近八旬了。他衣着朴素，圆圆的脸庞，但不显胖，他眼神真诚，像刚从田野里劳作归来的一位老农。随行的翻译把来访者的提问用中文说出来，有明长老笑了，他摆摆手，“我没种过玫瑰，也不知道佛陀还有个玫瑰园。你们远道而来，一定口渴了，小庙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请吃西瓜吧！”实话说，当时，我有些替他老人家难堪，感觉他没答到点子上。私下里，我向明海法师表达了这个看法。明海法师拍了拍我的肩膀，“老法师回答得非常棒！你慢慢体会吧。”可惜，那时我初入佛门，从根本上会错了意。十五年过去，回过头来看这个问题，我才发现，有明长老的回答，其实很棒啊！禅门有“德山棒、临济喝、云门饼、赵州茶”，有明长老没有大喝一声，却以临济西瓜待客，不同样能让幻想佛陀玫瑰园的人，回到当下的现实中吗？也是那一年，“临济西瓜”事过后数月，我陪朋友从赵州来正定，再次参访临济寺。在流通处，我请了一册《不二法门》，台湾地区耕云先生“安祥禅”系列演讲之一。正翻书时，有明长老走过来，他问我：“你请了本什么书？”查阅相关资料得知，有明法师生于1917年，七岁出家，二十岁受具足戒，其后云水行脚，多处参访。他先后参访过山西五台山、河南、湖北、山东、浙江、江苏。1962年后，有二十年时间，他随顺世缘，在乡下务农。1983年，国务院批准河北省正定县临济禅寺为佛教道场，向国内外开放。66岁的老法师应政府相关部门邀请，来临济禅寺主持佛事。1989年，73岁的他远到广州，礼禅门尊宿本焕禅师为师，承接临济宗第四十五代法卷、衣钵。古稀之年求法，颇有“赵州八十犹行脚”的意味！1990年，74岁的法师晋院，成临济禅寺中兴后首任方丈。1993年，我开始学禅，此后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对有明长老亲近有限，但也算有幸，曾听他讲法并蒙他指点。只是我这状如瓦盆的劣根之辈，福薄慧浅，未能在他言下契入佛法大海，也未能藉由他的手指见到天心月圆。以上所记二件事，或许无法体现长老宗风。还好，其他禅友也有记录，为方便有缘人领略大德风范，我择录一二。长老没有架子，参访者想见他，不需要任何人通报，可以直接去见他。有人请教禅修之道。长老问：“你怎么修啊？”来人说：“数息。”长老痛下钳锤，“要是有一天你不呼吸了，你数什么？”有禅友将发心印制的结缘经书送到长老。经书放在地上，长老看到了，“佛经哪能放在地上？恭敬就生福报。”说着，他弯腰把经书抱放到桌上。——整包书几十斤重，年轻人抱也吃力，何况他八十多岁的老人！有人请教“何为疑情？”长老说：“教下讲‘明白’，宗门讲‘疑情’。学禅最难在起疑情。没有了生脱死的心，疑情发不起来。什么是疑情？举个例子，好比你丢了一个最珍爱的东西，你吃饭睡觉想的都是怎么找到它。不急切，不是疑情。”有人问长老：你念佛吗？长老说：“念啊。”又问：“师父求生净土吗？”他答：“求啊。”又问：“学禅的也修净土啊？”师答：“禅净不二。”——这里的“不二”，让我想起当年长老的那句话：“佛法中，哪有二，哪有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