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慧长老示寂后,有法师组织开展了“净慧长老全集”的编纂工作。上周日,参与“全集”编校工作的某君告诉我,他在我为长老编选的《生活禅钥》第124页发现了一处错误。
一念净光,是汝法身佛;一念善分别光,是汝报身佛;一念无差别光,是汝化身佛。此三身、即今目前听法底人。
某君对比了《临济录》,在其中没找到“善分别光”这个说法。
《临济录》中的原文,是:“你一念心上清净光,是你屋里法身佛。你一念心上无分别光,是你屋里报身佛。你一念心上无差别光,是你屋里化身佛。此三种身,是你即今目前听法底人。”
某君问:“请问:到底是‘善分别’,还是‘无分别’啊。对比CBETA(电子佛典集成),前面还少了‘清净光’的‘清’。”
当时,我在外面拜会友人,手头没有《生活禅钥》,只能模糊地说:“老和尚开示时的引文,即便与原文不一致,也要看他要表达的意思。”
某君说:“这种问题,在‘选集’、‘全集’里面开示引用的,录音里现场讲话不一定准确的,文字上都改过来了。”
看他这么说,我有些紧张。不是怕我编选时弄错了,是怕他们改错了!要知道,祖师语录在传抄中可能有多个写本,不能因为自己看到了一个版本,就认为其他不对。
某君说:“有可能,古文版本也不一。”
我善意地提醒说:“以我对老和尚的了解,凡是引用文字,他都会提前抄到笔记本上。”
进而说:“老和尚做事为文都非常严谨。如果不了解这一点,在编辑过程中,也有可能因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三四’,好心办错事。”
某君说:“我们居士是一校,后面还有法师们的二校、三校。这类引文,应该没有密义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多说两句,就显得不负责任啦。
我不是怀疑编校“全集”的人水平不够,但就这本《生活禅钥》而言,书稿的框架与文字,是我当年从老和尚十七年间所写的文稿、所做的开示中拟定、编选、辑录出来的;相关出版事宜,诸如联系出版社、确定版式、书名拟定、请明憨法师题签等,是我一一落实的。
《生活禅钥》出版前,师父在法华精舍曾对我说:“马居士,你听师父的,这本书这样署名:净慧 讲述;马明博 编选。”
我摇了摇头,笑着对师父说:“您在序言里已经把这本书的问世因缘讲得明明白白啦。我是您徒弟,能为师父做点儿事,是我的福报。为您做这本书,是我要报师恩,不是为了图名。”
我告诉某君:“其中有没有密义,我真不懂。我完成编选后,老和尚对《生活禅钥》的书稿非常重视,在出版前,他老人家又通读了一遍,认真把关。这是我亲历的。我现在的原则:不争论。支持您有自己的看法。”
某君说:“真心随喜赞叹!”
我补充了一句:“也有一种可能,引文是老和尚在原文的基础上提炼的。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随喜师兄做事认真的态度。”
某君说:“嗨,马老师,您还别说:明尧老师上课讲到这儿,我就觉得不好理解。‘无差别’、‘无分别’,两个无,但是老和尚用‘善分别’对应报身佛,很妙!”
众所周知,禅是不立文字的;文字好比手指,禅好比天上的明月。语言文字,只是让人契入禅境的方便,不是禅的本体;痴迷于文字,是心外求法。
我对某君说:“建议您用心坐禅。用身心去体认法身、报身、化身,不要落到言语的陷阱中。”
某君又说:“但我又觉得,清净光(超越染净的清净)——法身,容易理解;善分别——好像应该对应千变万化的化身佛;无分别——应该是报身佛吧。可能我对法、化、报三身佛理解还不到位。”
为法喜同餐,也为对他有所帮助,我多啰嗦了两句:“法身是月,报身是月光,化身是水中月(月亮在水面上的投影)。”
某君说:“感恩感恩。”
我连说“惭愧惭愧”,顺便告诉他:“因为我喜欢读与写,有位法师曾提醒我:‘千万不要死于句下’。”
晚上回到家,与明音同修聊及此事。她问:“有没有可能是老和尚弄错了呢?”
我说:“以我对师父的了解,应该不会错!”
明音说:“要解决这个问题,光有信心不行,要有依据。”
她说得对。但是,我为师父编选《生活禅钥》,是发生在2006、2007年间的事。十多年过去,我手边没有留存的资料,怎么查对呢?
过了两天,猛然想到,《临济录》也不一定全面,比如这句“作佛念经,纵然自在还为妄;度生心切,须信慈悲也是贪”,出自《禅海十珍》中的“临济元祖法语”,但《临济录》里好像并没有收入。
一查《禅海十珍》,某君提出的质疑便迎刃而解。
一念净光,是汝法身佛。一念善分别光,是汝报身佛。一念无差别光,是汝化身佛。此三身,即今目前听法底人。
看来,当年师父参考的是《禅海十珍》,而非《临济录》。就这件事来说,并非师父弄错了,而是现在的编校者资料掌握得不全面;如果贸然改动书稿原文,岂非头上安头!
本着对经手的事负责任的态度,我把《禅海十珍》里相关文字的截图,发给某君,并告诉他:
“我查了一下,您所说的引文,是老和尚从《禅海十珍》里抄出来的。老和尚没错,引文也没有丢字。”
某君说:“哦,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