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桂学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集体记忆维度——基于集体记忆历时、共时、即时的三重时序构建

学术   2025-01-06 20:00   云南  

【作者简介】李少霞,新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魏莉,新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法学博士;岳喆喆,新疆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马克思的文化正义思想及其当代价值研究”(20XKS002)。


【摘要】作为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有机统一,集体记忆是固基认同的重要心理标识,能够激发群体成员的情感共鸣,强化情感认同、文化认同、国家认同,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媒介。集体记忆具有历时性、共时性和即时性三重时序。集体记忆的历时性,既是对过去的眷恋和对现实的感怀,也是对未来的期许;共时性即集体记忆包含符号记忆、情节记忆和价值记忆;即时性是当下事件对群体成员所引发的共鸣,促使群体成员共同回忆、分享和讨论相关的历史和经验。集体记忆使群体成员有了维护共同体的责任和使命。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代表着各民族对记忆的再现和共享。因此,要基于集体记忆的三重时序,形塑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良好的社会氛围。

【关键词】集体记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内聚性情感;认同


一、问题的提出

集体记忆是由莫里斯·哈布瓦赫最早提出的,他认为集体记忆体现为社会群体成员共同占有的记忆,“每一个集体记忆,都需要得到具有一定时空边界的群体的支持”。在此基础上,德国学者扬·阿斯曼将集体记忆分为交往记忆和文化记忆,提出集体记忆就是对集体的认同。集体记忆是一种认同整合方式,集体记忆的建构与维系、变迁与重构,直接影响认同的叙事表征和边界规定,集体记忆所提供的事实、符号、情感和价值是群体认同得以建构和维系的重要基础。对于集体记忆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的逻辑关系,学者们从社会学、心理学、政治学、历史学等不同层面展开了研究,取得了较为丰富的研究成果。如:在社会学层面,王延隆认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种被赋予了意义和价值的集体记忆,集体记忆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重要载体;作为族群想象、符号再现、文化滋养和嵌入价值评断的共同体,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种彰显集体记忆的共同意识。李朝辉认为集体记忆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资源,通过符号、场所、仪典和传媒四种类型得以强化和传承;虽然,作者也提出了集体记忆的历时性和共识性,但没有展开论述。冯月季等认为集体记忆是提升群体认同的必然逻辑,对集体记忆的重构也是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文化身份的确认。张淑娟等指出:“集体记忆是从群体的‘内部’反视群体,力图描绘出集体成员的共同意识。”他们认为集体记忆具有强大的整合能力,这种整合能力体现在其认同功能和团结功能上。集体记忆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契合性在于:同在的“记忆之场”、互嵌的文明意义和共塑的民族精神。在心理学层面,彭继裕等认为集体记忆在凝聚共识、增强团结、维护社会和谐发展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心理向度。管健等认为集体记忆既是心理现象,也是实践活动,其传递过程是信息接收或拒绝的筛选过程,受各种社会环境的影响。汪新建等人认为集体记忆在激活群体成员的共享情感、提升群体成员的认同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通过集体记忆可以使群体成员获得群体资格。王楠等人认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这种记忆的传递和保存需要由归属性情感认同转向赞同性情感认同。在政治学层面,谷佳媚等认为集体记忆是提升意识形态叙事的重要媒介和坚实保障。周海燕认为集体记忆是实现社会整合的重要力量,是推动社会认同形成、发展和巩固的重要途径。苏泽宇认为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是诠释我国民族理论与实践、政党合法性、制度设计科学性的重要政治资源,是固基政治认同的重要媒介。在历史学层面,王炎龙等人认为集体记忆凝聚着各民族的文化结构,在历史文化的传承之中融合新的经验实践,成为中华民族共同的集体记忆。
学者们从不同的维度关注了集体记忆在社会整合、国家认同提升等方面的作用和其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在关联,但是对集体记忆的三重时序——历时性、共识性和即时性的关注和研究相对较少。本文基于集体记忆的认同整合功能分析了集体记忆的三重时序,并基于对集体记忆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内在逻辑关系的阐释提出了不同时序维度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路径,以期更好地实现中华民族集体记忆的续写与传承,从更深层次、更广领域、更多视角探索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路径。

二、作为认同整合方式的集体记忆及其三重时序

集体记忆是集体成员共享的记忆,是一种认同整合方式,也是一种“意义创造工具”。它能够为群体的内聚性意识提供一种非常必要的意义情境,是厚植群体成员对共同体认同的基础。集体记忆具有历时性、共时性和即时性三重时序,其历时性统摄共同体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共时性包含符号记忆、情节记忆和价值记忆;即时性关涉当下事件对群体成员所引发的共鸣,促使群体成员共同回忆、分享和讨论相关的历史和经验。借助于集体记忆,群体成员立足于现实的当下,不仅展开了对过去意象的重构,而且生成了对集体未来的美好夙愿,使集体内部的内聚性情感不断增强,确保集体的延续和发展。
(一)集体记忆是一种认同整合方式
作为一种集体性的社会行为,记忆凸显群体性,每一个共同体均具有自身的集体记忆。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是各族人民在长期的交往交流交融实践和共建共担共享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形成的被各民族所共享的东西。共同记忆的事件,或具有典型性,在当时产生了强烈的社会影响力和冲击力;或具有碎片化、片段性和区域性。但是,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共同体的发展,这些事件以历时、共时、即时的方式不断被整合,成为共同体成员的标志性记忆,固化为共同体成员的集体性记忆。并且,在历史的长河中,这一共同的历史记忆被复制、重温,不断得以延续。集体记忆是集体所共享的记忆,是集体成员在不断的交往交流交融以及互动中逐渐形塑的,“体现出整个群体较为深层的价值取向、情感表达以及心态变化等方面”。集体记忆对认同整合的作用体现在:
首先,作为一种强有力的意义创造工具,集体记忆为认同的整合提供了意义背景和情境。集体记忆是由集体共同生产、维系、建构并在集体成员之中相互传递的关于集体成员过去的记忆,其建构和维系所生成的意义系统引导群体成员认同的方向,以一种潜在的方式影响成员的记忆,为其认同提供叙事框架。集体记忆是内含集体性认知和集体情感的综合体系,是对集体情感取向和价值观的彰显,这些情感取向和价值观以一种强大的情感力量统摄和维系群体成员,使原子化的个体得以联结成为命运与共的共同体。集体记忆的创生、建构、变迁和维系过程也是群体成员价值认知、情感共鸣和认同形塑的过程。哈布瓦赫指出,“集体记忆在本质上是立足现在而对过去的重构”,对集体记忆的建构旨在“通过重新阐释过去的方式来实现巩固自身主体同一性的目的”。对重要节日、庆典和仪式的纪念就是为了强化刻写集体记忆,使集体记忆在单调乏味的日常生活实践中得以保持活力,使共同体的过去和现在紧密勾连,形成群体的价值共识,确立群体的身份共识。对共同体的强化和刻写直接关涉共享情感的凝聚和认同的巩固,而集体记忆的缺失则“必造成共同体的孱弱、分裂和覆灭”。
其次,集体记忆能够实现身份固化,构建群体关系,是划分“我者”与“他者”身份的显著标志。哈布瓦赫指出,每一个集体记忆均需要得到在时空被界定的群体的支持,是由特定时空中特定群体所共同分享和占有的。人在现实的生活实践中总是以集体记忆为认同的依据,来确立与“他者”的身份归属。作为保持意义和价值的手段,集体记忆借用符号、场所、仪式和传媒等载体建立了群体身份的连接结构,通过集体记忆,群体成员可以从记忆储存中获得关于自己独特的、整体性意识。集体记忆不仅包括群体成员“共同被记住的过去”,同时也包括“记忆的历史”。群体成员“共同被记住的过去”是对过去事实的确证,群体成员共创共享的过去,是区别于“他者”的集体身份,在特定的时空场域中搭建起历史意识和认同意识。而“记忆的历史”则是支撑集体记忆的记忆文化,透过这一记忆文化,能够实现集体记忆的传承和身份的确证。在“共同被记住的过去”和“记忆的历史”双向互动中,集体记忆不断被建构,文化记忆也不断被传承。因此,集体记忆是在特定的时空场域和文化背景下被集体成员所共同记住的过去,通过对过去发表有意义的声明,使得群体成员可以借助于这一声明展开“我们是谁”的集体思索,在思索中区分“我者”与“他者”,并在区分中增强集体认知和集体记忆。“集体记忆是对一个共同身份的探索,这个共同身份将一个社会群体联合起来。”通过对集体记忆的强化,可以提升认同的理性自觉,生发强烈的情感认同。
最后,集体记忆能够激发群体情感共鸣的内聚性、归属性意识,具有强大的团结内聚功能。作为历史和时代交融的产物,集体记忆通过对过去群体成员共同经历的时间和事件的呈现,使记忆被定位、被重构,使群体成员拥有共同的记忆和相互联结的意象。这种共同的记忆和相互联结的意象使群体成员对“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共同体想象更加清晰”。一代人共同经历了民族的苦难与辉煌,即使历史事件早已物是人非,那些共存的历史记忆却早已深深印刻于群体成员的内心深处,犹如一道荧荧之光,为后来者照亮前行的道路。中华民族在近代抵御外辱的进程中经历了一系列创伤记忆,这些“创伤记忆经历从物质世界的选择、诠释、体验来建构集体记忆的精神世界,从而产生复杂、深刻的个体认知和体验”,通过系统溯源中华民族“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历史过往,“实现人群凝聚的‘亲亲性’”,唤起中华民族成员共同的根基性情感联系,激励全体中华儿女共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荣光,构建牢不可破的中华民族共同体。
(二)历时性、共时性、即时性:集体记忆的三重时序
首先,从历时性维度上看,集体记忆是集体关于过去的穿插式重构,是群体成员所共同分享的“过去”以及正在建构的“当下”,涵盖集体对于过去、当下以及未来的全部认知。凭借集体记忆,群体成员可以建构起联结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历史体验,生成集体的情感联结。集体记忆是在当下的社会实践中被复活和重建的,它能够为群体成员提供情感寄托和心灵归属的记忆场域。与其他类型的记忆不同,集体记忆汇聚了大量关于历史的情节性记忆,这些记忆能够将群体成员的思绪从现在的时空语境中迁移到过去,使群体成员能够真切体验到历史的厚重感。“集体记忆同时在两个方向运作,向后和向前。集体记忆不仅重构过去,它又对现在和未来的经验进行组织。”在集体记忆的建构过程中,过去的历史、当下的存在和未来的憧憬均在时间结构中得以串联起来。依靠集体记忆确证身份归属和提升认同,其本质就是建构起集体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的内在联系,使群体成员在时空的历史绵延中形成超越“个体”之上的“我们”观念,“能够找到一种归属感即意识到自己成为一个社会群体之一元的潜力,并在这个群体中学习、记忆和共享一种文化”。对于集体记忆的构建,就是要挖掘其潜在包含的具有强大凝聚力的叙事内容和价值导向,构建群体成员共有的精神家园,提升集体认同。因此,集体记忆对群体成员来说并不陌生,而是具有家园感的东西,被群体成员真正占有和分享。
其次,从共时性的维度上看,集体记忆内含符号记忆、情节记忆和价值记忆。其中,符号生发象征,情节创建意义,情节的建构和价值的研判又会强化符号和情节,使意义得以重新诠释。符号、情节和价值三者相互联系、相辅相成。
第一,符号记忆具有表征性和直观性。符号对于群体成员具有共享的意义,集体记忆在对过去的情节进行回忆和重塑的过程总是依靠符号才得以建构完成,因为“记忆再现或记忆表述是记忆研究中的根基性问题,其本质就是符号化的建构过程……记忆就是一系列被选择、被征用、被赋予意义的符号”。集体记忆在对过去的情节进行回忆和重塑的过程中总是依靠符号才得以建构完成,使得群体成员能够遵循相同的道德规范,提增内聚性意识。符号保障了集体记忆的时间跨度,在对集体记忆进行建构的过程中,符号记忆也得以存储和重构。符号记忆的建构体现为两个维度,一方面体现在意识和观念层面,另一方面体现在从心理活动到行为活动层面。“记忆从心理实在到经验活动,又是逐渐呈现和演示的,它只有借助‘被言说’或‘被表述’才能成为一种确定的形式,从而才能为我们所认识……从记忆主体的角度而言,记忆的二次诞生本质上就是一个语言符号的建构和叙事过程。”因此,可以说,“语言符号的真正意义不单单是去描述事物,而且同时也是要唤起人类的情感”。今天,我们将长城、天安门、故宫等一些彰显中华民族历史符号的地方作为旅游景点,其目的就是凸显和传承中华民族精神,并立足于民族精神这一内聚性意识将全体中华儿女联结起来,形成一个共享历史、共建当下、共谋未来的行为空间,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构建稳定的情感根基。
第二,情节记忆是对与具体情境相联系的事件的唤醒和再现,以情节的再现激发群体成员对苦难体验的普遍共享。情节记忆是指“物”背后带有浓重情感的故事,具有生动性、丰富性。具体来说,情节记忆是关于一个事件的记忆,它以整体的形式回忆,使真实的事件重现在意识中。情节记忆所呈现的历史事件往往带有浓重的情感色彩,其对于集体历史和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再现具有重要作用。王明珂将集体记忆视为群体成员的社会认同,集体记忆浓缩在一些特殊的物质载体或事件中,对特殊情节的梳理和再现能够为集体记忆的强化和内聚性情感的生成提供铺垫。中华民族集体记忆的生成根植于全体中华儿女对中华民族历史的眷恋,是中华儿女在长期的社会生活中不断得以强化的,并以精神塑造的功能不断指引中华儿女的行为实践。对中华民族集体记忆的建构离不开对特殊历史事件情节的记忆和再现,因为尽管一些历史事件并不是人们亲身经历的,但是人们可以通过历史情节的记忆参与集体记忆的形成,使一些特殊事件的情节记忆成为人们普遍了解和接受的共识性内容。
第三,价值记忆体现的是主体与客体之间的意义关系和效用关系。作为共同体成员共享往事的结果,价值记忆具有系统性和结构性,是以符号记忆和情节记忆为基础生发的关于客观事物“是”与“非”的价值判断。相对于符号记忆和情节记忆,价值记忆是关于历史记忆的理性认识和再创造,将那些零散的情节记忆和符号记忆不断整合。价值记忆是集体记忆关系系统中的最高层次,其目的在于建构“记忆之场”,强化和渲染同一性的集体文化身份,使群体成员共享文化规范和价值观,巩固群体认同。在集体记忆的建构过程中,不管是符号记忆的强化还是情节记忆的再现,其最终目标都是激发群体共鸣的内聚性意识,实现同一性价值共识的凝聚。价值共识的形成关涉价值范畴的界定、价值原则的确立以及价值关系的调适,在界定范畴、确立原则和调适关系的过程中往往存在“虚无迷茫与寻求共识、文化冲突与文化底线、‘功利’性取向与否定之否定的矛盾博弈”。价值记忆体现了人们对过去事件和现象的价值取向和评判标准,是集体记忆中对价值观念的传承,其“价值研判在指向共同体政治的同时,包含了个体成员主观能动和思想意志的价值载体”。因此,在建构集体记忆的过程中,通过符号和情节再现集体经历的过去,旨在以时间跨度的历练和群体的意愿消除价值共识形成过程中的诸种矛盾和博弈,在充分占有和分享共同记忆的同时确立未来的远景目标,凝聚群体成员对于本集体的归属感,在长期的交往实践中重塑集体的共同体意识,强化“共同族群想象的集体记忆”。
最后,从即时性的维度上看,与集体记忆的历时性和共时性体现的静态时空性不同,即时性是从静态转入动态的实践考量。集体记忆即时性的特征包括:第一,集体记忆的形成往往受到当下社会事件、热点话题、突发事件或重大活动的影响。这些即时性的事件能够迅速引发群体成员的共鸣和关注,从而促使他们共同回忆、分享和讨论相关的历史和经验。这种即时的集体记忆构建过程往往伴随着大量的信息交流和情感表达,体现了群体成员在特定情境下的共同心理体验。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疫情作为社会突发事件的发生使得人们迅速对过往的公共卫生安全事件进行回忆,从中总结经验,为当下突发事件的解决提供指导,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群体性的心理恐慌和社会焦虑。第二,在历时性和共时性维度,集体记忆均是对过往历史事件的回顾,是立足于现在对过去的重大事件、重要时刻进行建构,是群体成员共享的结构化信息的总和。集体记忆的即时性维度则关注记忆的当下性,强化了对记忆时间维度的理解,有助于理解历史、把握当下、预测未来。第三,集体记忆的即时性有助于深化群体成员对于个体与群体关系的理解。在信息技术和传媒快速发展的时代,个体借助于社交媒体和一系列通讯工具,使个人的感受和经历成为一种社会共享的记忆,在社交媒体和新闻报道等现代传播手段的加持下,这些信息能够被更广的受众所接收,实现了即时反馈和共享。这种信息的即时反馈和共享使不同的观点和思想进行碰撞融合,有助于深化个体与群体在认知层面的互动和融合,形成集体的共同记忆,增强群体成员对于集体记忆的共识和认同感。
需要注意的是,集体记忆的即时性也内含一系列弊端。第一,在信息传媒技术快速发展的今天,集体记忆的形成日益凸显出复杂和多元。信息传播和共享速度的加快使得一些错误的、片面化的信息被无限放大,导致信息失真,形成误导性、错误性的集体记忆,诱导群体成员形成关于某种现象、事件的错误认知和偏见,从而对社会主流意识形态产生消解,影响国家的意识形态安全。当前,互联网的便捷传播以及一系列社会现实问题使得一些人将没有经过全面考证的历史史料机械等同于历史事实,随意主观阐释部分史料,歪曲捏造历史事实,“使人们将追求零散、琐碎的个人历史经历、记忆甚至想象视为理解历史的旨趣,抛弃对历史事实的求证,不再探寻重大历史事件背后的规律,走向以相对主义来解读历史事实,衍生出诸多孤立且成堆的‘历史碎片’”。这些历史碎片颠覆对历史人物的评价、否认中国共产党在中国历史发展进程中的作用、否认中国道路的正确性等,在极大程度上解构了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消解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力。第二,对集体记忆即时性的关注和追求可能会使人们遗忘和淡化历史事件和文化传统。在追求和捕捉即时信息、体验信息快感的过程中,人们可能忽视了那些需要时间和深度思考才能理解的历史和文化价值。这种遗忘和淡化不仅削弱了社会的文化底蕴,也可能导致文化的断裂和失落。第三,集体记忆的即时性中潜藏着记忆的多元生成,不利于主流意识形态叙事的有效传播。集体记忆即时性的生成过程是一个开放变化的过程,具有流动性和变动性,在社交媒体、即时通信工具的推动下,多元主体能够迅速将个人经历转化为共享的记忆,并通过网络迅速传播至整个群体。集体记忆即时性的多元生成具有开放性,使得建构起一种统摄所有人的集体记忆便日益困难,在信息的即时传播过程中,不同观点、立场之间的碰撞和摩擦也变得更加频繁和激烈。这种碰撞和摩擦如果不能得到妥善处理,可能引发社会的分裂和冲突,甚至导致社会的动荡和不安。因此,要以批判性思维处理信息即时性传播过程中的集体记忆的建构,确保其真实性和可靠性。

三、集体记忆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逻辑关系

共同体意识是共同体成员在自我与他者共同的生活条件下形成的共善价值期待和凝聚复兴的意愿,是共同体成员在共同的交往合作中对未来生活怀有美好的期许。共同体意识既是对“我们曾经是谁,现在我们是谁”的阐释,更是对“未来我们是谁”的期许。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本质是各族人民之间“紧密团结、亲和熟稔、意念相仿、价值一致以及共享的认同感”,也是一种强大的社会共识,是对历史共在性、命运与共性、情感共通性、价值共意性的深刻表达。集体记忆是一种认同整合工具,能够唤醒和增强群体的向心力和内聚力,搭建起群体成员内聚性的情感联结,使集体的认同意识和团结意识不断得以强化。作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有机统一,集体记忆能够实现对过去意象的重建,获得关于集体的总体性认知,成为区别于其他集体的精神性标识。作为汇聚群体成员情感、意志、信仰等的聚合性意识,集体记忆彰显出一种聚合性的情感力量,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载体,在提增情感认同、厚植文化认同、强化国家认同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一)集体记忆凸显国家的权力意志,强化国家认同
集体记忆是“诸多个体记忆在社会占主导意识形态和文化规范的作用下被合力统摄作用的结果”。集体记忆与国家认同双向互动,一方面,集体记忆是提升认同的基础,在国家认同的建构中,集体记忆扮演着重要的作用;另一方面,国家的权力意志和政权对于集体记忆的建构具有导向和规范作用,这种导向和规范会进一步强化国家认同。集体记忆对国家认同的强化作用体现在:第一,集体记忆是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有机统一,集体记忆的构建具有意识形态属性,是开展意识形态叙事的重要媒介。“一个社会的支配性的意识形态和文化规范、社会禁忌,常常决定性地塑造了记忆的社会框架”,记忆和遗忘是人最基本的生理机能,政党和社会在对记忆进行建构、使其在长时间的跨度中被记忆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政党的政治权力和价值导向规定了集体记忆的基本内容素材,对政权所需要的集体记忆的构建便意味着要形成支撑政权主导地位的集体记忆的叙事逻辑和框架。因此,集体记忆本身是维护国家政权、体现国家权力意志的共识性产物,受国家政治权力主体的引导。集体记忆的政治功能体现在:建构维护国家统治地位合法性的叙事逻辑和叙事框架,使其获得集体的认可和支持。集体记忆成为强化意识形态认同的重要媒介,“每一个时代都依据一定的社会现实、社会框架、社会理念和社会需求进行历史与往事的集体筛选和现实诠释”。对集体记忆建构的目的就是提升集体认同的凝聚性,使集体对国家政权意识形态叙事的逻辑更理解、更支持。第二,通过开展一系列节日、庆典活动以及仪式,制造“集体欢腾”,实现了“意识形态叙事的他者在场”。这些节日、庆典活动以及仪式使得抽象的时间被具体化为特殊的集体记忆活动,将意识形态叙事逻辑中潜在的价值导向和精神理念传达给群体成员,使群体成员共享文化,厚植凝聚性的认同意识,强化国家认同。
(二)集体记忆追溯民族的共同记忆,提增情感认同
集体记忆的唤醒和复现意味着过去事件跨时性地呈现在眼前。中华民族的历史记载着各民族在五千多年里自强不息、刚健有为铸就的辉煌,也承载着中华民族经受外敌入侵的民族阵痛。在历史上,中华儿女携手并进,共同推动经济发展、社会进步和文化繁荣;在近代,面对外敌入侵,中华儿女共赴国难、共御外敌,在与外敌的抗争中取得了国家的独立和民族的解放;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带领各族人民实现了由站起来到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在每一个历史发展阶段均涌现出一些重要人物、发生一些重大历史事件、出现一些重要历史时刻,成为中华民族集体记忆的象征符号,为情感认同提供事实基础,指引情感的叙事方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就是通过对历史事件、历史任务、历史时刻的缅怀和铭记来构筑认同的空间场域,激发内聚性情感。一方面,对中华民族的伟大荣光的回溯会激发各族人民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进一步想象。对荣光记忆和辉煌记忆的书写有助于极大地增强国民对于伟大国度的自豪感,激发其为国家贡献的决心。在中华民族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各族人民共同铸就了辉煌的历史,对这些伟大荣光的展示有助于提升各族人民对于中华民族的自信心和自豪感,为中华儿女创造美好未来奠定了基础、积淀了信心,使中华儿女怀有对实现民族复兴的美好夙愿,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大踏步朝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迈进。以重要的场合、节日和仪式回忆中华民族的荣光,使各民族在情景体验和多元互动中复现共同缔造的辉煌和取得的成就,传承集体记忆,在“欢腾时刻”形塑中华民族的集体想象,使各民族与中华民族产生高度的情感共通,形成中华民族集体的价值共识。另一方面,对中华民族创伤记忆的回溯有助于强化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民族意识。“一个事件之所以会损伤集体,是因为它是‘非比寻常的事件’。这种事件具有‘爆发性的特质’,造成了‘断裂’和‘短时期内的剧烈的变化’。”集体的创伤记忆不仅是一种创伤体验,更是苦难背后潜藏的辉煌和知耻而后勇的决心。创伤记忆是对国家民族政治智慧的考验,一个聪明的民族从创伤中学到的东西会比平时多得多。创伤记忆能够激发群体成员对于自身命运和集体命运的审思,锤炼民族精神,厚植民族底气。创伤记忆是对中华民族精神的一次升华,使中华民族以自强不息的精神战胜一切困难,发展至今。今天,我们立足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以各种纪念仪式开展创伤纪念活动,对过去有关创伤经历、有关中华儿女团结奋斗、齐心协力、共御外辱的意象进行复活和重建,根本目的就是充分诠释中华民族在创伤经历中蕴含的不怕牺牲、顽强抗争的中华民族精神,唤醒中华民族集体的沉痛记忆,搭建起当代人与先辈们在文化心理和民族精神上的关联,表达“生活中的一致性,使我们有义务来促进我们的历史中所有记忆和期望的理想,把我们的命运与我们的前辈们同时代的人以及后代连接在一起”,强化情感认同,使中华民族成为拥有血脉记忆的共同体。
(三)集体记忆塑造中华民族精神,厚植文化认同
集体记忆是群体成员对于过去的向往和眷恋,是一种认同整合方式,也是一种价值准则,旨在规约群体成员的价值取向和行为,提升群体成员的团结意识和凝聚意识,实现精神的塑造。对集体记忆的唤醒和建构,就是将社会秩序引入到群体成员的内心中,实现群体与个体的有机结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民族精神的赓续,提升群体性的文化认同。不同的历史经历和体验使不同的民族分享和占有着不同的集体记忆,形塑了不同民族的文化身份,这种文化身份内含民族外在的形象和内在的价值观,是对民族精神的充分彰显。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产生于各民族长期交往交流交融的日常生活实践中,对中华民族集体记忆的建构就是要对外彰显中华文化的强大影响力,延续中华民族的伟大创造精神、奋斗精神、团结精神和梦想精神;对内形成各民族团结的内聚性意识,增进文化认同。就外在的中华民族形象而言,“凡一国之能立于世界,必有其国民独具之特质,上自道德法律,下至风俗习惯、文学美术,皆有一种独立之精神,祖父传之,子孙继之,然后群乃结,国乃成,斯实民族主义之根柢源泉也”。一个民族立于世界的根本标识是民族精神。对中华民族集体记忆的构建,就是要复刻中华民族在历史上各民族同向而行、紧紧团结在一起的历史,使中华民族精神成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动中华现代文明建设的根基性力量。今天,我们以文化符号叙事构建集体记忆,在对文化符号的追寻、拣选中形塑中华民族的形象,就是要将中华文化符号嵌入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叙事化的体系中,彰显中华民族自强不息、勤劳勇敢、进德修业、安不忘危、团结奋进、捍卫家园的形象。就内在的中华民族价值观而言,对中华民族集体记忆的构建并不是任意和漫无目的的,而是要遵循“增进共同性、尊重和包容差异性的基本原则”,在对各民族“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历史实践进行回溯的基础上对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进行重构,克服代际更迭造成的记忆断裂,对残缺的记忆进行修补,为新记忆、新认同和新秩序提供合法化支持。同时,在对新的集体记忆进行传承和积淀的基础上使支撑中华民族发展进步、团结一致、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不断得以传承,使集体记忆能够彰显中华民族整体性的意志,增强文化认同。国家之所以注重对一些历史景观、博物馆、图书馆和展览馆的修建,其原因在于这些凸显集体记忆的场所可以将个体自身放置于集体的体验中,使人们直观地感受集体记忆中内含的价值理念和民族精神,搭建起“过往”与“现在”的意义链接,在时空交错中汇聚个体的爱国热情,形塑符合集体利益的价值取向和道德准则,增进共识,促进人们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同和依赖。

四、以集体记忆的三重时序强化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路径

集体记忆作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媒介,其具有强化国家认同、提增情感认同、厚植文化认同的重要功能,对于强化中华民族成员身份归属感、激发情感共鸣具有重要意义。基于集体记忆的三重时序,从历时性、共识性和即时性三个层面探索强化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路径,对于规正记忆方向、丰富记忆载体、开发记忆之场、强化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同具有重要意义。
(一)历时性维度:以构建精神家园为基础,重塑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
从历时性的维度看,集体记忆是群体成员立足于当下、对于过去意象的重构以及对于未来的想象和憧憬,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关涉中华民族对自我身份的回溯、确证和想象,旨在构建中华民族的共有精神家园,使全体中华儿女自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因此,历时性维度上对中华民族集体记忆的构建和强化需要依托纪念仪式凸显集体记忆叙事的价值在场、嵌入技术媒介推动集体记忆叙事的范式革新、构筑记忆框架固化集体记忆叙事的身份归属,使中华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得以构筑。
首先,依托纪念仪式凸显集体记忆叙事的价值在场。纪念仪式是实现集体记忆的重要媒介,它通过再现特定时空、彰显仪式主题和进行仪式操演等环节凸显了集体记忆叙事的价值在场,实现了价值观念的传递和强化。习近平指出:“要建立和规范一些礼仪制度,组织开展形式多样的纪念庆典活动,传播主流价值,增强人们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要实现集体记忆叙事的时效性,凸显集体记忆叙事的价值在场,一方面要注重对纪念性氛围的营造,传达浓厚的纪念性情感。要积极推行体化实践,使意识的在场者和操演者能够深刻体会到强烈的民族情感,体味到超越世俗、超越时空的氛围感,强化心灵体验,激发情感认同。通过对一系列重要时刻的庆祝、重大历史事件的纪念,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周年庆典、中国共产党成立周年庆典、“五四运动”、抗日战争等的纪念,唤醒操演者和在场者对中华民族保家卫国、自强不息、团结奋进、勇于抗争的情感共鸣,使其产生赓续不断的敬仰之情,在强化集体记忆的同时使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得以潜移默化地强化。另一方面,要充分挖掘能够强化集体记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仪式活动的重要资源,使这些重要资源能充分展现其再现民族精神、激发民族情感、凸显民族价值观念、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强大功能,使参与者的空间体验感不断强化,激发情感共鸣、唤醒精神依赖。
其次,嵌入技术媒介推动集体记忆叙事的范式革新。对中华民族集体记忆的构建既需要加强对内容和知识的分享,还需要借助于技术媒介推动集体记忆叙事的范式革新,充分利用数字化平台、虚拟仿真技术以及AI技术,激发操练者和在场者的心理感受和情感体验。第一,要利用互联网技术搭建网络化的虚拟空间,借助视觉修辞搭建浓缩画面,打破时空的限制,使更多的人能够参与到中华民族集体记忆的构建中,在记忆的共享和信息的互动中激发情感共鸣,增强个体与集体之间的情感链接。第二,要利用虚拟仿真技术创设情感体验式的时空环境和氛围,实现网络空间中的集体记忆共享。如技术媒介平台以其独特的模拟能力,让我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真实感的虚拟世界,它模拟了我们的听觉、触觉和运动感官,让我们在体验中具有前所未有的沉浸感。这种沉浸感不仅丰富了我们的感官体验,也让我们对集体记忆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
最后,构筑记忆框架固化集体记忆叙事的身份归属。在集体记忆叙事中,身份归属是指特定社会群体对自身身份的确证,即通过对历史故事、文化传统等元素的深度挖掘,构建了一个群体的共享记忆空间,增强个体对群体的身份归属感。第一,要传承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传统,凸显中华文明的连续性,增强集体记忆框架的民族性。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之所以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载体,其根源在于中华民族历史文化的传承和中华文明的连续性,使各民族成员能够立足当下、追寻过去、憧憬未来,追寻心灵寄托之所和情感寄托之地,增强对中华民族的认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深深扎根于古老中华文明中,扎根于中华文化的历史传统之中,因此,要深入推动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等,对中华文明5000多年延绵不断的历史进行深入考证,使各民族能够在浓厚的集体记忆中对“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到哪里去”有深刻的理解,深刻体悟中华民族在长久历史发展中形成的勤劳勇敢、热爱和平、不屈不挠、自强不息的民族气节,坚决抵制民族分裂主义、狭隘民族主义等错误倾向,以中华民族共同的历史记忆和文明成果强化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效。第二,要坚持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核心观念,传承中华文明的统一性,强化集体记忆框架的稳定性。中华文明的统一性既是对中国历史上大一统政治的彰显,也代表了中华文化兼容并蓄的基本格局。在民族历史发展的格局上,中华文明的统一性是各民族在长期的交往交流交融中形成的。今天,我们构建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就是要对历史上我国各民族在交往交流交融中形成的相互往来、互通有无、相互依存的历史进行回溯,强化各民族的情感融合,增强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同,构筑共有的精神家园,使各民族人民能够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一种价值理念,正确处理好整体利益与局部利益的关系,保障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稳定性。第三,要坚持与时俱进,突出集体记忆框架的时代性。今天,我们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形成了新的话语体系,如“政治共同体、经济共同体、文化共同体、命运共同体、情感共同体”“中华民族大家庭”“石榴籽”等,具象化地阐释了我国56个民族紧密团结、命运与共的状态。这种集体记忆框架的不断更新和与时俱进有利于各民族在中华民族这一统一体的整体结构中正确审视共同性与差异性的关系,形成“共享价值、共通情感、共同利益、共有身份”,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植浓厚的氛围。
(二)共时性维度:以强化传播效果为导向,开发集体记忆的空间场域
从共时性维度看,集体记忆内含符号记忆、情节记忆以及价值记忆,符号记忆和情节记忆的最终落脚点在于凸显价值记忆,使集体记忆能够发挥其整合认同的功能,维护和保障民族情感的根基性。因此,要充分发挥符号记忆、情节记忆以及价值记忆在集体记忆叙事中的作用,增强集体记忆叙事的感性表达、情感共鸣以及情感参与。
首先,利用符号表征增强集体记忆叙事的感性表达。符号是对集体记忆的感性表达,符号中蕴含着抽象的意义,有利于整合集体记忆、提升集体记忆叙事的说服力和吸引力。集体记忆沉淀在各种符号、空间以及事物中,因此,要强化中华民族集体记忆的传播效果,需要借用符号来使其得以传承和再现。第一,借助新媒体技术,强化对符号记忆的表达与宣传,提升集体记忆叙事的感染力和宣传力,强化集体记忆。符号承载着集体情怀和民族精神,见证和记录了集体的发展历程,对符号的表达与宣传能够实现过去与当下的时空交错,使符号背后所蕴含的集体情怀和民族精神得以彰显出来,提升集体记忆叙事的吸引力。特别是在信息技术快速发展的今天,视频记载、口述、访谈等语言符号以及一系列文字符号均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进程中扮演着重要的作用。因此,要借助于新媒体技术,如新闻特写、短视频、画像、社评等方式加强对纪念符号进行表达和宣传,使中华民族的精神风貌得以再现、集体记忆得以强化。第二,注重对纪念馆、纪念碑、博物馆、图书馆、档案馆、文化遗址等的建设,搭建有形的符号系统。纪念馆、纪念碑、博物馆等有形的符号系统是刻有集体烙印的场所,承载和保持着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当各族人民处于这些记忆场所中时,符号系统的记忆唤起功能便得到发挥,由其所承载的中华民族共享的集体记忆和民族精神便能得以再现。例如,当观看南京大屠杀的影像资料和图片时,隐喻在其中屈辱的民族记忆便能得以唤醒,有助于增强民众的集体记忆和社会凝聚力。
其次,依靠情节渲染提升集体记忆叙事的情感共鸣。情节记忆的目的在于通过呈现扣人心弦的情节,以此触动参与者的心扉,使其在了解历史事实的基础上激发情感共鸣。第一,依据历史事实讲好历史故事,任何历史记忆、集体记忆的呈现均需要历史事实为其提供支撑,因此,要坚持客观性的原则呈现历史事实,并在呈现历史事实的基础上激发人们情感的共鸣。对历史情节的再现并不是简单地让人们机械地接收历史事实,而是要引导人们在对历史原貌完整理解的基础上进行理性地反思。在我国革命、建设、改革的历史发展进程中,涌现出了无数英雄人物,他们在国家危亡和需要之际挺身而出,表现出了舍生忘死、勇于牺牲的品格,展现了伟大的民族精神。对这些历史事件和历史情节的呈现,有利于激发情感共鸣,凝聚中华民族的爱国主义热情。第二,强化历史情节,增添集体记忆的历史厚重感。阿莱达·阿斯曼指出:“只有通过历史学习,不同阶层的人才能转化为一个特定的同质的集体。”要通过对历史情节的挖掘和再现使得古人和新人、历史人和现代人实现精神情感上的联结,实现在对历史情节把握的基础上构建起跨越时空的集体记忆。特别是对中华民族所经受的一系列苦难事件的情节记忆,使各族人民能够依靠情节记忆再现民族和国家的苦难,激发其共担历史苦难的情感效应。第三,丰富情节记忆的表达形式,提升集体记忆的效果。媒体技术的快速发展使得情节记忆的表现形式日益多样,表达效果不断增强,可以将人们带到特定的历史情境中,产生深厚的沉浸感和在场感。因此,在情节记忆的叙事中要创新传播形式,坚持“图文并茂”“动静结合”以及“中华文化和民族文化的结合”,使人们实现虚拟在场,在增强情感体验中凝聚共识,传承中华民族的精神品质。
最后,强化价值导向促进集体记忆叙事的行为实践。“价值记忆以它的实在性和有用性升华历史和往事的观念,诠释血脉相承的共通与生存的意义。”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中承载着各族人民对民族复兴、天下大同、兼容并蓄以及和合共赢的价值取向,这种价值取向是中华文化道德精神的根脉,彰显着中华文明发展的基本走向。今天,构建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就是要强化这种行为导向,揭示中华民族集体记忆背后潜在的深厚价值意蕴,以此指导中华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形成价值共识,助力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传承与发展,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现代基础。因此,第一,要正确处理好共同性与差异性的关系。一方面,要突出共同性的主导地位,挖掘和梳理各民族在长期的交往交流交融中推进“四个与共”的历史事实,使各民族能够更进一步深化对中华民族这一强大统一体的理解和认同。同时,要在此基础上推进各民族的全方位互嵌,增进“心理的互融”和“情感的共融”,深化各民族对中华文明历史积淀的认同,传承中华民族精神。另一方面,坚持“增进共同性,尊重和包容差异性”的基本原则,在进一步增进中华民族共同性的基础上,尊重和保护各民族在文化习俗、生活方式等方面表现出来的积极正向的差异,实现各民族之间休戚相关、和衷共济的和谐关系。第二,创新和宣传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现代文明叙事话语体系,在弘扬中华文明的包容性的基础上与世界其他文明交流对话,创新发展人类文明新形态。第三,持续坚持为世界谋大同的基本原则,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推动“一带一路”建设,推动新型国际关系的构建,将和合理念延伸到国际事务的处理中,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稳定的国内国际空间。
(三)即时性维度:以规正记忆方向为原则,强化对中华民族的认同感
在信息时代,信息的快速传播和共享使得集体记忆的形成变得更加复杂和多元。这种即时性的集体记忆可能包含真实与虚假、准确与错误的信息。因此,对集体记忆即时性的构建,需要以规正记忆方向为原则,强化对中华民族的认同感。
首先,批判错误思潮,形成观念共识。错误社会思潮本身带有迷惑性和侵蚀性,再加上网络传播的便捷性和快速性使得错误社会思潮的危害性和冲击性更加凸显,对集体记忆的构建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产生严重的消解。特别是在中国步入新时代这一背景下,以历史虚无主义为主导的一系列错误社会思潮歪曲中国历史、颠覆人们对重要历史人物的集体认知,企图瓦解中华民族的“四个自信”,消解中华民族的内部凝聚力。面对这些错误思潮,第一,要坚决对其展开批判,抵制其传播。要以完整、客观、正确的历史叙事构建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戳穿历史虚无主义等错误社会思潮的谬论,形成共识性的集体记忆,以此坚定“四个自信”、增进“五个认同”,汇聚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力。第二,要规范和提升媒介从业者的职业素养。媒体从业者一方面要不断扩展自己的视野,进行广泛的涉猎和阅读,在对国家的一些重大事件、英雄事迹等进行传播时要坚持实事求是的基本原则,保持客观、公正的态度;另一方面,当集体记忆遭遇曲解或误解时,媒介从业者不应袖手旁观,而应坚决站出来捍卫真相。他们应该积极抵制不实信息的传播,确保集体记忆的准确性和权威性。在制作与集体记忆相关的音视频资源时,媒介从业者既要尊重集体记忆的传播规律,又要切实履行社会责任,坚守正确的政治方向。这样,才能有效地推动集体记忆在全社会范围内的广泛传播,让更多的人了解和认同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和历史文化。第三,要构建形成集体记忆共识的网络环境。为有效遏制错误社会思潮的蔓延,国家要建立完善的网络安全监督机制,建立健全规范制度,通过制定和实施严密的法律法规,确保集体记忆的载体得到合理应用,在确保集体记忆准确、有效传播的基础上为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生成提供有力支撑。
其次,规范碎片化记忆,整合集体记忆。受多元社会思潮的影响,记忆呈现出碎片化和多元化,在网络媒体技术快速发展的今天,碎片化的记忆能够实现快速传播和扩散,记忆的真实性、解读的多样性以及群体成员的情绪波动均会对集体记忆的客观性以及正确性产生影响。因此,要整合集体记忆,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营造良好的空间环境,必须对碎片化的记忆进行规范。第一,要以标准的记忆叙事整合碎片化、孤立化的记忆,实现集体记忆的整合与共享。集体记忆的即时性是在信息分享和互动交往中生发的,因此,新闻媒体要坚持还原、揭露真相的基本原则,坚持正确的价值导向,积极促成正确集体记忆的形成。在集体记忆即时性的维度上,集体记忆的生成体现为情绪感染的社会心理传播机制,民众的社会心理受线上、线下集体心理活动交织的影响。因此,主流媒体要坚持正确的价值导向,在如实反映和揭示真相的基础上正确引导民众的社会舆论,形成正确的集体记忆。尤其是在关涉一些民族团结和社会稳定的热点事件时,新闻媒体要秉持一种理性化的思维方式,对网络进行正向引导。第二,要强化对“四史”的学习教育。从各族人民自身而言,要自觉深入学习“四史”,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四史”的一系列重要论述,了解在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社会主义发展史中涌现的英雄人物、发生的重要事件,坚定理想信念,激发精神动力。从党和国家而言,各级宣传部门要在遵循人的认知发展规律的基础上挑选能够反映和凸显中华民族精神的集体记忆,对其进行组织和整合,利用科学的宣传手段强化对集体记忆的传播,使人们养成理性的价值判断,消解受集体记忆模糊而产生的观念碰撞和矛盾,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孕育良好的社会氛围和环境。

五、结语

集体记忆为群体成员提供了可靠的生活策略和经验借鉴,凸显了群体成员深层次的情感取向和价值归宿。集体记忆承载着群体成员的认知体验和价值取向,是构建民族认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代码。铭记过去意味着与那些曾经有过经历的人构成某种特定的跨时空社会关系。集体记忆因建构而生成,在个人、群体和社会的持续互动之中成为意义制造工具。集体记忆在国家认同、情感认同和文化认同中均发挥着重要作用,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进程中,集体记忆有利于增强民族凝聚力、培植价值共识、传承民族精神信仰,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存在紧密的逻辑互构关系。集体记忆体现了一种公共关怀和规则意识,是集体心灵的依托,它超越了地域、血缘和族别的限制,为群体成员责任感和互助团结意识的培植奠定了基础。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是集价值取向、情感表达和心态秩序于一体的共识,从结构上看,其本质是一种认同整合意识。对中华民族经历外敌侵略、落后必然挨打的苦难体验的普遍共享将激发各民族强大的民族凝聚力和复兴力,成为一代又一代青年团结奋进的动力。借助于集体记忆所搭建的叙事框架,各族人民在体验当下生活的同时,也实现了与集体过往经历的跨时空互构,萌生了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进一步想象。



编辑说明:文章来源于《广西民族研究》2024年第4期。原文和图片版权归作者和原单位所有。篇幅限制,注释从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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