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黄宇宁，女，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产业经济研究。
【基金项目】2021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乡村振兴战略下基层行政区划调整治理效能研究”（项目编号：21CZZ018）
【摘要】人工智能作为兼具信息技术与通信技术特点的数智技术，对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具有深远影响。本文采用2011—2022年中国30个省份面板数据，运用双向固定模型、中介效应模型，实证分析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的影响，以及新质生产力在其中的作用机制。研究发现，人工智能不仅可以直接对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产生正向影响，而且可以通过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间接促进中国式现代化。异质性检验表明，人工智能对信息化水平较高及东部地区中国式现代化的赋能效应更显著。构筑人工智能产业新高地、打造新质生产力发展新生态、谋划区域协调发展新思路，能够进一步助力中国式现代化发展。
【关键词】中国式现代化；人工智能；新质生产力
一、引言
中国式现代化是强调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及生态文明多位一体的现代化，具备人民本位、共建共享、合作共赢等丰富内涵。在2023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必须把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作为最大的政治”。从有关会议内容来看，党中央把握发展新变化及新趋势，将驱动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置于重大战略地位。但需注意的是，现阶段，我国仍面临有效需求不足、部分产能过剩、社会预期偏弱等现实挑战，不利于加快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因此，科学探索中国式现代化的驱动路径，对于加速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至关重要。
根据工信部赛迪研究院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我国人工智能核心产业规模达5784亿元，增速13.9%；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企业采用率已达15%，市场规模约为14.4万亿元。人工智能作为引领科技革命及产业变革的关键技术，已被广泛应用至生产、生活、生态等全领域，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过程中发挥重大作用。具体而言，人工智能通过释放技术可供性优势，可集聚创新资源，以多元技术融合创新实现技术赶超，拓宽中国式现代化发展的技术边界。在这一过程中，人工智能的替代效应主要体现在生产组织领域，具体表现为各地区借助机器、无人工厂等生产主体取代劳动力简单重复性的常规工作，助力新业态劳动者职业技能提高，提升劳动者数智素养，形成新质生产力。新质生产力发展可为技术研发、管理模式构建、应用场景创新等活动开展提供支持，进而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新动能。那么，人工智能是否有效提升中国式现代化水平？新质生产力在两者间存在怎样的作用机制？上述问题的回答，对驱动新质生产力提升、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二、文献综述
目前，围绕人工智能、新质生产力与中国式现代化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三方面。一是人工智能与新质生产力的研究。戚聿东和沈天洋指出，人工智能具备渗透性、创造性、替代性、协同性等技术经济特征，可形成与新质生产力相匹配的产业体系。并且，李猛认为，人工智能能够降低生产成本、提升生产效率，通过加快产业体系建设，促进新质生产力的形成与发展。蒋万胜和杨倩研究发现，生产式人工智能通过提高生产智能化水平、增加生产创新科技投入、催生产业新样态，拓宽新质生产力发展路径。
二是新质生产力与中国式现代化的研究。目前已有学者指出新质生产力发展是促进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引擎。为剖析二者间的逻辑机理，张占斌立足历史比较与国际技术变迁视野剖析新质生产力赋能中国式现代化的战略意义，指出发展新质生产力可加快科技创新突破，抢占科技及产业制高点，有效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进一步地，蔡万焕和张晓芬以把握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辩证运动为内核，聚焦产业革命视角，探索新质生产力的助推规律，发现新质生产力能够通过改变生产流程、加速资本流动、驱动产业业态变革，赋能中国式现代化发展。
三是人工智能与中国式现代化的研究。梳理现有文献发现，鲜有学者就人工智能与中国式现代化的关系进行考察，更多的是研究科技创新与中国式现代化的联系。崔宏轶发现，随着人工智能、云计算等信息技术的发展，科技创新逐步成为实现创新成果孵化、转化及产业化的重要支撑，可为中国式现代化发展奠定创新基础。在此基础上，燕连福和王小育使用2013—2021年省级面板数据展开实证研究发现，科技创新可有效赋能中国式现代化。本质上，作为科技创新革命的高阶成果，人工智能是驱动生产力变革及科技革命的重要动能，因此可以推测人工智能能够对中国式现代化起到重要促进作用。
基于此，本文深入研究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的影响效应及新质生产力发挥的机制作用。创新点在于，从新质生产力的影响机制出发揭示其在人工智能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中介作用。从信息化水平异质性、地区区位异质性角度，分别探讨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的异质性影响，为优化人工智能战略布局提供经验支持。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人工智能与中国式现代化
作为兼具通信和信息特点的数智技术，人工智能能够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提供强劲动力。第一，推进物质文明现代化。不同于传统技术，人工智能具备数字化、智能化优势，利于劳动者完成高能级的体力及脑力劳动，增加劳动附加值，驱动行业技术创新的颠覆性变革，通过创造新生产模式实现物质文明现代化。并且，人工智能的应用可进一步推动以智能制造为核心的新产业、新业态诞生，拓宽多元投资主体通道，增加居民收入并实现持续增长，加速驱动物质文明现代化。第二，推进政治文明现代化。人工智能与政务服务工作的深度融合可驱动数字政府建设，构筑全流程一体化在线平台，创新政府管理模式，解决信息孤岛效应、“放管服”改革难点及跨界融合性挑战等问题，提升政府服务效能，赋能政治文明现代化。第三，推进精神文明现代化。人工智能的应用可驱动各地区充分利用图书馆及体育场等设施，并依托旅游服务场所、社区等文化产业应用载体，创设虚拟与现实深度融合的数字文化体验场景，推动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实现精神文明现代化。第四，推进社会文明现代化。凭借人工智能的强大算力优势，各地区可建立公共服务信息体系，创新发展市场监管、信用服务、治安防控等社会治理模式，加强管理、社会组织及群众间的信息沟通对接，推动各社会治理主体积极参与社会文明建设工作，驱动社会文明现代化。第五，推进生态文明现代化。各地区通过运用人工智能技术创造动态感知、智慧优化平台，可推动山水林田湖草沙冰一体化保护及系统治理，提高生态环境服务、决策及协同效能，赋能中国式生态文明现代化建设。综上，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人工智能可直接驱动中国式现代化。
（二）新质生产力的中介作用分析
人工智能可通过形成新质生产力，驱动中国式现代化。一方面，人工智能可驱动新质生产力形成。人工智能的应用可释放数字化信息技术红利，打造基于位置服务的数据治理、开发服务平台，创造空间信息+数据要素新场景，探索数据要素服务商业模式，发挥数据要素乘数效应，形成新质生产力。同时，人工智能可加速突破群体智能关键技术，构筑开放协同的科技创新体系，建立供应链、产业链及创新链深度融合的联合体，营造自主适应环境的人机智能系统及支撑环境，提高智能科技产业体系创新水平，赋能新质生产力形成。另一方面，新质生产力可助力中国式现代化。新质生产力具有网络、信息及融合特征，可缓解信息不对称矛盾，降低生产、赋值、搜索、运输及追踪成本，释放合规成本相对优势，重塑经济形态和竞争格局，促进中国式现代化。并且，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可有效整合信息、数据及技术等数智要素，在生产过程中盘活关键要素应用，实现产业数字化及数字产业化，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提升生产质效，加快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为中国式现代化注入新活力。据此，提出假设2。
假设2：人工智能可驱动新质生产力发展，赋能中国式现代化。
四、研究设计
（一）模型设定
为检验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的影响，构建如下双向固定效应模型：
变量的估计系数，其他变量含义同式（1）。
（二）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中国式现代化（Cm）
中国式现代化是“五位一体”协调发展的新形态，具备人民性、时代性及均衡性等发展特征。2021年3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指出，要“统筹推进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的总体布局”，以全面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发展。在此文件指引下，结合有关研究，构建中国式现代化与新质生产力评价指标体系（见表1）。进一步地，使用熵值法测度中国式现代化评价指标体系。
2.解释变量：人工智能（Ai）
人工智能具备通用智能与基础平台的双重属性，是提升国家竞争力的重要契机。在此，借鉴孙早和侯玉琳研究方法，取各省份工业机器人投入金额的对数值刻画人工智能发展水平。
3.中介变量：新质生产力（Nqp）
2023年，中央财办有关负责人在解读2023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精神时提出，培育新质生产力需把握住以下三个方向：其一是打造新型劳动者队伍；其二是用好新型生产工具；其三是塑造适应新质生产力的生产关系。综合以上会议内容，结合相关研究，构建如表1所示的中国式现代化与新质生产力评价指标体系。进一步地，借助熵值法测度新质生产力发展具体数值。
4.控制变量
参考已有文献，选取如下控制变量：人口增速（Pgr）以人口自然增长率刻画；对外开放程度（Op）使用外商直接投资占地区生产总值比值衡量；产业结构（Is）采用地区第三产业增加值占地区生产总值比值表示；绿化建设水平（Gc）取各省市人均公园绿地面积对数表征。
（三）数据来源
结合指标全面性及可得性原则，选取2011—2022年中国30个省份（不含西藏和港澳台）数据进行实证分析。数据主要来自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社会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各省份统计年鉴、中经网数据库、wind数据库及国际机器人联合会。另外，缺失数据采用类推法及插值法填补。
五、实证分析
（一）基准回归
表2表示基准回归结果。列（1）结果可知，当未加入控制变量时，人工智能回归系数为正，且通过1%显著性检验。列（2）—（7）为依次加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观察列（7）可知，人工智能每增加1个单位，可以推动中国式现代化提升1.098个单位，且通过1%显著性检验，说明人工智能可显著促进中国式现代化，假设H1得证。同时，随着控制变量的加入，拟合优度数值呈现逐步增加的趋势，说明模型拟合度不断得到优化，各变量对中国式现代化的解释力较高。
（二）内生性处理
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的促进作用虽然显著，但是可能会存在内生性问题而导致结果偏差。是以，以美国工业机器人覆盖率作为人工智能的工具变量，一是基于人工智能技术应用通常以工业机器人为主要载体，比如计算机视觉及机器学习等设备中广泛应用了人工智能技术，满足工具变量的相关性原则；二是美国工业机器人覆盖率提升所带来的溢出效应同中国工业机器人安装密度相关，但未能对中国式现代化产生直接影响，满足工具变量的外生性要求。因此，使用美国工业机器人覆盖率作为工具变量对基准模型进行重新回归，结果如表3列（1）（2）所示。同时，LM统计量显著说明不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F检验接受了内生变量与工具变量相关的原假设。据回归结果可知，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的影响系数为0.845，且均通过1%显著性检验，说明基准回归结果稳健，即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三）稳健性检验
其一，更换解释变量。以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全社会资产投资额作为人工智能的代理指标，并重新进行估计。其二，缩尾处理。本文对人工智能与中国式现代化的所有数据进行1%分位上的缩尾处理，并重新借助式（1）进行回归分析。综合表3列（3）（4）来看，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807、0.811，且均通过1%显著性检验，与前文相比并未发生实质性变化，表明回归结果稳健，即人工智能能够显著推进中国式现代化。
（四）影响机制分析
在进行影响机制分析时发现，核心解释变量人工智能的系数为正，且通过1%显著性检验，说明人工智能可显著促进中国式现代化发展。新质生产力对中国式现代化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这表明人工智能通过促进新质生产力发展带动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假设H2得以验证。细究其因，人工智能发展可通过高效处理及分析多模态数据，形成更具效率的人际协作，提升劳动者就业能力，拓展劳动对象形态、驱动劳动资料智能升级，加快培育新质生产力，强化新领域新赛道制度供给，赋能中国式现代化。
（五）异质性分析
1.信息化水平异质性
不同地区信息化水平存在一定差异，可能会造成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的关系存在异质性特征。因此，以省份互联网普及率均值为划分标准，将高于该值的地区设定为信息化水平较高地区，反之则设定为信息化水平较低地区，并分别进行实证检验。观察表4列（1）（2）可知，在信息化水平较高地区，人工智能的影响系数值为0.901，且在1%统计水平下显著，表明人工智能对信息化水平较高地区中国式现代化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在信息化水平较低地区，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的影响系数值为0.315，但仅在10%统计水平下显著。这说明人工智能对信息化水平较高地区中国式现代化的促进效应更强。细究其因，信息化水平越高地区依托广泛性、相互性及共享性等信息化优势，可加快实现信息有效的流通，带动区域协调发展，强化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的赋能作用。而信息化水平较低地区培养、发展智能化工具的能力较低，且数据分析平台规模较小，使得许多地区信息平台数据分析的精准度较低，人工智能驱动中国式现代化的赋能作用较小。
2.地区区位异质性
基于不同地区间经济基础及资源禀赋存在一定差异。因此，将所选样本区域划分为东部、中部及西部地区三组，并重新进行回归检验，结果见表4列（3）—（5）。从结果看，东部、中部及西部地区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899、0.515、0.299，且至少在10%统计水平下显著，表明人工智能对东部地区中国式现代化的影响最大，中部地区次之，西部地区最小。原因可能为，东部地区具备资源禀赋、地理位置及基础设施建设优势，可借助政策手段释放规模集聚效应，放大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的赋能作用。而中部与西部地区受限于区位发展劣势、经济实力较差等影响，使得技术创新投入强度、人工智能技术开发水平远低于东部地区，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方面作用较小。
六、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基于2011—2022年中国30个省份的面板数据，利用双向固定模型、中介效应模型，实证检验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的影响及作用机制，主要得到如下结论：其一，人工智能可促进中国式现代化。其二，新质生产力是人工智能推动中国式现代化的作用机制。其三，相较于中部及西部地区，人工智能对东部地区中国式现代化的促进作用更强。依据上述结论，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构筑人工智能产业新高地。依据前文结论可知，人工智能对中国式现代化具有正向影响。因此，相关主体应构筑人工智能产业新高地，驱动中国式现代化。具体来看，相关企业应以释放人工智能产业发展核心要素作用为关键成功因素，推动当地人工智能自主技术体系建设及产业生态发展，支持数据与知识深度联合学习、可控内容生成等关键技术研发，构筑人工智能产业发展高地，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支持。同时，相关企业应聚焦基础研究，加速人工智能创新链与产业链的深度融合，创设常态化人工智能场景清单，实现传统工艺智能化升级，并加快科技成果转化，推动人工智能产业建设，不断释放人工智能产业价值，赋能中国式现代化。
第二，打造新质生产力发展新生态。上述结果表明，新质生产力在人工智能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过程中发挥中介作用。因此，相关主体应积极打造新质生产力发展新生态，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技术支撑。一方面，市场部门应充分发挥我国大规模市场和多样化应用场景优势，加大对基础研究及原始创新的支持力度，着力突破关键革新技术，构建功能完备的新质生产力创新体系，为形成新质生产力培育发展新业态，驱动中国式现代化。另一方面，政府部门应加快形成同新质生产力更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创设一批产业创新中心、深化创新生态圈，驱动产业孵化园建设，推动数据要素与劳动力、资本等要素协同，打造新质生产力发展新生态，加速中国式现代化。
第三，谋划区域协调发展新思路。结果可知，人工智能对信息化水平较高地区及东部地区的中国式现代化的促进作用更强。因此，相关主体应依据自身实际发展情况，因地制宜谋划区域发展新思路，推进区域协调发展，助益中国式现代化。具体地，信息化水平较高地区政府部门应坚持超前建设理念，释放信息发展优势，加快完善信息通信业政策体系，创新产业创新生态体系，支持政产学研用众多主体协同推进信息科技攻关。在此基础上，该地政府可破解信息化发展水平较低地区产业发展的信息难题，提升信息技术能力，驱动区域协调有序发展，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安全保障。此外，东部地区科技部门应借助地理区位优势，推进信息领域高水平对外开放，集聚全球信息创新资源及要素，强化与中、西部地区信息领域的联动，释放区域协调发展效能，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信息新优势。
编辑说明：文章来源于《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4年第5期。原文和图片版权归作者和原单位所有。篇幅限制，注释从略。
主 编：刘 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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