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邱记||兔年第一趟“皖冤”之旅

学术   社会   2023-02-04 09:35   上海  




江湖上盛传一句话:


有一种冤,叫“皖冤”。


受马耀东律师邀请,我兔年的第一场旅程就献给了“皖冤”。


高铁换五菱,我们长途奔波,来到豫皖交界、淮河之滨,在村里走访,去法院调卷,整个行程尚属顺利。


这个案子是怎么找上马哥的?说来曲折离奇。


在安徽庐江的白湖镇,有一个监狱,被安徽高院“五死一生”、“捉放曹”的所谓“故意杀人犯”左德刚在这里服刑。左德刚案的申诉律师就是马哥。左德刚有个狱友老刘。同是天涯蒙冤人,两人没事就琢磨怎么伸冤。自然的,左就把马哥电话告诉了老刘。


老刘是个文盲,五十来岁,记性差,没法记住马哥电话。监狱对文字的监控是严厉的。犯人只能一次1块钱买一根圆珠笔笔芯。出狱时,犯人也不准带任何手写材料。随着刑满释放日期的临近,如何记住马哥这个电话号码,就成了老刘头疼的问题。


但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老刘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妙招,他把电话号码换成密码标注在判决书上:



看懂了么?


这就是老刘把马哥电话带出监狱的“密码”。蒙冤家属可以尝试破译下,然后联系马哥帮你申诉。


出狱后,老刘立马致电马哥,邀上同案家属,千里迢迢跑葱省去找。路上,还被家乡两拨维稳干部一路跟踪。他们俩再次发挥了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甩掉盯梢人员,成功与马哥会师。


老刘这搞密码、反跟踪的水平,真是杠杠的;放到革命年代,当个我党地下交通员,绰绰有余。


马哥呢,是个面容刚毅、内心柔软的山东汉子,看不得人家受苦。几番求助之后,马哥决定收案,顺带把我也忽悠进来。于是,就有了这兔年第一趟“皖冤”之旅。


案子的案情倒并不复杂。


2005年12月,当地几个村民因为上访被镇里带走。村民群情激奋,200来号人跑到镇里讨说法,越说越激动,就把出面安抚的镇副书记扣回村里了。经调解,副书记第二天放回,被抓的村民也陆续释放,事态复归平静。


但引起纠纷的根源并没有消除。这个案子发生的背景与淮河流域的拆迁安置纠纷有关。事发村庄位于淮河行洪区,经常被淹。早在2003年,当地镇里要按照灾民安置方案拆迁安置该村,但该村村民要求按照淮河清障工程或临淮岗工程标准安置。二者差距较大,引发持续上访和维稳,干群关系紧张。


到了2020年3月,县公安局立案侦查本案,指控几位村民犯绑架罪。该案经一次发回,中院最终维持了原判,几位沾亲带故的村民被判三至七年不等。


由于时代久远,又是涉众事件,当时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被指控的几位村民到底有没有直接参与“绑架”干部,现在已莫衷一是。原判提供的也大多是官方相关人员的言辞证据。


走访中,很多村民对当时情景的回忆也差异极大,但对于官方相关人员证言中那些很夸张的细节描述,倒是比较一致的否认。他们反复地说老百姓就是想去要个说法,哪敢真的绑架干部啊。何况被扣的那位是驻村干部,平常口碑尚可。


特别令人惊讶的是,当地超高的文盲率。接受我们走访的大多是60-70年代生人。他们普遍存在严重的读写困难,签个名都几乎是画出来的。如果60后文盲还可以理解,连70后里面也大多不识字,真是让我有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事件都过去近15年了,我们现在不知道县局为何突然旧事重提,痛下辣手。据说主办这个案子的副局已瘐毙监牢,真相也许永远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走访期间,家属一直跟我们倒苦水,说引发当年事件的拆迁安置纠纷到现在还是一地鸡毛。部分村民被迁到镇附近的灾民临时房里居住,很多都成了危房,根本不敢住人。镇附近又没有土地。想种地还得跑十几里地回到老村子去种,来回折腾,苦不堪言。


下面是他们拍的安置房实景图片,各位欣赏下:







我们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但也无能为力。这趟出差,让身为律师的我和马哥对农村基层治理有了更直观的体验。


从刑辩律师的角度上讲,我们希望农村基层治理慎用刑事手段。抓几个人、判几个人,对于农村基层治理者来说并不难,而且被打击的村民基本不太可能得到有效辩护。但如果热衷于解决提问题的人却迟迟不解决问题本身,基层治理者将永无宁日。


知易行难,道理浅白易懂,但贯彻起来,难比登天。



一贯刑辩
个案推动法治,吾道一以贯之。这里是“一贯刑辩团队”,本团队由上海德禾翰通律师事务所刑案研究院副院长杨卫华律师领衔,由多位专业刑辩律师组成,主要承办刑辩、兼及行政民事,关注社会公益,倡导法治理念。合作电话:15921026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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