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 贼

文摘   社会   2024-10-26 08:00   北京  

  

      冯小刚执导的电影—《天下无贼》想必很多人都看过。“天下无贼”是每一个善良的人所期盼的,但在现实生活中,可能许多人都有过遇贼的经历。
     贼存在的历史究竟有多久或许没有人考证过。我以为,或许自从有了人类社会就有了贼。在人类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上,对“贼”也有着不同的定义和诠释。我在本文中所指的“贼”特指“以偷盗财物为目的人”。
      我和许多人一样都曾经有过遇贼的经历,印象最深刻的经历大约有三次。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尚是不谙世事的孩童,我们全家住在沿淮平原上的一个小镇上;1974年,又从小镇搬到一个更偏远的叫湖东的乡村,住在村子中的小学校里。小学校只有一排红砖房,除了教室和办公室外,我家就住在这排红砖房最东端的两间房子里。由于住的房间太过拥挤,连做饭的地方都没有。我家搬过来不久,父亲就亲自动手在房门的东侧盖了一间简易的厨房。生活稍稍安定之后,母亲考虑到家里的三个孩子正处在长身体阶段,坚持要喂养几只母鸡,希望母鸡下蛋后能给孩子们补充营养。于是,父亲又在厨房旁边不远的地方搭建了一个鸡棚。不久,父亲从集市上买来十多只鸡苗,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几个月后,母鸡就开始陆续下蛋了。看着这些下蛋的鸡,母亲满心欢喜。每天都把这些母鸡当宝贝一样看护着,生怕它们“罢工”断了我们的营养来源。
      当时的乡村没有什么文娱活动,一般晚上九、十点钟就会关门睡觉,冬天则更早。我们家的习惯也是差不多十点左右就会熄灯睡觉。
      一个冬天的晚上,大约是午夜后(有些情况是后来听母亲讲述的),父亲听见鸡圈处发生异响,起初以为是黄鼠狼冬天出来觅食,就披衣下床,拿着手电去查看。检查之后并没有发现黄鼠狼骚扰的痕迹,只见鸡圈的门半开着,仔细查看之后发现没有丢失鸡,也没发现受伤的鸡,父亲将鸡圈重新关好后回屋继续睡觉。没过多久,又听见鸡圈处有动静,父亲再次起床去查看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黄鼠狼,就再一次将鸡圈门关好后回屋睡觉。可是没过多久,鸡圈处再一次出现了异响。父亲觉得有些奇怪,开始警惕起来,又悄悄地起床,没有开手电筒,也没有点亮煤油灯,找了一支学生体育用的标枪轻轻地出门在厨房里躲了起来。没过多久,一个黑影从屋后走过来,轻轻地打开鸡圈的门,可能是为了捉鸡方便,黑影跪在地上,双手伸进鸡圈,连脑袋也差不多要伸进去了。就在黑影抓住一只鸡准备拽出来的时候,父亲用标枪抵住了黑影的腰。这时候,母亲也从屋子里走出来,可能是为了壮胆,把我也从床上叫醒,一同出门给父亲壮威。

     在手电筒的光照下,这个贼的模样显现出来,父母亲看到贼的相貌后,觉得这个贼似曾相识,在父亲严厉的呵斥和标枪的威慑下,这个贼只好老实交待。原来,这个贼就是住在学校不远处知青点上的一个知青。以前,知青点上曾经有十多个上海下乡知青,后来大部分人陆续通过招工、推荐上大学以及“病退”等途径离开了,只剩下三四个知青因家庭成份不好而继续留在乡下。这个贼就是其中的一个。由于他的同伴回城探亲,只剩下他一个人住在知青点,生活无着,饥寒交迫,只好想出偷鸡的点子。由于村里的百姓家里大都养了狗,他害怕偷鸡不成反被狗咬,就想到了我家。于是,就有了眼前的一幕。
      听了偷鸡贼的叙述,父亲不再用标枪指着偷鸡贼,在严厉训斥“偷鸡贼”几句后又劝告年纪轻轻的他不要因为自己的不检点把前途葬送了。“偷鸡贼”显然被触动了,哽咽着连连点头。看到这些,父亲不再说话示意他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扬了扬手中的标枪就让他走了。
       当时还是孩童的我一直躲在母亲的身后,看着这一切,心脏一直“咚咚”地跳着,直到偷鸡贼的身影消失在房子的拐角处,我回到房间上床睡觉时还有些心有余悸。
       第二次遇贼是在我工作之后。1990年底,我在黑龙江出差,顺便到大兴安岭林区探望朋友。返程时,由于没有买到合适车次的火车票,只好先乘车从加格达奇到齐齐哈尔。所乘的车是过路车,在加格达奇上车时差不多是凌晨三、四点钟。和我一同上车的朋友老宋曾在军队里当过侦察兵,转业到地方后也曾经当过塔河县的副县长,他去哈尔滨出差,恰好和我同行。隆冬时节,处于高纬度地区的加格达奇天气非常寒冷,又是凌晨时分,大部分旅客进入到温暖的车厢并安顿好行李后,就蜷缩在座位上打起了眯盹,不大一会儿就进入到梦乡之中。我上车后也很快迷盹起来,火车快到大杨树站的时候,我已经靠在老宋的身上睡着了。就当我陷入梦乡的时候,老宋突然把我暗暗地捅醒了。我睁开惺忪的眼睛正要责怪老宋,老宋用眼神向我示意注意一下刚刚上车的几个年轻人。我小心地关注了一下,这几个年轻人和普通的乘客有着很大的不同。其他乘客上车找到座位放好行李后很快就打起盹儿来,而这几个人却不急着找座位,而是在车厢里来回走着,眼睛不停地扫视着行李架。从我们身边经过的时候,我注意到这几个人的眼睛贼亮,没有一丝困倦的样子。老宋小声告诉我,这就是所谓的“贼光”,和普通人不一样。看到这几个眼冒 “贼光”的人,我顿时紧张起来,急忙将行李从行李架上拿下来放在身边,困意也一扫而空。老宋或许看出了我的心思,像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扑克,和我兴趣盎然的玩起扑克来。我们边玩边大声说话,吵得其他座位上的乘客也从睡梦中醒来,个别乘客开始骂骂咧咧。我俩对这些乘客的嘟囔和不满毫不在意,一切照旧。在吵闹和咒骂声中,大部分乘客都从睡梦中醒来了,还有两个乘客走过来和我俩一起玩牌。那几个眼冒“贼光”的人看着这一切,只能眼睁睁地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在下一个停车站下车走人。看着这几个贼走下车并等到火车开动后,老宋才大声提醒大家检查各自的行李并告知真相。经检查后,车厢里没有任何乘客丢失财物,大家检查完随身行李后纷纷围拢过来道谢。老宋也趁着高兴给大家传授自己防贼的经验,我也在大家的七嘴八舌中积累着自己的防贼知识。
       第三次遇贼是在广州至汕头的长途大巴上。1992年初春,我因公去汕头特区出差。因临时任务,没有买到飞机票,只好到广州火车站旁的长途汽车站去乘坐长途巴士。当时从广州到汕头还没有高速公路,只有崎岖的山区公路,而且路况极差。一般情况下,从广州到汕头需要十个小时左右,有时候会因为堵车等意外事故而需要十几个小时,甚至二十多个小时。通常情况下,长途巴士会傍晚发车,第二天早晨到达目的地,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会在途中的某个休息区让乘客下车吃饭休息,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再继续上路。
      当时,我提着一个当时比较时尚的密码手提箱,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哥大”。我买票上车的时候,车厢里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我的座位在靠近车后部的位置。我上车后习惯性地将箱子放在行李架上,就在我准备拿出链条锁将密码箱锁在行李架上的时候,隐约感觉到不远处有目光在瞄着我。我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去,一个坐在车最后面的年轻人正在有意无意地瞄我。以当年老宋教我的经验判断,那个年轻人的眼中泛着“贼光”。看到这些,身上的冷汗立即流了下来,但只是一霎那的功夫,我立即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大大方方地打开箱子,将装有文件和出差费用的袋子拿出来,然后将身上的茄克外套脱下来随意塞进箱子里,合上箱子后,连密码锁的数字都没有拨动就将箱子放回行李架上,然后就抱着袋子在车上假寐起来。将近夜里十一点多钟的时候,巴士在途中的一个服务区停车休息,我也没有将行李架上的密码箱拿下来。
      当长途巴士再一次启动,乘客说说笑笑纷纷上车休息的时候,我也没有看出有什么异样,此时,我忐忑不安的心开始放下。就在我迷迷糊糊将要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一声惊叫将全车的人都惊醒了,随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声。紧接着,更多的哭声和咒骂声响起,经过司乘人员了解才知道,这辆长途巴士上大多数乘客的财物都被盗窃了。我也在惊慌中打开密码箱,密码箱完好无损。我向车的后排座位望去,那个眼冒贼光的小伙子早已不知去向。

      在警察上车了解案情时,我将看到的情况向警察详细叙述了一遍,并将盗窃嫌疑人的年龄、长相等进行了描述。当警察将所有丢失财物的乘客笔录做完,大家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疲惫的我们再一次上车向目的地驰去。

      遇贼的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有时候,在不经意间我还会想起这些事。想起这些事并不是因为它们值得纪念,而是让我回想起几次遇贼时的不同年代。
      今年初春,有汕头的朋友来京,不知怎么就聊起了当年的长途巴士。他说,现在的长途巴士已经很少人乘坐了,现在高速公路和高速铁路四通八达,几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广州或者深圳;况且如今的飞机和高铁越来越方便,以前让人心有余悸的乘车经历现在已经很难发生了。我又想到今天的互联互通时代,移动支付和电子支付已经非常普遍,人们出行已经不需要携带大笔的现金,被贼光顾的概率自然也就越来越小。“天下无贼”的美好愿景或许随着科技的进步会越来越近。
      不知道为什么,我经常会想起我孩童年代时遇见的那个“偷鸡贼”。我想,他应该后来在政策变化后回到上海并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了吧!以他当时的年龄,如今也应该儿孙满堂了吧!希望他平安康乐,愿他不堪回首的痛楚过往永远不再重来!


作家肖江的园地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中国诗歌学会理事,知名学者。从中学时代开始写作,一直笔耕不辍,作品散见报刊杂志及网络媒体,先后出版诗集《我心依旧》、《青春的和弦》、《与春天同行》和散文集《倾听花开的声音》等,曾获得冰心散文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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