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旷日持久的论辩——兼谈口述史料判别(三)

文摘   2024-12-19 20:00   山西  


一场旷日持久的论辩

——兼谈口述史料判别(三)

 选自陈漱渝先生近作选我观现代文坛》


作者   陈漱渝

诵读   阳光下的飞扬

编辑      


除了以上陈述的理由之外,还必须指出:在1918年,毛泽东并不是主席,只是一个遭人白眼的湖南穷学生。鲁迅当年也几乎无人知晓——人们只知道北洋政府教育部有一位佥事叫周树人。这位周树人直到19185月才第一次以鲁迅为笔名发表《狂人日记》,除开当时《新青年》的少数编辑之外,外界还没有人把周树人跟鲁迅联系起来。就连周树人终生不渝的挚友许寿裳也不知道鲁迅是何许人也,特意写信询问。同年820日鲁迅在致许寿裳信中才坦陈:《狂人日记》实为拙作。至于张琼说鲁迅通过宋庆龄多次给毛主席写信,宋庆龄在有关回忆录中从未提及。如真有此事,堪称文坛佳话,宋庆龄没有必要隐瞒。

鲁迅在《新青年》上刊登的“狂人日记”

最有利于澄清是非的其实是毛泽东本人的态度。毛泽东对鲁迅的尊崇是尽人皆知的。从1938年开始,毛泽东在公开场合或非公开场合多次谈及鲁迅。如果毛跟鲁真的是熟人曾多次通信,鲁迅又在家中对毛待若上宾,那毛却丝毫不提及他们之间的私交,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许广平也不会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公开出版的《鲁迅回忆录》中明白无误地说,鲁迅生前没有能够跟毛主席见过面。当时毛主席还健在,并没有进行更正。

1938年春的毛泽东主席

在撰写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我感到澄清张琼提供的史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令我困惑不解的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种口述史料?如果搞清楚这一点,对于口述史理论的建设也许略有帮助。

根据我过去的概括,口述史失真大体有两种状况:一是有意作伪,二是无意失真。前者往往是出于某种政治目的或功利目的,后者往往是出于知识的缺失或记忆的误差。张琼的情况应该是属于后者。但记忆产生差错的原因又各有不同。记得季羡林先生有篇著名的散文,题为《站在胡适之先生墓前》。季先生回忆,194812月中旬,胡适在北平参加北京大学成立五十周年纪念会,虽然当时解放大军将北平团团包围,但胡适仍从容淡定,面带笑容。此文发表后,有读者指出,胡适夫妇已于当年1215日从北平飞往南京,他参加的是南京中央研究院召开的纪念会,当场痛哭失声,因为他当了不名誉的逃兵。季先生承认自己的失误,但又不想对已刊之作进行修改。他表示,他脑子里面的确就是如此记忆的,虽然远在北平的他并没有参加南京的纪念会。我完全相信季先生的真诚。他文章中的胡适其实是他心目中想象的胡适,想来想去就以假乱真了,虽然这种记忆跟历史真实南辕北辙。我完全不懂心理学,姑且将这种现象归纳为老年人的记忆偏执症。我以为张琼老人提供史料的失误也应该属于这种状况。


季羡林  站在胡适之先生墓前


未无五润
未无五润者,五行皆润也。有朋友说你不可以润天润地润人润空润命吗?答曰随你如何,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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