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谈萧红研究的四个“死角”
——关于萧红的身世和婚恋(一)
作者 陈漱渝
诵读 娅 男
编辑 林 枫
东北作家群的两位代表人物
1931年秋,日本军国主义者在中国发动了“九·一八”事变,东北三省沦陷,三千万东北人民戴上了“亡国奴”的枷锁。一群东北青年唱着“流亡三部曲”逃到关内,在左翼文艺思潮的影响下,以笔为武器,抗日救亡。他们的作品充满了强烈的民族意识,博大的爱国情怀,浓郁的地方色彩,表现出国土沦丧的愤懑和颠沛流离的苦痛,被称为“东北作家群”。其中有舒群、端木蕻良、李辉英、罗烽、白朗等知名作家,而代表人物则是萧红和萧军。
萧红和萧军
对于萧红、萧军文学成就的评价,是一个见仁见智的学术问题,不属于本文评述的主要范畴。简而言之,萧军1925年即开始创作,文学生涯有六十余年,不仅数量上超过了萧红,,而且涵盖了一些萧红未曾涉足的领域,如历史小说,旧体诗词,报告文学;其留存的大量日记,更具多重价值,可以传世。萧红的文学生涯只有短短的十年,作品题材囊括了小说、散文、诗歌、戏剧、书信。二萧初登文坛时,都给文坛以不少的新奇和震惊。当年批评家胡风认为,萧红的作品是“有着天才闪光的作品”,“感觉多敏锐”,“是近年来不可多见的作家”。(梅志:《“爱”的悲剧——忆萧红》)鲁迅也认为,“就艺术手法而言,萧红比萧军更觉成熟,在写作前途上更有希望”。(许广平:《追忆萧红》)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国内外持续不衰的“萧红研究热”证实了鲁迅预见的正确。美籍华裔学者夏志清反思道,他撰写的《中国现代小说史》忽视了萧红的作品,“实在是最不可宽恕的疏忽”。(《中国现代小说史》序)
萧红(1911~1942),黑龙江呼兰县人。原名张秀环,因与二姨姜玉环的名字相似,后改名张乃莹。笔名有萧红、悄吟、田娣、玲玲等。萧军(1907~1988),辽宁义县人。原名刘鸿霖,因喜爱京剧《打渔杀家》中的萧恩,又在骑兵营当过骑兵,故以萧军为笔名。其他笔名有三郎、田军等。二萧的笔名联起来跟“小小红军”这四个字谐音。这原本是一种偶合,但萧军觉得当年国民党在江西一带“剿共”,就偏叫个“红军”给他们瞧瞧。
萧军和萧红
对于如何深化萧红研究,萧军提出过明确的意见:“对于这样一位作家,仅仅从事文学生涯只有十年间的历史,为我国文学事业——无论质或量、社会意义、艺术造诣——留下了不能抹杀、不可磨灭的业绩,我们是应该进行一次严肃的认真的研究和探讨的工作,我是赞成的。但是对一个作家评价是应该从他或她的具体作品效果和意义而衡量、而产生的,而不是别的什么‘隐私’。因此我建议你们对她的作品本身多作具体的突入,全面的分析,全面的综合……而获得一个相应的结合,来启示读者,教育读者……对于她生活方面的一些琐事,不必过多注意,过多探求……否则将会遇到一些难于通过的‘死角’,这是无益而浪费精力的事……”(《萧红书简辑存注释录》,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0年出版。)
萧军的上述意见是值得重视的。评价一位作家,关注点无疑是应该聚焦其作品,亦即文本,而不是“她生活方面的一些琐事”。萧军所说的“生活”,我体会主要是指情感生活,尤其是男女私情。为了编注《萧红情书全集》,笔者在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期间,蜗居在家,只能查阅手头的一些资料,的确遇到了一些难于通过的“死角”。学术研究重视“实证”,援引的“资料”应该“铁板钉钉”,成为真实的“史料”,但涉及男女隐私的事情恰恰是众说纷纭,异口异声,缺乏“铁证”。但另一方面,研读萧红的作品,又岂能不了解“她生活方面的一些琐事”?比如,不了解二萧的爱情经历,如何能解读《跋涉》?不了解二萧的情感冲突,如何能解读萧红的短诗《苦杯》、《沙粒》?如果不了解萧军跟陈涓的感情纠葛,如何能解读萧红的《一个南方的姑娘》?此外,像萧红的《呼兰河传》、《小城三月》、《弃儿》等小说,也都带有明显的自传性质。所以,了解与研究萧红作品,撰写萧红传记,相关的“生活方面的一些琐事”并不见得纯属多余。但笔者在梳理考证有关生平史料时,就遇到了萧军所说的“死角”:一,萧红之父是否“夺人之妻”、“杀人之夫”;二,谁是萧红的“始乱终弃者”?三,二萧分手诀别的真实原因?四,如何评价萧红与端木的婚姻?为慎重稳妥起见,笔者只能客观介绍对二萧“生活琐事”的一些不同说法,以供读者进一步辨析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