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百年义侠传》(六十五)

百科   健康   2024-12-14 13:00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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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武功




侠 练成文武艺·仗剑天涯去


以武学打开世界·智者不匹夫 武者无懦夫 


彭庶白闻言,嘴角含笑,缓缓道:“此中自有我的一番计较。彼时,我眼见柳兄将一名流氓摔落河中,便知那些流氓定会群起而攻之。然而,柳兄身手不凡,足以应对,况且那木桥狭窄,不过数尺之宽,即便三四人一同上前,也难以施展拳脚。只要柳兄能堵住那些流氓,桥上便无需我插手。我又想,那少妇深夜独行,前路未知,流氓虽被柳兄所阻,但过桥之后便是中原之地,流氓仍多,恐再生事端,我岂能不护她周全?于是,在柳兄举起第二名流氓之时,我便飞身掠过木桥。岂料,有几个身手矫健的流氓,脚程竟也不慢,尾随我冲过桥来。那少妇初见众多流氓跟随,已然惊慌失措,她又怎会知晓我二人是特意前来保护她的?忽闻桥上打斗之声,她更是惊恐万分,只道是流氓内讧,险些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弱女子,遭遇此等境况,心中焦急,步履维艰,手中提物,也愈发沉重。正当她无助之时,又闻我与流氓追赶的脚步声,怎能不惊呼求救?我欲上前解释,却知她定难相信,且一时之间,我也难以说清,她更难以听明,反倒给了那些流氓可乘之机。既不能言明,若继续追赶,她只会愈发惊慌,甚至瘫软在地。我心中无奈,忽生一计,何不先解决这几个流氓?念及此,我立即止步。那些流氓贪财不要命,见我停步路中,毫不犹豫地向我扑来。我侧身一闪,以中、食二指,轻点其软腰,那厮顿时蹲下,双手捧腹,痛呼不出。我恐其复苏,再补一脚,踢中其玉枕关。首个流氓如此解决,随后而来的两个,却不敢贸然上前,分列左右,回望身后。我知其意,乃欲待后续流氓赶到,一同围困我,以便其余流氓趁机下手。我岂敢怠慢?观左边那人较为强悍,便低身一窜,至其身旁,正欲故技重施,岂料那厮也懂些拳脚,身手敏捷,见我逼近,知不敌,忙闪身躲避,飞起右腿,踢向我左胁。我未料其有此一招,险些中招。我脚刚落地,躲避不及,只得以左手后撩,恰巧碰中其脚背。他来势汹汹,这一下定不轻,顿时哀嚎,无法行走。我欲追右边那人,却见他已转身逃离。他既已退去,不再追赶少妇,我自然不再追他。也是他倒霉,逃出不远,便遇上了柳兄。柳兄此时杀红了眼,一把将他擒住,摔至街边水泥地上,摔了个半死。我问柳兄,那些流氓如何了?柳兄言道,三人摔入河中,其余皆逃散。我二人再寻那少妇时,已不知所踪,找寻一番,未见其影,只得各自回家。我到家时,已近三更,一夜好眠就此耽搁。”

霍元甲道:“可惜未能追上那少妇,不知她深夜独行,为何如此惊慌?”农劲荪猜测道:“或许是哪家的姨太太,不耐寂寞,趁夜逃离夫家,定非正道。”霍元甲笑道:“上海此地,此类事,日日皆有。那少妇真是幸运,恰逢两位侠义之士。观柳兄年岁,不过二十,不知何处习得如此武艺,令人钦佩。请问柳兄师承何人?”

柳惕安笑着摇头,道:“我从未练过武艺,也未曾见过他人练武,更未听过武艺之事。与那些流氓打斗,何须武艺?”霍元甲闻言大惊,道:“此言当真?”柳惕安正色道:“我自会说话起,便受母亲教诲,从不妄言,岂会无故欺骗霍兄?”霍元甲自觉失言,连忙起身作揖,道:“我并非怀疑柳兄,只是不练武而有如此身手,实在罕见。我恐柳兄谦逊,不肯言及武艺,故有此问。我曾见过不练武而力大无穷之人,能敌数人,但其体格健壮,一看便知是猛士。而柳兄容貌、身材、气质、举止,皆如文人,谁人能看出你力大无比?听庶白所言,柳兄与流氓打斗之状,非一般习武之人所能为,实在令人费解。”

彭庶白道:“我初识柳兄时,也与四爷一般疑惑。后与柳兄交往渐多,方知他六岁时,便入四川深山拜师学道。近年来,不耐山中清冷,方重入红尘,欲展宏图。”农劲荪点头笑道:“这便不足为奇了。修道之人,虽不刻意练武,但武艺自然超群。中国有名之拳术,多源自修道,便是明证。武艺练至极致,亦可通道,只是极难,因乃从枝叶求根本。不仅武艺,世间技艺皆如此。若从修道入手,求诸技艺,皆易通达,因乃从根本上着手。此理颠扑不破。”

霍元甲闻柳惕安六岁便入山学道,欣喜道:“难怪柳兄年纪轻轻,文弱之躯,却有如此高强本领,原来是得道高人。修道人之行为本领,我自幼便听前辈谈及,心中向往。后渐长成,至天津经商,也常闻神奇之事,但心中已不同往昔,颇有疑虑。若真有修道之人,真有离奇本领,为何我活了这般岁数,却未曾遇见?直至今日,仍如此想。今日得遇柳兄,方知所闻不虚。但请柳兄赐教,道是否人人可学?还是有所不能学?”

柳惕安轻笑一声,道:“彭庶白兄抬举我,言我在深山修道,实则我对此‘道’字,尚是懵懂无知。”彭庶白笑道:“柳兄此言,倒是有些谦逊过头了。柳兄曾不吝赐教,详述青城山中的生活,乃是因觉我非庸俗之辈,可言心事。霍四爷胸襟坦荡,我最是敬仰,农爷与四爷情同手足,性情品行,亦是光明磊落。故而,我才将柳兄修道之事相告。咱们皆非外人,柳兄又何必藏拙呢?”柳惕安显得颇为急切,言道:“我怎会妄言欺人?我在山中经历种种,对任何人皆可坦言,只是恐惹人笑话,非其人,我不愿多言。我在山中所学甚杂,却真无一样唤作‘道’。我学艺之时,孤身一人,下山后也未曾传授他人,是否人人可学,我实不知。不过,我曾听师父言及,寻觅一个可传衣钵的弟子,难如登天。如此说来,或许此道并非人人可学。若人人皆可学,又无需花费,为何寻一弟子如此艰难?”

农劲荪笑道:“世间技艺,皆非人人可学,更何况是那能解人生诸苦的大道呢?自然是万中无一,难以寻觅。”霍元甲长叹一声,道:“我亦是此想。若道果真人人可学,那世间得道之人,定当数不胜数,何以我四十余载人生,仅遇柳兄一人?我还欲请教柳兄,似我这等粗鄙之人,不知能否学得此道?”柳惕安道:“此事非易知,我不敢妄言。”霍元甲追问:“那要如何才能知晓呢?”柳惕安道:“唯有得道之人,方能知晓。”霍元甲道:“依柳兄之言,修道之人,非得自己得道,方能收徒授艺么?”柳惕安笑道:“收徒又是另一回事。修道之人,未必人人得道,皆因收徒者不知这徒弟能否修道。”霍元甲又问:“那自己未得道,也可收徒么?”柳惕安道:“这又有何不可?譬如那练拳之人,未必收徒者皆是高手。”霍元甲再问柳惕安山中修道情形,柳惕安方与彭庶白一同辞别而去。

柳、彭二人离去后,霍元甲独自沉思,面露忧色。农劲荪笑问:“四爷可是因修道之事,心有所感?”霍元甲沉吟半晌,方道:“非为此事。我耗费巨资,心力交瘁,搭设此擂台,原以为广告一出,必有众多外国人前来挑战,中国人来打擂者,更不在话下。谁料事与愿违,连那王子春都不愿上台与我较量。王子春年轻气盛,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本欲与我一试高下,未想他竟坚决不肯上台。他若上台,我与他对战,定比与东海赵那一战精彩得多。观众花钱买票观战,若一战即分胜负,台下之人尚未看清,又有何趣味?我本就盼如王子春这般高手上台,以种种手段激他施展全身本领,打得满台飞花,让外行看了眼花缭乱,内行看了也连连叫好。那时我绝不会如此地硬碰硬。如今这等好对手走了,再去何处寻第二个?此事让我如何不郁闷?”

农劲荪哈哈大笑,道:“原是为此郁闷,大可不必。擂台尚不足十日,广告也是开擂当日才登出。除上海及附近之人能随时报名外,他省之人,哪怕是安徽、江西、湖北等交通便捷之地,此刻多半尚未见到广告。见广告后再动身,也需几日方能到上海,更何况外国人。四爷因这几日无人打擂便如此郁闷,岂不是不值?”霍元甲道:“农爷所言极是。若非顾虑银钱,早些时日登出广告,岂不更好?”农劲荪点头,道:“明日班诺威的欢迎会,或许能遇见几位外国大力士或拳手。班诺威酷爱武术,上海的外国大力士、拳手他必相识,明日此会,他们定会出席。外国人开欢迎会,照例要请受邀之人演说。明日若班诺威请四爷演说,夸赞中国拳术时,不妨多说些。外国人轻视中国人,乃是常态。唯有那些有学问、有眼光之人,方能看出中国国粹之精妙,非只注重物质文明的外国所能比。至于在上海经商的外国商人,无不轻视中国一切。尤其是那些头脑简单的大力士、拳手,听了四爷夸赞中国拳术,心中定不服气,或许能激得几人前往张园打擂。此演说,也带有几分广告之意。”

霍元甲闻听要演说,面露踌躇之色,道:“外国人欢迎人,定要演说么?不知为何,我生来就怕演说。同样一番话,在房中可说,让我站上台去,即便是寻常之语,也说不出了。未上台前,心中千言万语,一上台,竟忘得一干二净。明日欢迎会,多是外国人,我恐更难以开口。”农劲荪道:“不能演说之人众多,这算不得什么!许多学识渊博之人,尚且不能演说。一是天资所限,日常言语也无条理,常常词不达意,此类人永远无法演说。一是缺乏演说经验,平时说话自如,上台便过分矜持,反不如平时。四爷便是此类。我有一演说诀窍,说与四爷听。只要能践行此诀窍,定能演说。”

霍元甲欣然问道:“何诀窍?我确需请教。”农劲荪笑道:“此诀窍极为简单,便是‘胆大脸皮厚’五字。胆小脸皮薄之人,不论学问多大,一上台便心慌意乱,脸红耳赤,无言以对。四爷只需牢记,上台之时,莫要以为台下之人本领比我高,势力比我大,年纪比我长。心中要认定,台下皆是一群年轻无知之人,我上台讲话,乃是教训他们,命令他们。无论何言,我想说便说,说出定无错。需有这般勇气,方能上台演说。人越多,越要勇气十足,切不可觉得千万人中,必有诸多有权有势、有学问之人,甚至有亲友长辈在场,说话需谨慎。四爷虽演说不多,但听人演说定也不少。回想那些演说者神情,凡当时能赢得众人掌声者,绝非最谦虚之人。至于演说声调,快慢高低皆有关联。胆力一大,无所畏惧,讲话时自然能注重声调。如明日欢迎会,按理我们是客,言语应客气些。但客气话,只能在上台时向主人及来宾致谢时说。一讲到中国拳术,便要侃侃而谈,展现出独有千古的气概。我此番话,并非教唆四爷吹嘘。我知四爷演说之弊,在于缺乏勇气。而明日演说,正需鼓吹。明日四爷演说,我自会译成英文。若有不足之处,我自会补充。四爷放心大胆地说便是。说一段,我译一段,四爷可趁此思量下一段。对外国人演说,这便是便宜之处。”霍元甲当下又与农劲荪商议一番演说措辞。

次日,阳光尚未偏斜至未时初刻,霍元甲与农劲荪正于雅室中,与自天津、北京远道而来的李存义、刘凤春等武林同道品茗论道,谈笑风生。忽闻茶房引一青年男子步入,此人身着差役服饰,年约二旬,举止干练。他朝霍元甲恭敬一揖,双手奉上一张名帖,言道:“小的乃嘉道洋行班诺威先生差遣,特来恭请霍先生、农先生大驾。”

农劲荪接过名帖,确认无误,心中微讶,笑道:“班先生昨日亲至,约定申时相会,此刻不过未时初刻,怎就急于相迎?”李存义在一旁笑道:“中国宴请之礼,惯于屡催不至,班诺威久居上海,想必是深谙此道,故作提前之举。”农劲荪摇头笑道:“若他真个沾染了此等习气,我本欲准时前往,如今看来,倒是要拖延一二时辰,方合时宜。毕竟,中国人之约,若非酉时,主人亦难至也。”

那差役闻言,连忙解释:“班诺威先生此举,实非效仿本地习俗,实乃因仰慕霍先生武艺超群,欲提前相邀,以便在无其他宾客打扰之时,能静心深谈。至申时,宾客云集,言行举止难免拘束。故特遣自家汽车,以表诚意。小的跟随先生三载有余,此等殊荣,亦是首次得见。此刻,班先生正在行内静候,望二位先生赏光。”

农劲荪望向霍元甲,笑意盎然:“此番情谊,我生平交友甚广,洋友亦不在少数,今日却是头一遭。既如此诚挚,我等便却之不恭,乘其车往吧。”李存义等人闻言,纷纷起身道别:“既有专车相迎,自当从命。既不便让其空驶而归,亦不便令其久候。明日再来共贺欢迎盛会。”言罢,众人告辞而去。

农、霍二人随差役步入门外,登上汽车,瞬间如疾风般穿行于街巷之间。霍元甲好奇问道:“此车可载五人,前座尚有空位,若满载七人,是否仍能如此迅疾?”农劲荪笑道:“市区因人多,车行谨慎,若在郊外旷野,此车全力疾驰,速度可倍增,载人多少,并无大碍。”霍元甲惊叹不已:“七人之重,加之车体重量,少说也有千钧,此机械若无万斤之力,何以载重飞驰?”

农劲荪摇头道:“此车之力,并非全赖蛮力,马路坚硬平坦,气胎轮盘能产生弹力,减轻车身负担,实为关键。若在崎岖松软之地,即便铁轮,空车亦难行。此路一旦车行顺畅,几乎无需额外推力。你看那人力车夫,奔跑如飞,实则并不费力。常有年逾半百,甚至嗜烟如命者,岂能有千钧之力?车夫之力,不过尔尔。”

霍元甲恍然大悟:“若非农兄点拨,我恐终生误解汽车之力。曾闻外国力士,能躺于台,腰间置木板,任车轮碾过,以为神技。听农兄一席话,方知此乃障眼法,车轮轻柔,瞬息即过,何足挂齿?”农劲荪笑道:“常人视之,自然惊奇。若四爷有意一试,单手之力,足以令此车停滞不前。”霍元甲谦逊道:“未尝试之,不敢妄言。”

正谈论间,车已停稳。农劲荪望向窗外,见“嘉道洋行”铜匾高悬,差役已下车开门。霍元甲问及所在,农劲荪答:“似是北四川路。”差役前导,引二人至楼上豪华客厅,自去通报。

农劲荪留意到一侧房门上挂有英文铭牌,知为运动室,便指给霍元甲看:“班诺威果真爱武之人,此室专为练武所设。”言罢,轻推门扉,竟未上锁,应声而开。霍元甲初见洋人运动房,好奇张望,只见室内器械琳琅满目,壁上亦挂满各式装备,正欲询问,忽闻脚步声近,班诺威满面春风步入,热情握手道:“提前相邀,实属唐突,只因渴望与二位多叙,故冒昧至此。”

霍元甲问道:“这运动室,可否一观?”班诺威欣然应允,引二人入内。霍元甲见一角立有一牛皮人形物,高约五尺,上半身人形毕现,下半身却无腿足,五官虽略显粗糙,却栩栩如生。他指着此物询问,班诺威笑道:“此乃拳击练习之用,我国拳手难寻对手,便造此假想敌。此物与英国常用者略有不同,内置机械,双臂可灵活运动,既有定式,亦有无定式,随练习者需求。初学者仅能对抗定式,技艺精进后,方能应对无定式攻击。其下半身虽如不倒翁,但内置强力弹簧,受压即跳,落地仍稳,较普通皮人更为实用。”

霍元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笑道:“此物之妙,实乃巧夺天工。使用之时,是否需遵循特定身法手法?”班诺威摇头道:“并无定法,只需击中它,无论何种方式,它皆能做出反应,或快或慢,一击一应,连绵不绝,犹如真人对战。”

农劲荪兴致勃勃,提议道:“班先生可否演示一二,让我等开开眼界?”班诺威爽快答应:“演示不难,但需更换衣衫,如此正装,施展不开。待我略去繁复,简单展示几式。”言罢,他脱下外套,卷起衬衫袖口,轻步走向皮人,猛然一拳击向其胸。皮人应声后仰,双臂自下而上挥出,左拳右拳轮番而过,速度力量,皆令人咋舌。若非躲避及时,这一击怕是不轻。

班诺威不等皮人右臂落下,已一把擒住,巧力一带,皮人侧身倾倒。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皮人左手横扫而来,班诺威顺势前趋,双手环抱皮人脖颈,皮人双臂如同活物,在他背上乱舞。班诺威沉腰稳马,力压皮人,皮人却猛然弹起,班诺威也借机松手跳开,皮人摇摇晃晃,又立于原地。班诺威故作喘息状:“这机械之力,委实不俗,稍有不慎,便受其害。若无此等力量,又怎能作为理想对手?”

农劲荪好奇追问:“此物变法多端,是否还有其他妙用?”班诺威笑道:“变化无穷,我因时间所限,未能尽展其能。若全身投入,已有十余种变化。霍先生乃中国武术大家,何不亲自体验一番?”

霍元甲凝视皮人,未置可否。农劲荪恐霍元甲不便,笑道:“中国武术与贵国拳击,理念不同。此皮人虽好,却需按贵国拳法练习,与我中华武术,或有不合。若要应用,还需适当改良。”

霍元甲感叹道:“造物者之心思,实乃精妙绝伦。虽不及真人灵活多变,却胜在可反复练习,无厌其烦。活人岂能如此配合?”

一旁,另有两件奇异器械,半人高,一者伸出铁手,似待握手;一者挺胸凸肚,中央凹陷,似常被拳击。顶上各有一物,状如时钟。霍元甲不解其意,班诺威解释道:“此乃测力之器,每日练习,进步几何,一扳即知。”说着,他示范一番,铁手内机械轰鸣,指针移动。

霍元甲好奇心起,不由自主走上前,握住铁手,用力一扳。只听“咔嚓”一声,机件似有损坏,指针飞速旋转一周,发出清脆声响,停于原位。班诺威惊呼:“好大力气!各国大力士,无人能及。此乃德国造,世界顶级腕力机,一千二百镑之力,方能使其指针全周。若力超一千五百镑,机件必损。”

霍元甲面露歉意:“实在抱歉,我未知其妙,损坏贵物,能否修补?”班诺威笑道:“无妨无妨,能亲眼见证霍先生神力,此机即废,亦值。就让它作为纪念,岂不美哉?”

霍元甲虽得宽慰,但仍感不安,对室内其他器械,仅敢远观,不敢轻触。班诺威引二人至客厅落座,谈及德国大力士奥利孙,其人力能扭弯铁轨,拉升钢条,却性情淡泊,不喜张扬。去年访沪,班诺威曾邀其测试腕力,奥利孙竭尽全力,方达一千二百镑,且言若铁手位置更低,力量可增。其余大力士,鲜有能及千镑者。

班诺威目光转向霍元甲:“霍先生扳机之态,与众不同。他人皆缓缓用力,指针徐行。而霍先生,初时不动,一瞬之间,力贯千钧,指针如箭,直指千二百镑,机内始有异响。此等力量,已属惊人,更令人称奇者,在于其速。此中奥妙,还望霍先生不吝赐教。”

霍元甲淡然一笑,道:“其中缘由,我亦不明,只觉并未全力以赴罢了。”农劲荪接口道:“此中玄妙,我愿为班先生详解。我中华武术,与西洋拳法,差异不仅在技巧,更在于运力之法。西洋拳师与壮士之力,乃至常人之力,皆属同质,力有大小,本质无别。而我中华武术家,所运之力,却与常人迥异。西洋之力,多为直力,而我武术家之力,则为弹力,周身皆可发力,如手足皆为力之箭矢,击中对手,力即透体而入。此力疾如闪电,触肤即传,武术家所练,正是使这力之箭矢灵活无碍,毫无阻滞。一旦力触敌身,瞬间即透,故握铁手之时,力亦瞬间传至指针。此力非提举重物之力,如铁哑铃、石锁之类,虽重却难及此力之速之巧。霍先生所展之力,班先生言已超千五百镑,若以同等重量之铁哑铃,未必能如此轻易提起。霍先生力大无穷,然中华武术家中,不乏手提肩扛之力不及常人者,但发力之时,却能与霍先生比肩,甚至更胜一筹。此即中华武术之奥妙,亦是超越西洋武术之处。”

言谈间,时针已悄然指向四时,陆续有西洋人士到来,经班诺威逐一引荐,皆是久居上海之商人,与武术、运动皆无涉。农劲荪问起罗先生,班诺威答道:“他今早因商务赴杭州矣。”农劲荪未再多问。宾客渐满,侍者奉上西洋茶点,班诺威邀众人围桌而坐,并未安排霍元甲演讲。这些宾客,因非武术或运动界人士,对霍元甲并无特别敬意。班诺威亦未提及霍元甲扳断腕力机之事,此会名为欢迎,实则不过一场寻常茶叙。

霍元甲察言观色,初时班诺威热情洋溢,宾客至后,却渐显冷淡。茶叙间,一班诺威与一西洋人谈兴正浓,似已忘却他宾之存在。农劲荪心生疑惑,轻拽霍元甲衣袖,二人遂起身告辞。班诺威既未挽留,亦未安排车辆相送。

走出嘉道洋行,霍元甲边走边叹:“我行事向来谨慎,今日却荒唐至此,无端损坏人家腕力机,此物必价值不菲,故而班诺威虽表面客气,心中却大为不悦,待我等态度骤变。”农劲荪道:“我亦觉班诺威态度有异,但是否因腕力机之事,尚难定论。那机器虽贵,也不过千金之数,损坏可修,损失有限。一个大洋行经理,不应如此小气。”霍元甲道:“我等除损坏机器外,并无他过。”农劲荪道:“昨日他言及欢迎会,今日情形却大相径庭,难道也因机器之事,临时变卦?”霍元甲怒道:“此中无理可讲,总之,洋人多有不善,处处欺压中国人。我恨洋人,誓要与大力士一较高下,便是为此。”

农劲荪道:“我交友中不乏洋人,商人亦多,却未见如班诺威般离奇之举。我常言,中国人受洋人轻视,多因自身行为不检或语言不通,不应一味责怪洋人。洋人上层,多讲礼貌,重信义。班诺威今日之举,实难理解。好在与他并无深交,他如何看待我等,无关紧要。”霍元甲道:“洋人如何看待我,自是无妨,但他先热情相邀,后又冷淡相待,我等告辞,他既不挽留,也不提送行之事,似有意让我等难堪。我实难理解他为何要如此戏弄我。”农劲荪道:“班诺威乃英国人,或许与奥比音、沃林有交,因不满你与沃林签约,与奥比音对决,故有此态。”霍元甲道:“农爷洋友众多,能否探听其用意?”农劲荪略一思索,道:“探听自可,但今日已晚,明日我且为此事走访几位朋友,看究竟是何缘故。”

二人边行边谈,不觉已至寓所。茶房正备晚餐,霍元甲刚欲举箸,忽感胸臆间隐隐作痛,遂隐忍不言,勉强食了两碗,疼痛更甚。他平日食量颇大,此刻却因疼痛难忍,不得不放下碗筷,手捂痛处,在房中踱步。刘震声素来留心霍元甲起居,见此情景,知他必有不适,连忙放下碗筷,跟入房中询问。霍元甲体魄强健,性情坚韧,若非疼痛难忍,绝不会轻易吐露。此时在房中徘徊数圈,只觉疼痛愈加剧烈,犹如身受重伤。二月天气尚寒,他却痛得汗流浃背,手指冰凉,渐至步履维艰。见刘震声询问,终是忍不住道出实情。刘震声大惊,急唤农劲荪。农劲荪不懂医术,见此情景,亦是手足无措,急命客栈帐房请来一位西医。西医诊脉听心,一番忙碌后,取出药水,为霍元甲左臂注射一针,又留下几片白药,吩咐分三次服下,却未言明病因。诊金药费共计一十八元五角。服药后,疼痛并未减轻,且因西医一番折腾,已至半夜。农劲荪不敢再请医,亦不知哪位医生可靠,只得胡乱度过一夜。

次日晨曦初现,农劲荪对刘震声道:“彭庶白久居上海,必知此地中西名医。此刻天已大亮,你速往彭家一趟。若他能亲自来此共商诊治之策,自是最好;若他有事缠身,不能即刻前来,你便问他应请哪位医生,并求他书一荐信,以免再如昨夜那般遭人讹诈。”刘震声曾多次拜访彭庶白,闻言即匆匆而去,不多时便与彭庶白一同归来。

彭庶白向农劲荪询问病情缘由,农劲荪便将昨日嘉道洋行之事一一道来:“霍四爷性情刚烈,无端受班诺威冷落,心中必然郁结难舒,或许因此一时气愤过度。”彭庶白道:“莫非是因扳那腕力机用力过猛,内里受了损伤?”农劲荪未及回答,霍元甲在床上开口道:“那腕力机乃死物,无法与我抗力,理应无此可能。”彭庶白摇头道:“不然。习武之人,因硬弓、石锁而伤者屡见不鲜。我如此问,实有因由。我曾闻秦鹤岐评价四爷武艺,言四爷外家拳术已臻化境,然练功时双手进展神速,却忽略了内里修炼,此乃外家拳师通病。虽四爷手上功夫远超常人,不甚要紧,但四爷一拳挥出,有千斤之力,便有千斤反作用力于身。若击空或击于柔弱之辈,尚无大碍;若遇功力深厚、能承受之力士,四爷自身恐难承此反震。那腕力机重达千二百镑,外国人更言非千五百镑之力不能扳断,四爷使出超千五百镑之力,反作用力之大,可想而知,内里怎能无恙?”

彭庶白此言一出,霍元甲猛拍床沿,长叹一声。彭庶白生怕得罪,连忙解释道:“四爷切勿生气,更勿疑心秦鹤岐有意诋毁。”霍元甲摇头苦笑:“非也,庶白哥误会了。我乃叹服秦老先生眼光毒辣,只可惜未能当面赐教。若我早知此理,昨日之事,我绝不会插手。如今恍然大悟,回想昨日扳机之时,确感右肋不适,心跳加速,当时只道是损坏了人家贵重之物,心生愧疚,未加留意。既秦老先生早有此言,可见我之痛楚,确与此事相关。”

农劲荪道:“闻秦鹤岐乃上海伤科名医,何不请他来诊?”彭庶白赞同道:“我正有此意。他平日早起,此刻前往正好,再迟恐他外出。”刘震声道:“我即刻前去!”霍元甲道:“你带我名片,至秦家后,雇辆马车,请秦老先生前来。他年事已高,不便乘坐街车。”刘震声领命而去。霍元甲躺在床上,仍是痛得汗流浃背。农劲荪、彭庶白细观其痛处,皮肤无恙,唯脸色唇色苍白如纸。

约莫两刻钟后,刘震声已携秦鹤岐归来。霍元甲勉强起身相迎,秦鹤岐快步上前道:“不必客气。若是内里受伤,切不可妄动。”言罢便坐于床沿,诊脉片刻道:“此脉不似受伤之象。依我看,此乃肝胃气痛,因平日抑郁伤肝,饮食无度伤胃,一时感触而发。我专治外伤,若真是内伤,即便我力有不逮,尚可求助于程老夫子。而今既非外伤,便需寻内科高手了。我有一位老友,江西人氏,名黄石屏,人称‘神针黄’,其针法治肝胃气痛、半身风瘫等症,颇有神效。他虽在此地行医,但生意兴隆,每日上午求诊者络绎不绝,难以请动。霍先生若信得过他,还需勉强起身,我陪你同往。”霍元甲闻言,挣扎着坐起道:“秦老先生既言我非内伤,我心已宽。”转头问刘震声道:“马车可已打发?”刘震声道:“秦老先生定不肯乘马车,故未雇。”霍元甲望向秦鹤岐道:“老先生如此客气,我心难安。”秦鹤岐笑道:“你我至交,何须虚礼?我平日多以步行为乐,今日闻病势凶猛,恐耽误不得,才乘街车而来。若路途遥远,马车自然快捷,但近处则相差无几。似你此刻有病之身,出门非马车不可。”遂对刘震声道:“你可去叫茶房雇辆马车来。”

刘震声应声而去。霍元甲道:“我昨夜请一外国医生,于臂上注射一针,灌入药水,当时不觉疼痛,医生走后不久,便觉针眼处胀痛,摸之竟肿如胡桃。我疑此病不宜打针。方才老先生所言黄先生,是否也用此法?”秦鹤岐笑道:“此疑大谬。一针不愈,便疑病不宜针,那一药不愈,岂不疑病不宜药?黄石屏之针法,与外国医生迥异。其针无药水,亦非寻常针科所用。其针为赤金所制,长者近七寸,短者亦有四寸,细如发丝。赤金质软,又细如发,要刺入皮肉数寸,此技已属难能,更何况他能隔衣施针。我曾亲眼见其治愈无数病患,才敢推荐于你。”

霍元甲忍受一夜痛苦,已别无选择,只得双手紧按痛处,由刘震声搀扶下床,一边吩咐彭庶白稍坐,一边与秦鹤岐出门,登上马车。秦鹤岐吩咐马夫前往提篮桥。马夫抖缰扬鞭,马儿昂首奋蹄,向提篮桥疾驰而去,不多时便至黄石屏诊所。秦鹤岐先下车引霍元甲师徒入内,刘震声见这诊所乃一栋三层小楼,两厢及客堂均为诊室。西厢已有数位女客候诊,客堂中亦坐着十余位衣着各异、年龄不一的病人,似也在等待。入门处设有挂号柜台,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坐镇其中。秦鹤岐与老者寒暄几句,老者起身相迎。秦鹤岐回头对霍元甲道:“黄先生此刻正在楼上抽烟,我们且去他诊室等候。”说着引霍元甲进入东厢,只见室内也坐着七八位候诊者。秦鹤岐让霍元甲躺于软沙发上,自己陪坐一旁道:“对门是女客候诊室,中间是施诊室。此处规矩,按挂号顺序诊视。急诊需加倍诊金。我已交涉,黄先生下来先看你。”霍元甲道:“既有规矩,他人亦是有病求医……”秦鹤岐未及回答,挂号老者已走近低声道:“老先生下来了,请稍候。”随即楼梯声响,一位年约六旬、身着蓝色团花摹本小羔皮袍、步履从容、神态庄严的老者缓步而出。

秦鹤岐起身迎上前,含笑道:“打扰老先生了。我这位北方朋友,昨日胸脯以下痛了一整夜,痛时四肢冰凉,汗流如注,实在难以忍受。我特地带他来此,求老先生提前诊治。”说罢,回头对霍元甲道:“这位便是黄石屏老先生。”霍元甲此时痛得死去活来,只得勉强点头道:“求黄老先生为我诊断,看这痛楚究竟因何而起?”黄石屏于沙发旁坐下,诊脉观苔道:“肝气过旺,止痛易,但这病已根深蒂固,要彻底治愈,痛止后还需多服药。”言罢,望向秦鹤岐道:“你可曾看过他脉?”秦鹤岐道:“正是看过才荐来此。”黄石屏已取金针在手道:“我觉他脉象奇异,好在两尺脉平稳,否则此病难治。”

霍元甲自信体魄强健如钢,闻听黄石屏之言,内心不为所动,唯见那黄石屏手中所持金针,闪烁着奇异之光,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好奇,遂开口问道:“黄老先生,吾这病痛,莫非非得施针不可解?”黄石屏笑答:“服药亦可缓缓图之,然药力绵长,难以速解足下之痛。既痛不可忍,自当以针疗为先。足下宽心,老夫每日施针不下百次,不仅安全无虞,更无痛楚之感,请足下安卧沙发之上。”

霍元甲无奈,只得依言仰卧。黄石屏轻撩衣衫,露出霍元甲坚实如铁的腹肌,于肚脐之下半寸处,欲施针术。一针初落,却忽地停手,凝视针尖,只见其竟逆转而回。黄石屏微微一笑,换得一针,复又言道:“老夫此针,入体无痛,足下勿惧,但请以气鼓腹,使皮肤松弛,便于施针。”霍元甲答道:“吾未曾鼓气,肌肤已然松弛。”黄石屏再度下针,针尖竟又弯折不入。此时,他回首笑问秦鹤岐:“秦兄,你乃武学中人,难道这位朋友亦是武林高手?”秦鹤岐笑道:“老先生何以如此断言?”

黄石屏道:“若非武功深厚之人,岂能有此肌肤?初针之时,老夫未觉,以为足下鼓气所致,二次施针,足下分明未动,肌肤之下,竟能自生抗力,与针尖相抗,此非武功大成者,焉能有此异象!”

秦鹤岐闻言大笑:“老先生医术超凡,果然名不虚传。我这朋友,正是如今张家花园设擂的霍元甲大力士。”黄石屏闻言一惊,道:“原来如此,倒是老夫失敬了。若早知是霍大侠,便不用这寻常之针。难怪其脉象奇异非凡。”言罢,自壁柜中取出一指粗、七寸余长的玻璃管,内藏一根六寸金针,拔塞审视一番。秦鹤岐趋前细看,问道:“此针与先前所用,有何不同?”黄石屏答道:“长短粗细无异,唯金质有别。常针为纯金所铸,此针则为九成金,质地略硬。”

霍元甲见状,心中疑惑:“如此长针,穿腹而过,岂不伤及肠腑?”黄石屏笑道:“莫说腹部,即便是眼眸之中,老夫亦能施针。”言毕,以左手拇指轻按霍元甲肚脐周遭,霍元甲只觉脐下似有蚁咬,随即黄石屏已起身。霍元甲问道:“可是未曾施针?”黄石屏笑道:“针已入体,足下不妨起身,试试胸前之痛是否已消?”

霍元甲依言坐起,轻抚胸膛,继而起身扭动身躯,顿觉痛楚全消,忙向黄石屏拱手笑道:“果真是手到病除,神针之名,当之无愧。只是不知此针效能持久,抑或仅为暂时缓解?”

黄石屏道:“老夫先前已言,止痛易,难在心境平和,免因俗事动怒伤肝,否则病痛恐再复发。”霍元甲虽信黄石屏医术神妙,但自觉体健,病痛既除,又见黄石屏忙于他人,便不再多言。

此时,黄石屏走向一位年约四旬,面带愁容的男子,问道:“所患何疾?”那男子以左手指着右臂,答道:“此臂已两年未曾动弹,不痛不痒,亦无红肿,若说无知觉,重捏之下亦知疼痛,服药无数,未见其效。”黄石屏闻言,未诊其脉,仅挽起衣袖,一眼望去,随即取针,以左手食指于男子右肩下按压,寻得一处,将针依指刺入,深入五寸,不拔而出,仅嘱其静坐不动,便又转向另一位病患。

霍元甲问秦鹤岐:“此人之针,为何留于体内不拔?吾之肚皮,似未觉针入便已完毕。”秦鹤岐道:“此中奥妙,我亦不解,想必因病而异,施针之法亦有所别。你看他身着夹马褂、羊皮袍,内里还有夹衣,针入五寸,轻而易举。而你腹肌裸露,连折两针,直至第三针九成金方得入体,由此可见,你一身武艺,实乃惊人!”

二人正谈间,忽闻那男子紧皱眉头,呼道:“老先生,此针留于体内,甚是难受,可否拔出?”黄石屏点头笑道:“正是要你觉得难受,方为对症。你这病症,若针入无感,便无康复之望。且忍耐片刻,待难受至极,病便愈矣。此时拔出,恐需再施一两次。”那男子无奈,只得咬牙强忍,额上汗珠如豆大般滚落,未及片刻,又呼道:“老先生,我实难再忍,身体将支撑不住,请速拔针!”黄石屏闻言,停下手中诊疗,走至男子身旁,将针拔出。男子顿时浑身颤抖,面色苍白,连声道:“老先生,这是何故?我似要虚脱了。”黄石屏道:“无妨,若觉头晕,且于沙发上歇息。”当下扶男子躺于沙发之上。

霍元甲、秦鹤岐见状,心中皆为黄石屏担忧,生怕男子有不测。室内候诊之人,目睹此景,亦心生恐惧,纷纷向黄石屏询问缘由。黄石屏淡然笑道:“他这臂膊,两年未动,病根深重。欲除此病,岂能不经历一番痛苦?此等反应,实属正常。更有甚者,针下之时,两眼上翻,手足僵硬,状若濒死,不知者见状,无不惊慌失措。然不历此境,病难痊愈。”

正说间,那躺于沙发上的男子已坐起身来,呼唤黄石屏。此刻其面色,不仅恢复如初,更添几分红润。黄石屏问道:“已不觉难受乎?”男子喜道:“好了,全好了!”黄石屏道:“你那不能动之臂,何不举起让老夫一看?”男子道:“只怕还举不起。”言罢,缓缓移动右手,渐抬渐高,过肩之后,直伸向上,又向前落下,连续舞动数圈,欢喜得跳了起来,奔至黄石屏面前,深深一揖,几欲跪地:“我这手臂,已两年未曾持箸用餐,以为此生将成废人,未想今日竟能如此,理应叩头谢恩。”黄石屏连忙拱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霍元甲轻移步履,贴近秦鹤岐耳畔,低语道:“黄先生之诊金规矩,我尚不清楚,此处有十元钞票,不知是否足够?”秦鹤岐轻轻摇头,笑道:“黄先生性情豪爽,最爱结交英雄,若是由我引荐,他定然不会收取诊金,更何况引荐之人乃是你霍元甲呢?”霍元甲闻言,眉头微蹙,道:“此万万不可,他既悬壶济世,你我皆需守其规矩,我无需额外馈赠,他亦应按例收费。”

二人言语虽轻,却似未逃过黄石屏之耳。他缓步上前,笑声道:“此言差矣,莫说是鹤老引荐,便是冲着霍元甲先生之名,我也绝不能收那诊金。我久闻霍先生大名,心生敬仰,只因无缘得见,今日有幸相逢,实乃天赐良机。奈何诊务繁忙,未能与霍先生畅谈,实为遗憾。敢问霍先生现居何处?我见报上所言,知先生暂不离沪,还望赐下住址,改日我必亲往拜访,再聆教益。”

霍元甲见黄石屏言辞恳切,不便再提钱之事,只得连连道谢,取出一张名片,写上居所,与秦鹤岐辞别而出。行至街上,秦鹤岐忽道:“昔日你欲寻武艺高强之友,我本欲引你见黄石屏,奈何他医术繁忙,又嗜鸦片,终日无暇。你瞧他身形瘦弱,文质彬彬,外人皆以为他乃文弱书生,岂知他内外兼修,武艺超群,更兼道家修为。我与他相识多年,只知他医术高明,直至三年前那桩绑架之事,我才知他除金针之外,尚有绝世武艺。”

霍元甲闻言,好奇心起,秦鹤岐便细细道来:“三年前寒冬,一日黄昏,有人至黄家求诊,欲请黄石屏往虹口出诊。黄家门诊二元二角,出诊视远近而定,夜间加倍。彼时已过出诊时辰,挂号者自然回绝,劝其明日再来。那人恳求不已,言其东家老太爷病重,无论诊金多少,只求黄先生一救。黄石屏性情豪爽,常免费为贫苦之人治病。挂号者知其性情,无法推辞,便按夜间出诊之例收费。那人喜道:‘如此便宜,我家老太爷原以为夜间出诊需数十元,如今只需十余元,岂非便宜?’言罢,取出数十元钞票,交了诊金,留下地址,取了收据而去。

“黄石屏出诊归来,闻此事,虽心急如焚,然吸烟成瘾,出诊归来必先吸烟。他曾言,打针需全神贯注,力贯针尖,方能穿皮入肉。若烟瘾未过,全身无力,何以贯注针尖?故无论事态多急,必先吸烟。吸罢烟,天色已暗,大雨滂沱。既已收银,势必前往。黄石屏乘其小汽车,携车夫,冒雨前往虹口。行至一偏僻街道,忽闻有人问:‘可是黄老先生?’车夫应之。话音未落,枪声响起,四名强盗围车而来,以枪相逼,令黄石屏下车。石屏心知无法抵抗,索性应允。下车后,两强盗架其双臂,石屏笑道:‘我乃一介郎中,年老体衰,又吸鸦片,手无缚鸡之力。你等四人,且有枪械,何须如此?但求不伤我性命,钱财尽可拿去。’强盗闻其言,略松戒备。

“石屏见四周无人,心生一计,道:‘我身上有支票,可即刻签字给你们,能否不带我走?’强盗愚蠢,以为先取支票再捉人不迟,未防石屏有武艺。石屏趁机挣脱,一挥手,将持枪强盗打倒。另一强盗未及反应,已被石屏一脚踢飞。石屏弯腰夺枪,另两强盗见状,吓得落荒而逃。石屏以枪指地强盗,笑道:‘如今是你要我钱,还是我要你命?依你所为,本应送官,但我素来不愿结怨,今日便饶你一命。若再犯我手中,休怪无情。’”

霍元甲听罢,赞不绝口:“好一个黄石屏,果真是文武双全!”说话间,马车已至霍元甲寓所。霍元甲笑道:“今日劳累鹤老至此,尚未用饭,实在过意不去。彭庶白或许仍在,请入内共餐,再叙长谈。”至于秦鹤岐如何回应,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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