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百年义侠传》(六十三)

百科   健康   2024-12-12 15:16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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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武功




侠 练成文武艺·仗剑天涯去


以武学打开世界·智者不匹夫 武者无懦夫 


且说霍元甲正慷慨激昂,讲述武学之道,忽闻左侧座位中,一阵响动,一人猛地站起,声若洪钟:“休要赘言,可敢与我一战!”此言一出,众皆惊愕,纷纷侧目而视。只见那人年岁不过二旬有余,身躯却如松柏般挺拔,身着日本学生洋服,眉如浓墨,眼若铜铃,一脸横肉,神色间透露出几分狠戾,仿佛与霍元甲有不共戴天之仇,欲将其生吞活剥一般。

霍元甲闻言,暂停演讲,目光温和地打量了那人一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兄台莫急,请上台共叙。”那人应了一声,犹如牛鸣,震耳欲聋:“这便来!”说罢,急匆匆离座,却不料座位与擂台之间,横亘着一块三寸余高的木板,原是为防止看客拥挤,特设此障。那人一心向台,未曾留意脚下,被木板一绊,身形前倾。所幸木板距台尚有五六尺之遥,加之他身手敏捷,仅一手触地,便即跃起。然而这一跤,却引得台上万千看客,齐声大笑,那人脸色涨得通红,好不尴尬。

霍元甲见状,连忙步至台边,关切地问道:“兄台可曾摔伤?请慢行,此擂台乃仓促搭建,诸多简陋,木板阻隔,实乃无奈之举。”言罢,指引那人从后台入口上台。原来擂台两侧,皆有门户通往后台,门旁各设一桌,备有签名簿、笔墨及招待人员。

那人步入后台,招待人员迎上前去:“请先生签名留念。”谁料那人怒目圆睁,喝道:“要打便打,签何名姓?”招待人员赔笑道:“签名乃规矩,望先生体谅。”那人稍作停顿,不悦道:“我不会写字,打过再签不迟。”招待人员又道:“留张名片亦可。”那人答道:“名片亦无。”边说边推开招待,直奔后台深处。招待人员心中不悦,手持签名簿与笔,追上前去:“按规矩,不签名不得上台,阁下欲往何处?”那人怒火中烧,转身欲动武。

此时,农劲荪闻后台喧哗,赶来查看,正见那人欲对招待动手,刘震声亦欲解衣上阵。农劲荪连忙介入,笑道:“此乃后台,要打擂,请往前台。”那人怒视农劲荪:“我知是后台,但这小子欺人太甚,非要我签名,我来此何须留名?”农劲荪笑道:“足下乃有识之士,签名不过形式,与名誉无干。我这位朋友职责所在,请足下签名,实非有意为难。请问,足下是否欲打擂?”

那人道:“我不知何为打擂,只因见霍元甲在报上夸大其词,特来会他,看他究竟有何能耐。”农劲荪哈哈大笑:“这不就是打擂吗?足下既欲打擂,不仅需在此签名簿上留名,还需在证书上签字,此乃规矩。”

霍元甲在前台闻得争吵,亦步入后台,听那人言“特来会他”,便道:“我非三头六臂,不过凡人。报上所言,乃针对外人,非对国人,兄台莫要误会。请问兄台高姓大名?我设此擂台,正欲结识如兄台般的英雄。”那人轻视地望着霍元甲,点头道:“你亦不过如此,所谓‘未尝一败’,我实难信。”霍元甲笑道:“信不信由你,我本无意在国内炫耀。”言罢,又问其姓名,那人道:“我有名有姓,但不愿在此透露。你摆擂台,我来打擂便是,胜负自负,与你无干。”

农劲荪道:“话虽如此,规矩不可废。今日擂台初开,你是首位挑战者,若不签名,亦不报姓名,此后规矩难立。且若不按规矩来,霍先生绝不会与你交手。”那人无奈,只得道:“我乃东海人,姓赵,无名,人称东海赵。你们若要姓名,便写东海赵吧。”霍元甲笑道:“世上岂有上等人无名之理?你若不愿留名,这擂不打也罢。”东海赵怒道:“姓名乃代号,你叫霍元甲,我叫东海赵,有何不可?你设擂台,招人来打,如今却说不打,岂不荒谬?这话若非出自你霍元甲之口,倒也罢了。”

东海赵一番话,激得后台众人怒意难平,尤其是刘震声,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教训他一番。霍元甲却毫不生气,反而笑道:“兄台误会了,我非惧战,只是你若不签名,我便不能与你交手。”东海赵道:“好,我签便是。”霍元甲却面露犹豫:“你虽愿签,但我仍劝你莫打,因你乃为我报上之言而来,我已解释清楚,那些话乃对外人而言,我们自家人,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无论胜负,皆无意义。”

东海赵问道:“那你为何设擂?”二人后台交谈良久,台下看客已不耐烦,纷纷鼓掌催促。农劲荪对霍元甲道:“赵君既愿签名,四爷便与他前台一战吧。看客鼓掌,正是催我们出场。”霍元甲无奈,只得点头应允。

当下,有侍者捧上证书,东海赵提笔挥毫,写下“东海赵”三字,笔力遒劲,颇有风骨。霍元甲见状,心中不禁生出惜才之意。农劲荪亦觉东海赵此等英姿勃发的少年,若能得高人指点,剔除骄横之气,定能成为武术界的栋梁之才。于是,他先行出台,向众看客解释了一番因东海赵不愿签名而耽误时间的缘由,并致以歉意。随后,他高声宣布:“此刻赵君已签名完毕,请各位一睹赵君之英姿!”言罢,掌声雷动,响彻云霄。

农劲荪转身引霍元甲与东海赵出台,简要介绍东海赵后,便让他立于台左,霍元甲立于台右。自己则手持怀表,立于台中。随着一声铃响,农劲荪退至一旁,让出场地。

霍元甲向东海赵拱手笑道:“请赵兄指教。”东海赵毫不谦让,一拳直取霍元甲。霍元甲心存爱惜之意,不欲当众挫败东海赵,只想试探其武功深浅。见拳风袭来,他故意抬手轻轻一碰,便觉东海赵功力虽不及刘震声,但身手灵活,腰腿敏捷,天赋异禀。若得良师教导,成就必在刘震声之上。于是,霍元甲且战且退,待东海赵攻势近身,方闪开反击。

霍元甲若全力以赴,东海赵必无还手之力。但他心存慈悲,打法自然不同。表面看似激烈,实则霍元甲出手皆有保留,只轻轻触碰东海赵,便即收回。如此腾挪闪躲,约莫三四十回合后,台下掌声不断,喝彩声此起彼伏。刘震声看得目瞪口呆,低声对农劲荪道:“想不到这小子竟有如此能耐。我跟随老师多年,见过无数高手,却从未见有人能与老师缠斗二十回合以上。如今已过三四十合,仍未见分晓。这小子年纪尚轻,若再苦练数年,岂不天下无敌?”

农劲荪摇头笑道:“你再仔细看看。你可曾见他碰到过你老师?你老师的手已在他身上摸了个遍。”刘震声闻言,仔细观察,顿时恍然大悟,心中大定。又战十余回合,霍元甲料想东海赵已知自己非其敌手,便跃出圈外,拱手道:“佩服,佩服!我们自家人,何须分个高低?”

谁料东海赵因经验尚浅,并未察觉霍元甲有意相让,反以为自己技艺高超,迫使霍元甲认输。年轻人好胜心强,加之本性骄傲,怎肯罢休?但因激战良久,已是大汗淋漓,衣衫尽湿。他一边解衣扣,一边道:“不分胜负,岂能罢休?待我再与你战过!”

霍元甲笑道:“何必如此?赵兄已疲惫不堪,何不稍作休息?”东海赵虽心有不甘,但体力确已不支。恰逢霍元甲提议休息,他自是欣然应允。又觉脚上皮靴厚重,影响身手,见霍元甲穿的是薄底朝鞋,便想更换。无奈试穿数双,均不合脚,只得脱下皮靴,穿着袜子在台上踱步,顿觉轻快许多。

他暗自思量,与霍元甲缠斗至今,皆因霍元甲身法灵活,难以捉摸。此番需设法扭住霍元甲,施展摔跤技艺,定能取胜。主意已定,再次与霍元甲交手。霍元甲从容应对,并非有意不让东海赵扭住,实是东海赵力有不逮。几回合后,霍元甲心想:若不将他击倒,必不肯罢休。索性给他留些颜面,自己也假装跌倒吧。

于是,他故意露出破绽,让东海赵扭住左臂。东海赵大喜过望,正欲施展摔跤绝技,却觉霍元甲手臂绵软无力,如同扭住绳索。刚欲用肩撞击,霍元甲手臂陡然变得坚硬如铁,泰山压顶般压下。东海赵如何承受得住?只得闪身躲避,却因脚步未稳,身体倾斜,终是摔倒在地。霍元甲也顺势倒下,随即扶起东海赵,笑道:“赵兄已跌倒在地,我亦同时倒下,仍算不分胜负。我们不如就此罢手,交个朋友吧!”

东海赵见霍元甲也跌倒在地,仍未察觉霍元甲有意相让,反而懊悔自己脱下皮靴,导致下盘不稳。他认定霍元甲之所以跌倒,是被自己拉住手臂所致,口中不服道:“打擂台必分胜负,定要有一人跌倒。你若跌倒,擂台便取消;我若跌倒,我自会离去。”

台下观众多为不懂武艺之人,自然看不出霍元甲的用意。听东海赵如此说,纷纷鼓掌叫好。霍元甲笑对东海赵道:“赵兄若要再战,我只好全力以赴了。请赵兄见谅。”

东海赵默不作声,将皮靴穿好,又调息片刻。农劲荪此时压低声音对霍元甲道:“这小子实在不知好歹,四爷此番切莫再手下留情。”霍元甲颔首道:“我已说过要让他瞧瞧我的真本事,只是这小子承受不住一击。今日擂台初开,我不愿伤人,更不愿与武林同道结下梁子。未料这小子如此纠缠不休,真让我束手无策。”

农劲荪道:“四爷两次相让,已是仁至义尽。台下看客中或许有人能看出门道,只是未曾点破罢了。倘若被看出四爷有意相让,他们不明四爷苦心,反而怀疑我们自导自演,那岂不有损四爷威名?依我之见,四爷既设此擂,便无需顾忌伤人或结怨。日后无论谁来,不签名便罢,一旦签名,便不用客气。”

霍元甲道:“我未曾想到这一层,若真被看客误会,岂不是弄巧成拙!我日后定不再如此儿戏。”言罢,他紧了紧腰间板带,转身走向台前,向东海赵道:“你来,还是我来?”东海赵摆开架势,应道:“你来也罢!”

霍元甲大步上前,手掌一挥,东海赵早有防备,身形一闪,右脚猛踢向霍元甲右胁。霍元甲不闪不避,待脚至近前,一手轻轻捞出,往怀中一带,东海赵立足不稳,向前扑去。霍元甲不等他扑倒,手臂一扬,东海赵如同被狂风吹起,腾空一丈多远,重重摔落。皮靴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转了几十个圈,不偏不倚落在盛绍先头上。

柳惕安全神贯注于东海赵的摔跤,未曾留意皮靴飞来。盛绍先更是毫无防备,待皮靴落头,惊得“哎呀”一声。皮靴在他头上弹起,落入座位之下。盛绍先惊慌失措,起身四望,不知是何物所击,气愤地骂道:“何人如此大胆?”引得众人哄笑。柳惕安忙弯腰拾起皮靴,递给盛绍先道:“是它打了你,它的主人被霍元甲摔出一丈多远,它要替主人出气呢。”盛绍先见是东海赵的皮靴,这才破涕为笑。

东海赵这一摔极重,台上虽铺有细砂,却极为浅薄,底下全是方砖。他摔出一丈多远,背脊着地,虽未受伤,但连番激战已耗尽力气,加之这一摔,哪里还爬得起来?耳中虽闻台下喝彩之声,心中却羞愤难当,泪水夺眶而出。此番霍元甲并未上前搀扶,东海赵勉强坐起,只觉右腿麻木,不似往日灵活,便双手抱着膝盖揉搓。

柳惕安提着皮靴,笑对盛绍先道:“我替你报复他如何?”盛绍先问道:“如何报复?”柳惕安笑嘻嘻地道:“你瞧好了!”说罢,将皮靴轻轻一抛,正落在东海赵头上。台上台下,不约而同地喝了一声:“好手法!”东海赵猝不及防,与盛绍先一般惊愕。只是他此时羞愤交加,已无勇气骂人。皮靴从他头上落下,他拾起穿上,站起身拍了拍衣裤上的尘土,低头走进后台。穿上上衣便走,既不与人言语,也不正眼看人。后台之人都骂他气量狭小。

农劲荪走到台口,对观众说道:“这位东海赵君,上台时不愿签名,经多番劝说,才在证书上写下三字。前两次与霍台主交手,诸位中不乏明眼人,或许会觉得打得不甚真实。这是霍台主爱才之心,深知东海赵武艺尚浅,但天赋异禀,腰腿灵活,将来必成大器。霍台主不愿因一次失败,让他心灰意冷,故而手下留情。第一次交手时,霍台主已遍点东海赵周身要穴,却未使劲,只盼他知难而退。未料他心性倔强,定要再战。霍台主第二次便露出真功夫,一条臂膊便将他压倒。此等打法,非武功高出十倍者,不敢尝试。人之肩膀,最能承重,寻常一二百斤不在话下。东海赵体格健壮,双手扭住霍台主臂膊,若非霍台主力大无穷,岂能轻易将他压倒?霍台主随身倒下,仍是为了顾全他颜面。我恐诸位不明霍台主苦心,劝他不可如此,以免自毁声誉。第三次才是真打,霍台主秉持以武会友之精神,绝无与同胞争胜之念。望在座豪杰,继续上台切磋。”

言罢,农劲荪退下。等了许久,竟无人上台挑战。农、霍二人商议,觉得台上冷清,看客无趣,便有人提议邀请南北武术界名人及友人上台表演。农劲荪反对道:“不妥。我们所邀之人,皆非江湖卖艺之辈,所练武术皆非花拳绣腿。真正能用的武术,往往不好看。若非行家,只觉索然无味。且有一个月时间,今日才刚开始,岂能每日请人表演?再者,看客花钱入场,为的是看打擂。若无人挑战,无论表演何种武术,也难以满足看客。今日有东海赵三场激战,若再无人上台,便宣布散会也无妨。或许明日挑战者会多些也未可知。”

霍元甲叹道:“我心中实为看客着想,他们花钱购票,却无缘得见打擂,只空对一座寂寥之台,着实令我心中有愧。”彭庶白在旁闻言,遂道:“兄弟有一计,不知四爷与农爷意下如何?往后打擂者,需提前一两日报名,签名确认,约定比试时间,再于各报上公布打擂者姓名,不可临时登台。若无报名者,当日便不卖票,如此既可免看客花钱无看之憾,又可避免如东海赵般上台不签名之弊。”

农劲荪闻此,连声称妙:“此计大善,当下便需向看客宣告,回寓后再撰广告,遍发中外各报。”言罢,转向霍元甲问道:“四爷可还有异议?”霍元甲道:“我无异议,只是若有人临时兴起上台,也需看时间是否允许,若得空,即刻比试也无妨。此乃我一点浅见,彭兄以为如何?”

彭庶白笑道:“四爷之意甚好,虑及打擂者一时兴起,若拒之门外,恐扫其兴。然打擂者心态,多如东海赵,未胜之前,不愿透露姓名。若要提前报名,便不能容许临时上台;若许临时上台,又无人愿意提前报名。此二法相悖。”霍元甲点头称是,农劲荪遂将此法告知看客,随后宣布散会。

霍元甲忽问彭庶白:“方才那抛皮靴于东海赵头顶的西装少年,似与你相识,他乃何人?”彭庶白笑道:“他乃我新交之友,姓柳名惕安。四爷可是因其抛靴手法精准而留意于他?”霍元甲道:“他抛靴确令我留意,然在此之前,我已被其气质所吸引,尤其那双眼睛,偶一望去,似有绿光闪烁,细察之下,又与常人无异。”

彭庶白道:“我所见亦如此。我与他相交尚浅,仅三面之缘,对其来历不甚了解,但可断定他与我们志同道合。此刻散会,我引他来与四爷相见如何?”霍元甲欣然应允。

彭庶白正欲离去,忽见一大群人迎面走来,人数众多,形态各异,皆是北方人装束。彭庶白虽负责招待,却一人不识。只得迎上前问道:“诸位上台欲寻何人?”为首一高大汉子答道:“我乃李存义,特带几位朋友自天津而来,欲见霍四爷。”

彭庶白闻李存义之名,知其乃北几省武术界之翘楚,遂引众人至后台。霍元甲远见,即上前迎接,笑道:“哎呀!诸位兄长竟于今日赶到,真是感激不尽。”言罢,逐一握手寒暄。此番同来者有刘凤春、孙福全、尚云祥、吴鉴泉、纪子修、刘恩绶等,皆与霍元甲有旧,虽年龄辈分各异,然武艺皆有所长。

尚云祥乃李存义得意门生,武艺虽不及师父精深,但年轻力壮,动手时往往更为干脆,声名不逊于李存义。纪子修身材矮小,却精通岳氏散手,推陈出新,创出岳氏联拳。他无门户之见,兼练形意、八卦、太极等拳术,又习得一路花枪与方天画戟,为人谦逊低调,若非知其底细,即便交往数年,也难识其武术大家之真身。

刘恩绶亦为大枪刘之徒,名震北几省。孙福全与纪子修之徒则随师前来观战,以增见识。霍元甲一一介绍给彭庶白相识。

彭庶白心中惦记柳惕安,恐其离去,匆匆返回前台寻找,却见看客已散去大半,柳惕安与盛绍先已无踪影。他在人群中寻觅无果,料想二人已乘车离去,只得返回后台。刚踏入后台,便闻吴鉴泉笑道:“四爷在天津时,曾约我同来上海,你临行竟未告知我,待我至淮庆会馆寻你时,才知你已动身多日。”

霍元甲连忙拱手致歉:“此事确是我之过!然我当时亦未料到此行如此匆忙。”吴鉴泉摆手笑道:“四爷误会了,我并非怪你未等我同行。而是因你早行几日,错过了一位奇人,实觉可惜。”

霍元甲闻言,眉头一挑,兴趣盎然地问道:“究竟是怎样的奇人,让吴大哥在天津遗憾错失,今后是否还有缘相见?”吴鉴泉叹息道:“若此人易于寻觅,我自然不会言及可惜。此人乃关外人士,家住索伦,入关一趟实属不易。”

彭庶白见机插话,打断了二人的交谈:“那柳惕安想必已随盛绍先乘车离去,我出门寻觅未果。此地不宜久谈,四爷何不邀请李先生、吴先生及诸位朋友共返寓所,既可畅谈,又便于我们行事。”农劲荪笑道:“我正有此意,我们需商议之事甚多,刻不容缓。”

于是,霍元甲引领众人离开张园,回到寓所。众人刚落座,茶房便呈上一张名片。霍元甲接过一看,随即递给农劲荪:“农爷可识此人?”农劲荪见名片上写着“王子春”三字,摇了摇头:“不曾相识。”接着问茶房:“此人现在何处?”茶房答道:“他早已到来,欲见霍先生。我告知霍先生外出,他似有不信,频频向内张望。同伴告知他无须隐瞒,他问起霍先生的去处,我便说去马路上买份报纸便知。他听后颇为惊讶,又问具体去处,我提及张园摆擂之事,他便留下名片离去了。”

彭庶白笑道:“此人真是迟钝至极,既知来访四爷,难道还不知摆擂之事?中外各报皆已刊登广告,此事轰动上海,妇孺皆知,他竟浑然不知,岂非迟钝?”

李存义从农劲荪手中接过名片,仔细端详后,猛地站起,呼唤茶房:“此人年岁几何?身形如何?”茶房停下脚步,回道:“此人身材瘦小,双眼却颇大,年岁不过二十。”李存义追问:“可是北方口音?”茶房点头称是。李存义一拍大腿,笑道:“对了!定是他无疑。”

众人见状,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李存义对吴鉴泉笑道:“世事难料,你猜这来访者是谁?正是你方才所言,遗憾未能与霍四爷相见的王小乙。”吴鉴泉惊道:“原来是他?他刚从天津而来,不知摆擂之事,倒也不能怪他迟钝。”

霍元甲听罢,兴致勃勃地问道:“此人究竟有何奇异之处?在张园时,吴大哥未曾详述其姓名,便被打断。如今他既来上海,今日虽未谋面,想必还会再来,或许他会到擂台上见我。见面之事倒是不愁,但他的经历我颇为好奇,还请吴大哥细细道来。”

吴鉴泉指了指刘凤春:“这王小乙与我也不熟,是凤春兄引荐的,由他讲述更为详尽。”

刘凤春缓缓开口:“此事说来倒也有趣。我始终相信,人的潜能只有在紧急或愤怒时才能完全激发。认识我的人皆知,我并无轻功,从未练过跳跃,但在关键时刻,我竟能一跺脚跃上一丈五尺高的天花板。四爷,这难道不好笑吗?”

霍元甲笑道:“此事若发生在寻常不会轻功的武师身上,不仅是好笑,简直是奇事。但对凤春兄而言,却不足为奇。你虽未练跳跃,但八卦拳功底深厚,九宫步法娴熟,两脚犹如哪吒太子的风火轮。练跳跃也不过是将全身之力凝聚于脚尖。你脚尖之力,即便有轻功之人,也难以企及。你能上高并不稀奇,还是快将那段故事讲来听听。”

刘凤春接着道:“我有一友,在洵贝子府担任护院多年,与各亲王贝勒府皆有往来。去年,某亲王欲寻得力护院,我友便推荐了我。我盛情难却,且知那亲王仁厚,便入了王府。当时王府正在花园建造新房,我便住在新房中。我住的是西院北屋三间,中间一间最为宽敞,我每日早晚便在此练功。左间为卧室,右间空置,也备有被褥,偶有朋友来访,便留宿于此。左右两间的天花板与寻常百姓家无异,用花纸糊成,唯独中间一间,与皇宫相似,由见方一尺多的格子组成,中嵌木板,绘有金漆花样。这种天花板虽比花纸坚固,但格子小,木板薄,无法承重。

记得那日是正月初三,我晚餐时多饮了几杯,二更时分,我独自在房中练功,正得意时,忽见房角站着一身穿夜行衣的小伙子,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大吃一惊,因我西院并无他人同住,且我回院时已关门,从未有人夜间来访。加之此人面生,又着夜行衣,一看便知非善类。我当即厉声喝问:‘你是何人?半夜来此何干?’此人不慌不忙地走进几步,笑道:‘好一个翠花刘,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我方看真切了。’见他避而不答,反说此话,我忍不住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此有何目的?快说,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他答道:‘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久闻翠花刘大名,特来看你练功。’我又问:‘你从何而来?’他答:‘我已在这院子藏身近一个月,每日早晚看你练功,都是从上面往下看,今日看得高兴,便下来了。’

我一听此话,诧异万分,便问:‘你这一个月藏身何处?’他指了指天花板:‘就在这上面。’我心想,此人身材虽小,但至少有七八十斤重,如何能在天花板上藏身?且天花板并非楼板,上方有屋瓦覆盖,四周墙壁也无门窗可供出入。若不揭开屋瓦,任凭本领多大,也无法进入天花板之上。我身为王府护院,竟有人敢藏身天花板内,窥探我练功长达一个月之久,若非他现身,我仍不得而知。此事若传出去,我声名岂不受损?这么一想,我不禁怒从中来,逼近他问道:‘你如何进入天花板的?快说,是不是揭动了屋瓦?’他笑着指了指屋上:‘屋瓦揭动与否,你住在这屋里岂会不知?你平日不留心,此刻不妨上去瞧瞧。’

他这番挖苦之言,让我怒火中烧,我怒道:‘你这小子有意与我作对,我在此为何,你知道吗?我在此当护院,你何处不好藏身,偏要藏在我天花板内,岂不是故意寻衅?’说着,我便准备动手。他仍嬉皮笑脸地道:‘你问我这话,我倒要问你:北京城里有多少个翠花刘?你快说。’我答:‘翠花刘只我一个,别处我不知,北京城里再无第二个。’他听了拍手笑道:‘着啊,既只有一个翠花刘,翠花刘又住在这屋里,我要看翠花刘练武艺,不来这里,又去何处?我在天花板里藏身近一月,你不知晓,只能怪你不小心,不能怪我有意为难。’

我此时恨他入骨,也懒得再与他废话,劈胸便是一掌,骂道:‘你强词夺理,反怪我不小心,你若不是强盗,怎会有此举动?我揍了你,也算为地方除害!’我这一掌虽非绝技,但寻常练武之人,很难躲闪。

他身形轻盈,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我的攻势,从容言道:“此番前来,正是欲向阁下请教几招。”言罢,亦反手与我交锋。其身法之迅捷,实所罕见,五十余回合间,我双手竟未能触及其衣襟半分。然其功底终显浅薄,招式虽快却欠沉稳,乃是因其习武之时,过于注重身法之灵活,而忽略了内劲之修炼,故而拳脚落在我身上,如同轻风拂面,力道甚微。

我察其功夫虚浮,遂调整战术,步步紧逼。他难以招架,只得连连后退,直至背靠墙角,退无可退。我心中暗想:任你身法再如何灵动,此刻已至绝境,看你能往何处躲闪?于是伸出二指,直指其双目,料定此番他必难逃脱。岂料,他仅轻呼一声“好厉害”,紧接着头顶传来哗啦一声,抬头望去,只见天花板破开一洞,原来他借墙角方格之便,已冲破木板,遁入上方。

我一时怒从心起,誓要将他擒拿归案,当下足尖一点,身形暴起,欲攀上方格,穿洞而上。未料这一跃,竟直接穿过窟窿。他料我素不擅攀高,见我此番竟能追击,不由惊慌失措,被我顺手擒获,自洞中拽下。

他双膝跪地,恳请我收他为徒。我既不知其名姓,亦不详其来历,加之其行径古怪,心中颇为踌躇。想我霍家乃京城有头有脸之家,岂能轻易收此等不明身份之人为徒?万一惹来麻烦,岂不遭人非议?然见他跪拜在地,先前之怒气已消大半,只好扶他起身,道:“你武艺已在我之上,我又如何能做你师父?”

他站起身,言道:“我虽技艺平平,但自十五岁起,便闯荡江湖,未曾遇敌手,直至今夜。我本为求师而来,闻阁下从未收徒,自知冒昧,又无引荐之人,只得潜入王府,藏于天花板内,日日窥探。阁下武艺,我已略窥门径,心中仰慕,非得拜师不可。望师父莫要疑我是黑道中人,我名王子春,因身形瘦小,人称王小乙,家住索伦,家有祖业,无需为生计奔波。我离家闯荡,不为名利,只为武学,四处寻访名师,望师父成全。”

霍元甲闻言,插话问道:“那你究竟收他为徒与否?”

我摇头道:“我心存顾虑,虽说他自称非黑道中人,但我终是不敢贸然收徒,尤其是不知其底细之人。且此事若被王府知晓,我颜面何存?于是我连坐也未让他坐,便催促他离去。他倒也机灵,明白我意,指着天花板上的洞说:‘此洞因我而破,明日王府之人见了不妥,我还是由此出去,将洞修补好。’我尚未回应,他只说了句‘后会有期’,便身形一晃,跃上屋顶,只见黑影一闪,再看那洞,已被他巧妙合上,其身手之快,令人叹为观止。我静听天花板上再无异响,只有两只老鼠一前一后跑向后墙根。我急忙奔至后院查看,却未发现任何踪迹。直至此时,我才恍然大悟,每日练功时天花板上的响动,原是有人藏身其上。次日清晨,我再次细查天花板,发现每一块木板皆可活动,原来皆是王子春为窥视我练功,悄悄移动木板所致。难怪他轻轻一跃,木板便开,又能轻松复原。我怕他因拜师不成,仍不肯离去,便想再探天花板,却发现自己已无法跃上,几经尝试,终于借助桌椅堆砌,才得以进入。只见四周空旷,唯有后院墙角一堆稻草,似有人长期躺卧之迹。我正欲踏上天花板,细查稻草中有何物,手刚触到木板,便听喳喳声响,无需全身重量,仅双手一按,整个天花板竟摇摇欲坠,我不禁惊叹,王子春究竟如何练就这般轻功,能在其上行走自如,而不引丝毫震动。”

霍元甲笑道:“如此说来,他已然离去,即便我晚几日来沪,也无缘得见。吴兄为何连称可惜?”李存义笑道:“凤春兄所言未尽,尚有下文。这王子春近日在京城可闹了不少笑话!凤春兄遇此事后,心中闷闷不乐,次日便来我家,言道:‘这护院之职,委实难当,世间高手如云,如王子春这般年少有为者,尚且如此了得,若非他一心向武,而是心怀不轨之辈,悄然潜入王府,取走宝物,我又如何防范?’我当时好言相劝,护院一职,非全仗武艺,更需人脉与声望,凤春兄这等本事,若还说不足以胜任,那京城中便无人可当此任了。一番劝解后,众人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不料数日后,便闻有人传言,东城羊肉胡同口,有一年轻瘦小之人,身着蓝布大褂,摆拆字摊,预言吉凶,然所言多不中,生意冷清。闲暇时,他便与附近居民攀谈,打听羊肉胡同十三号住户情况,问及张家人口,特别提及有无排行第三的老者。醉鬼张三,乃胡同老居民,其武艺高强,性情古怪,人尽皆知。众人见拆字先生如此询问,不免心生疑虑。那胡同本就偏僻,拆字摊应设于繁华之地,此人却偏选此处,实为可疑。加之其年纪尚轻,以拆字为生,更是罕见。诸多疑点,引得与张三交好之人,将此事告知张三。张三向来孤傲,平日高手来访,多不放在眼里,稍有不顺,便动手逐客,据说访者无不带伤而归,只是伤势轻重不同罢了。此番听闻拆字先生之事,张三竟神色大变。他平日嗜酒如命,手不离壶,即便外出,也必携酒同行,边行边饮。那日酒壶失手落地,家人拾起欲再斟满,他却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随后将家中众人召集,神色凝重地吩咐:‘我欲房中小憩,这几日无论谁来访,只说我不在。尔等日后待人接物,需和颜悦色,不可得罪于人。’言毕,便入房休息,数日不言不语,既不饮酒,也不出门。如此过了三日,那拆字后生仍每日打听,时而徘徊于十三号门前,时而于摊前打盹。至第三日下午,后生伏案小憩,不知何故,蓝布大褂下摆突燃,黑烟四起。后生惊醒,手忙脚乱地扑灭火焰,摇头吐舌对旁人道:‘醉鬼张三的本领,我已领教过了。’言罢,匆匆收摊离去。”

彭庶白听至此处,忍不住问道:“他未曾与张三照面,怎说已领教过了?”至于李存义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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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uly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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