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忘二的诗《凌空交合》（选）
《凌空交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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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走走吧。随意描述你看见的植物”。
“哦，那么你将会听到虚化的旧风景。
那几棵树，是我放出去的纸船，
地平线浮在田野的海水上，
树在海上生根，一丛丛草如浮标，
它们给鱼、海鸥和星星定位。”
“有房子吗？那种有山墙带烟囱的房子？
屋檐上有狗尾巴草，屋脚外有木槿花。
我要你给它们一个全新的名字。”
“房子在树丛中，垂下凉亭似的柱子，
它们像飘带一般；而花草围着柱基，
像蝴蝶不离花朵，雄蕊犹如睫毛。
它们是酸蓼、芙秧、瓢瓢，还有马牙、刺箐，
这叶面茸毛如雾，称为小苘，
而这细叶茂密的绿株，我们称为哭丧棒。”
“余下的，留给我感受，我还会带走一棵
你不曾命名的，而你也不会知道我将如何命名。
也许，会有一个刹那，你会看到
我的眼光给它们蒙上的一层金沙。”
“别走得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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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去野外吧。我不要看到任何别人。”
“哦，看那边有一道圩，圩下有一口池塘，
圩上有十几棵槐树，我们去，
站在下坡的树间，迎头等着黄昏逼近。
树叶与草会簌簌有声。
露水落下，而我们不知道，然后
沙土潮湿。你不可赤脚啊，因为一定有什么
会在我们视野内的不知处活动。”
“我要收起一切已知，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怀着好奇，等你向我一一揭示。”
“我早已在我们到达之前站定，犹如
我是一个前朝人，等待一个后来的灵魂。
我的脚面温暖，而我心中生凉。
因为黄昏在远方伺机，犹如猛虎
随时要扑来，而它还在伺机，因为风还未起。”
“我想到我的脸盲会加重，然后逐渐
失智，而星空再璀璨，仍然是黑夜。”
“每个清晨醒来，那么多年已经流逝，
而昨夜那么漫长，时间的林荫路上，
空寂穿梭在树干之间，像一个人在散步。”
“那是空寂灌入空寂，
空寂并没有被填满或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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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走走吧。让我看到星空。”
“好的，我们踢掉鞋子，袜子
放在土块上。身上的饰物脱下，
沿着眼神的锋面飘向灌木丛。
远处就放在远方，我们不企及，
犹如铺展在夜色中的未来，
我们都称之为沙漠和一望无际。”
“然后，我们从星空中找到一颗，
就将它当作中心，看一切都向它
扭曲，一口巨大的湖，漩涡一般。”
“今夜，时间在人间铺开它的床，
我们都是孩子。你开口，就成为
预言者，我听到从未听过的声音，
身体不再属于自己。我们静止的脚心
暗涌着此起彼伏的跳跃。”
“哦，那是你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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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走走吧。我们去博物馆闲逛。”
“从一个门进入，因没有对视而分开，
亡羊歧路于散落的朝代、山坡与河谷，
时间折叠，而所有的路都是虚的，
跨越了无数皱褶。”
“若能选择出生，我们就不会相遇。”
“交错杂乱的时空将我们系在一起，
我们不因原本分散而在同一个时代。
啊，此刻。”
“玻璃柜、隔墙、不同的展区，
不定时抬头望见另一位低头细看，凝视
所有的缺损与不规则，古人长久辛苦的真实
构成我们审美的瞬间。”
“我们只在瞬间感到自己比历史更长久。”
“在泥土缠身的时间中，被扫去泥土的碎片
粗糙，与整体私通，
反衬我们需要的一切边缘光洁圆润，”
“时间与我们也都一文不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