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 镇 螺 洲

文化   2024-11-15 09:07   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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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仙胜迹”石碑

曾经生活在螺洲。从小就听说当地流传的一个神话故事。

说是在古时,螺洲有个孤儿,名叫谢端,靠邻里乡亲轮流照顾抚养。到 18 岁,就自立门户。勤劳本分的谢端因家贫未娶妻。一天下田劳作,捡到一颗特别大的田螺,就带回去,养在水缸里。不久,谢端每天回家,桌上都有热菜热饭。以为又是邻里做好事,就去感谢。邻居都说不是他们做的。有个邻居还说,是你家媳妇做的。大惑不解的谢端,这天特意提早回家察看,见有女子从水缸出来,烧火做饭。谢端上前询问,答说是白水素女,天帝派来暗地里帮你成家立业。今被你发现,只好回到天上。你辛勤劳动,就会丰衣足食。给你留下螺壳盛米,源源不断,可以无忧。谢端因此勤俭持家,娶妻生子,经过努力还当上县官。

后来又看到典籍资料,有多种版本,但大同小异。比较接地气的是说,谢端隐于江滨荒洲过着清苦的单身耕读生活。上苍感动,暗派螺仙女徐氏为之操持家务。后双方产生恋情,徐氏便留在了人间,过起相夫教子的静好生活。螺洲人将徐氏称为“螺祖妈”,洲南的乌龙江段叫“螺女江”,简称“螺江”。明朝永乐年间,闽中十才子之一王偁题写的“螺仙胜迹”石碑,至今还在。所有的传说都有依托。这些神话传说,寄寓了百姓对“天道酬勤”“勤劳致富”的祈愿。

闽江,从有着“世界文化与自然双重遗产”的武夷山衍脉而来,一路蜿蜒东去。在下游,遇到南台岛,拥岛而过,分成乌龙、白龙两江,舞到三江口,汇成马江,东流入海。龙腾马跃,水流沙积,在福州盆地捧出了一个“琼花玉岛”的南台岛。乌龙江对南台岛,关心体贴,呵护有加。在它的培育下,在南台岛的南沿,又衍出六块大大小小的洲地,是为“六洲”,与南面江中六块大大小小的礁石相呼应。

螺洲隔江远眺五虎山



随着时间的推移,伴着海浪江潮的冲积,六小洲逐渐融合为一大洲。洲上草长莺飞,渐次有了人烟,“远望则一片翡翠银嵌在浩瀚江边”。想到唐代刘禹锡诗:“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望洞庭》)描绘在明月清辉下,远远望去,青翠的君山与清澈的洞庭湖水浑然一体,宛如晶莹剔透的大银盘上嵌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青螺。感同身受,于是取“六洲”方言谐音,名之“螺洲”。

螺洲东面隔乌龙江支流龙江,与城门镇龙江村对望;西面隔乌龙江支流横龙江,有义序渡道头接盖山镇义序;北面隔帝君港连螺洲河,有渡尾道头与城门镇排下相连。螺洲对外交通,原先都是从渡口搭船出洲。螺洲河是内河,潮起两头涨,由乌龙江分流而来,环绕螺洲后又流回乌龙江。

吴厝渡口,原来在螺仙道,现在是院前道,因为居螺洲南线中部,临乌龙江,成为螺洲最大的客货码头。其他几个方向,过去也都设有道头。杜园原名“渡亭头”“渡尾”,后与花园村合并,取“渡”的谐音“杜”和“花园”的“园”为名。以前北面要进出螺洲,都在这里乘船。陈懋鼎诗有:“斜日待船城里客,争从渡尾入洲头。”后来建桥,渡头也没用了。《螺江志》记载螺洲的渡口还有:奶奶道、师公道、泰山道、挑水道、新道、吴宅尾道、帝爷道、大王道、大埕道、李厝道等。

六洲合为螺洲,原来是完全意义上的洲。后来,通过杜园桥连接排下,成为“半岛”洲。如今,螺洲大桥凌空而过,“半岛”也名不副实了。

从建置沿革看,原来的自然洲,与北边、东边的地域,行政隶属屡有变化。现在螺洲镇下辖天福、乾元、敖山、杜园、店前、吴厝、洲尾等7个行政村和螺洲社区。全镇总面积 6.4 平方公里,是原自然洲的一倍多。面积不大,却是“风水宝地”,曾经承载着村、乡镇、区县和地级市四级党政机关。1953 年 4 月,螺洲乡改镇。5 月闽侯县人民政府从尚干镇迁此。1959 年 8 月,闽侯地委和闽侯专署成立,也是驻此。

螺洲是典型的大江冲积洲,山不高,随意点缀的几个玲珑清秀的小丘,似碧螺闲置;水也不深,潮落时周边就露出一片片金黄沙洲。螺洲水清甜,沙质好。洲畔江中的沙滩是一片片蚬埕,养育着个大、肉肥、色黄、味鲜的河蚬。繁如群星的闽江蚬子,是家常喜爱的佐餐佳肴。店前浦和原来县委大院边的内河,是小伙伴游水、钓虾、捉螃蟹、戽浦逮鱼的乐园。

这里土质好,肥力足。一片片稻田,既是过去童年钓青蛙、田鸡和钩黄鳝的广阔天地,又是读小学体验农耕的大课堂。这里是冲积成洲,闽江上游乃至中游流域的丘陵上,雨水带下来的土壤、泥沙,富含养分,俗称“土油”,自然土地肥沃,是鱼米之乡,又称“百花仙洲”。螺洲过去属闽县温泉乡。温泉是天赐螺洲的“软黄金”。小时候家住报社时,就知道附近的地质学校有温泉,现在更开发成为温泉小镇。


螺洲孔庙

螺洲是“橘子洲”,这里柑橘成林,到了成熟季节,寓意“幸福吉祥”的福橘和甜柑就缀满枝头,何振岱说是“人家门前多种橘,夹港霜余红万实”。“闽江橘子红”成为远近闻名的奇异风景,1956 年,上海电影制片厂还拍过同名电影。

螺洲有柑橘厂自不待言。难忘的是傍晚,呼朋唤友,从改作闽侯报社的王仁堪状元府,经过柑橘厂,到军分区操场看电影。

螺洲南边是乌龙江,隔江对面是俗称“对面洲”的江中洲,后来称作龙祥岛。越岛过江,就是古称方山的五虎山。这种“虎踞龙盘”的自然地理,堪比六朝古都南京的形胜。或许是巧合,五虎山下,出过国民政府主席林森。乌龙江畔则有末代皇帝溥仪的老师陈宝琛。陈宝琛闲居螺洲时,在其沧趣楼吟诗,颇为自豪:“方山与我亲,鼓山是我邻。”那是,方山五虎山是福州的案山,石鼓名山是福州的镇山。

陈宝琛的曾祖父陈若霖,进士出身,先后任云南、广东、河南、浙江巡抚、湖广总督、四川总督。道光四年(1824),当工部尚书并管顺天府尹事务,同年调任刑部尚书。他刚正不阿,疾恶如仇,不畏权势,办案秉公执法,颇有包公遗风。闽剧传统剧目就有《陈若霖斩皇子》。陈若霖的墓志铭是由老乡、时任江苏巡抚的林则徐撰写的。

陈若霖的孙儿陈承裘,他的“六子登科”传为美谈。陈宝琛是陈承裘的长子,翰林院传讲学士,太子太傅,告老还乡后,建有“陈氏五楼”:赐书楼、还读楼、沧趣楼、北望楼、晞楼。因荐人不察被连降五级罢官回福州,反倒成就了福建的教育事业。他创办的全闽师范学堂,就是后来的福建师范大学。他的妻子王眉寿出身书香世家,助夫教子,努力发展福州的教育事业,被誉为“闽峤女宗”。她弟弟王仁堪的状元府,后来用作《闽侯报》社址。

螺洲的吴厝,是中共隐蔽战线传奇英雄吴石的老家。他在渡江战役等关键节点为中共提供了大量核心情报,为解放战争的胜利做出了特殊贡献。对家乡来说,吴石将国民党福州守军的部署情况提供给了共产党,还竭力阻止蒋介石修建防御工事,让解放军顺利攻入福州城,最大限度地保护了闽都古城。

螺洲洲尾村的林雨化,是乾隆三十三年(1768)举人,耿直敢言,不附权贵。他与林宾日等结社文学,林则徐随父接受素养熏陶。林则徐很钦佩林雨化的风节,深受其影响。

据 2019 年出版的《螺洲镇志》记载:明清两代,螺洲出了 31 位进士、166 位举人、2 位院士。

螺洲历史人文资源丰富,有多处省市级文物保护单位,19 处不可移动文物登记点,100 多处历史风貌建筑。有宗祠家庙、寺庙宫观、名人故居、文教书院、碑刻牌坊、近现代办公及商业建筑群等六大类。

吴厝村有螺洲的文庙,即孔庙,始建于南宋,后来多次重建。据说文庙都是官府建的,但螺洲乡人却自建。于是县官下令让乡人自己拆除。乡里有位秀才到县衙论理,说乡民私建文庙不对,但也从来没人敢拆文庙。如果要拆,就请县官派人来拆。县官也怕担这拆文庙的恶名,只好作罢。文庙曾经是闽侯师范附属小学的校舍。我的小学生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因为调皮,曾失手把姐姐推进泮池,自己也跟着掉进去。恢复高考后,姐弟分别幸运地考上福建师大和厦门大学,不知跟这事有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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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的水木清华亭


洲尾村有建于明初的观澜书院。原是明代“林氏三才子”林岊、林峦和林赪的读书楼。观澜书院培养出许多人才,有进士林瑞春、林筠,有叔侄林书栾、林琴荪、林鼎燮一科三举人。陈若霖也在这里读过书。1906 年,观澜书院改为观澜私立小学,陈绍宽曾任校长。后来改为洲尾小学。当时螺洲有两所小学,没有中学。我小学毕业,上中学是到几里外的“高考红旗”闽侯一中,其前身全闽大学堂也是陈宝琛创办的。后来行政区划调整,闽侯县委、县政府迁往甘蔗镇,母校改为城门中学。

螺洲的胜迹,特别精彩的是明代建的水木清华亭。《螺江志·第宅园亭》告诉我们:“水木清华亭:在三魁上境之东,为吴少空复未仕时所建,今圮。”“水木清华”意为景色清朗秀丽,寓意地灵人杰。西晋谢混《游西池》有“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莲池鸣禽集,水木湛清华”。明代松江府沈粲有《水木清华亭诗》:“君家水木清华处,名胜风流擅一乡。”用的是谢混《游西池》典故。水木清华是清代北京清华园中最著名的景点,用的也是谢混《游西池》典故。清华大学也是缘此得名。

光绪二十五年(1899),陈宝琛任鳌峰书院山长,第二年他弟弟进士陈宝璐喜添孙儿陈岱孙。这个书香家庭给陈岱孙的幼童教育非常优秀。后来陈岱孙入读清华学校留美预备班,留学海外。1927 年,陈岱孙归国,先后任清华大学经济系教授和系主任,兼任清华大学法学院院长。他在清华大学和北大共当了 50 多年的系主任,被誉为经济学界“一代宗师”。他在清华大学的教育生涯,应该是经常感受“水木清华”,与家乡的“水木清华”遥相呼应。我后来到清华大学进修,常常流连于荒岛和“水木清华”,情结或许就源于此。

如今,螺洲又重建水木清华亭。同时重建的还有宋代临江亭。螺洲乡亲在传承延续文脉。

螺洲天后宫前的一株大榕树,脚下是随时可以去戏水的乌龙江,眼前是江中的绿洲和对岸雄伟的五虎山,耳畔就是大人们的说古道今,我的乡愁就是在这里酿起的。当然,因为母亲在县文化部门,我打小就在电影院、剧团、评话协会里玩,特别喜欢看陈春生先生教徒弟讲评话,我的乡土文化情怀的种子就这么萌芽了。

螺洲是个闹中取静的所在。说热闹,车水马龙的福厦公路擦肩而过,距省城中心也不过几公里。说僻静,也确实不近尘嚣,独蛰江兜。20 世纪六七十年代,螺洲曾被改名“红洲”。当然,这并没有使她“红火”起来。县委、地委先后迁走,使她又成为遗落在城区边缘的一枚青螺。

“天风直送海涛来”,福州市把螺洲列为跨世纪发展的六个重点卫星镇之一,寄予厚望。如今,福州进入跨江向海的新时代,三江口片区正成为福州新区的一个核心功能承载区。随着南台岛焕发青春、全面开发,螺洲也铺开了新时代大发展的宏伟蓝图。

2017 年 5 月,曾经生活在螺洲的老闽侯发小们,半个世纪后重聚,激情洋溢的会场,醒目的对联是:


梦绕魂萦,无非回故地;

东奔西走,最忆是螺洲。


刊于《闽都文化》2024年第六期

微信编辑:林瑶佳

文中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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