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史上有文字记载的第一条道路,乃西汉闽越王郢为进攻南越而开辟的兵道,从罗田(古宅山根)到豪岭(同安禾山),初建于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全长65里。沿古宅溪而下,经后亭、山头、后垄、军村、五显等村后抵达同安县城。自唐宋以来,一直是同安通往南安的古道。(厦门2000多年古道,史上多次战争在此展开……)
表面上看,经过两千多年的岁月风霜磨蚀,目前只有翔安古宅的辜山道和十八弯遗迹;但只要细细考究,古道脉络依然清晰如昨。
首先,这条道路的路线大体不变,至今还在使用。
只是早已换了水泥路而已。
其次,古道沿线的一些村居地名,也隐藏着古道的基因密码。
比如五显军村,其实是古时候军队屯粮之处,即兵道上的“军仓”,因闽南语“仓”与“村”同音,故讹变为军村。还有“店仔村”,也在古道溪畔,应与交通线上的店铺有关。
再比如翔安的后亭,关于名字由来,2001年版《厦门地名志》释义说:
“昔时村西同安通泉州古道旁有2座石亭,村在其后,故名后亭”。
但笔者觉得,“后亭”之名,或非“村在亭后”而来,如果是这样,那应该叫做“亭后村”才是。按常理推测,应为“候亭”才对,即等候的亭子;附近金柄、后埔等村庄到同安,都必须到后亭汇合。因为“候”与“后”汉语同音,闽南语也谐音,故写作后亭。
【同亭山农家乐,摘自后亭村公众号】
这个村子背后有座山,山门上写作“同亭山”。顾名思义,“同亭”亦即同安县后亭。其实,她还有一个非常有意思但鲜为人知的老名:禅居山。
民国版《同安县志·山川》记载:
“距县东北三十里,有獬豸象运二山,昂头跋足,宛似獬豸蹲踞,西顾县治(同安城),有虎视之势,亦名虎山。象运与禅居山对峙,每有云气生二山,虽旱必雨。与南安交界。”
经笔者在新老地图反复比对:虎山在古宅,象运在后埔,禅居山就在后亭了。
一个小小山村,有如此雅致的美名,而且赫然记载于地方志书,当然是沾到了“厦门第一道路”的光。
“禅居”一词,原指僧人居住的地方,泛指佛教的寺院。那么,后亭村的山为何古名“禅居山”?这个地方是否自古与“禅”结缘呢?
为了解开心中谜团,笔者造访了后亭村后的禅居山。
【后亭村,摘自厦门生科】
好在早有山路,可以驱车直登山顶。向东抬眼,果然如县志所载,后亭禅居山与古宅村和后埔村的虎山、象运山对峙,遥相呼应。往南远眺,附近村庄、田园、溪流、山峰,尽收眼底;层峦叠翠,云雾缭绕,令人顿时洗尽俗世尘埃,心旷神怡。
据后亭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黄武钻说,该村黄氏村民乃金柄黄氏分支,建村历史较长。早期有一部分族裔就驻扎在禅居山上,古称“二林”、“三林”。后亭村黄氏的祖上乃泉州开元寺紫云一脉,唐垂拱二年(公元686年),始祖黄守恭捐出所有桑园地产,助力匡护禅师建起了开元寺。后亭黄氏一族,乃黄守恭四子肇纶后裔,也就是金柄黄的其中一个分支。因为祖上与开元寺的这段渊源,故紫云黄氏一族历代子孙大多礼敬佛教,乐捐佛寺。以此看来,古时候在禅居山上居住的后亭黄氏村民,建造禅居场所、举办佛事活动,那也是情理之中的。
另据村老相传,因为山上住民在古时候就搬迁下山了,所以原有老厝早已荡然无存。在新中国成立前,禅居山上还有“仙脚迹”、“仙眠床”等文化遗存,遗憾的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悉数遭毁。
如今,禅居山上还住着一户人家,是二三十年前再次上山的,一家人守着一庙一寺,都是后来重新建造的。庙里主祀来自泉州的“清水祖师”;还供奉着几尊佛像。
在庙前的小路上,有一块天然巨石,上面刻有“靈山巨鎮”字样(灵山巨镇的繁体——笔者自注)。据说,这些字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有的,因为字迹被风蚀得模糊不清了,所以今人在上面多次描上金色和红色油漆。
所谓“灵山”,乃对于山的美称。在民间信俗中指有灵应的山,也就是信徒心中的圣地。以道家而言指蓬莱山,还有传说中的昆仑山曾城;以佛家来说,原指印度佛教圣地灵鹫山,后来泛指所有与佛有关的山区。比如,无锡的灵山小镇等等。
至于“巨镇”,既指一方的主山,又可比喻强大而可以依靠的力量。
小小一处石刻,简简单单四个字“灵山巨镇”,倒也很好印证和阐释了“禅居山”的意蕴所在。诚如苏轼《白云居》所吟——
禅居何所有?
户牖白云分。
直待谭玄后,
相随花雨纷。
对于“禅居”生活的向往,历来不乏其人。到了现代,更是赋予了“禅居”全新的涵义,尤其是一些颇有见地的都市人,他们通过衣食住行的化繁为简,倡导古老东方文化淡泊宁静的生活方式;呼吁今人摈弃过度追求物质享受,返璞归真,回归自然,倡导清心寡欲、清寂和雅的文化理念。
这也是金代诗人刘仲尹在《西溪牡丹》一诗所云:
我欲禅居净余习,
湖滩枕石看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