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翔安区现辖范围内,除了位于新圩的东溪上游外,那就是九溪流域了。2007版《厦门水利志》记载:
“九溪(又称西林溪),为厦门市第三大河,由内田溪、美山溪、马池溪、店头溪、新安溪、沙溪、莲溪、内头溪、后房溪等九条干支流组成一树状水系,故称‘九溪’。主河道长20.55公里,流域面积101平方公里”。
所谓“九溪”,应为近年来才有的叫法;在光绪版《马巷厅志》卷二《川》的篇幅极短,只有寥寥数行,至于溪流,只记有一条:
“莲溪在厅东十里,发源鸿渐山,自民安里萧外村,经蔡塘;又一发源东大帽山,经长兴、同禾二里,合于林溪、宝溪,经崐岭、登连,与蔡塘会流,至董水村,过通济桥,东入于海”。
在乾隆版马巷厅舆图中,中部有一条溪流,自西北向东南,从七里保到蓬莱保,在此分流环抱后由董水入海;这个就是厅志记载的莲溪,也就是现在的西林溪或称之为九溪了。
从地图看,七里保位居上游顶端,顺流而下,莲溪横跨马巷厅三大主道,辐射大半个厅治范围,形成完整齐备的水陆交通网络。在汽船汽车尚未问世,畜力车乃至公路短缺的古代翔安,这无疑是一条十分宝贵的黄金水道。
七里,现为新圩镇桂林村下辖自然村。所谓七里,指的是此地与官道距离七里路,故名。
为何特别强调与官道距离?必然是有着某种关联的。
桂林村清属同禾里六都七里保;1943年属民石乡桂林保;1950年为桂林乡;1984年为新圩桂林村委会。辖七里、后寮、园下、草埔宫、前边、桂林等6个自然村。
所谓“桂林”,那是美化后的地名,本来是叫“鬼林”的。
当地古代民谚云:
“沙溪七里口,无风沙自走”。
指的是从沙溪到七里这一带处于风口,种植松林不易长大,俗称“鬼林”。
又一说为:当地村民常到松林里扫落叶,随身背的柴篮就挂在路旁树上,人称“挂篮”。在当地方言中,“鬼林”“挂篮”“桂林”三词基本同音,后面就雅化为“桂林”了。
在七里东边,就是当地著名寺庙“出米岩”。据光绪版《马巷厅志》卷二所载:
“出米岩,在民安里八都,山顶上有岩。宋幼主驻跸于此,有石穴出米,以赡军士。乾隆四十年间,鸠金重建,庙宇巍峨。山后有五议洞,相传为五臣议事之所。前有宝盖峰、御罗石、圣泉水、饮马池诸胜”。
所谓出米岩,就是传说可以出米的岩石缝,类似荒诞的神迹并不鲜见。厦门岛上、莆田仙游,还有桂林等地,也有类似翔安出米岩的所在和故事。之所以代代有人热衷于编造和抄袭如此离奇的秘境,目的不外乎是博取眼球和流量。当然,也有一定教化作用,比如仙游和翔安的出米岩,都以贪心和尚的故事,圆上为何现在看不到出米的传说。
几个地方的故事都是如此这般的。话说:本来是这里来多少人,岩里流出多少米,刚好够吃,肯定管饱的;不料来了一个贪心和尚,嫌石穴出的米太少,想把石穴弄得更大点,流出更多的米换钱。没想到被和尚这么一捅,米洞反而堵死了,再也别想流出一粒米。
这就是当地歇后语所说:
出米岩和尚——想要多,连少无。
用以奉劝世人,必须克制贪欲,否则啥也得不到。
在出米岩东侧有个乌营寨,原有东西两寨,体量庞大,现存西寨遗址占地就达30万平方米。
关于乌营寨,据说创建于宋仁宗时期,当地民间还流传着杨文广攻打乌营寨的故事。寨址位居群山的制高点,据说当年追随宋幼主赵昺的军队,也曾在此设置瞭望哨,并埋下伏兵。
在桂林,还有一处比较小的,始建于明代的金排山寨,又写作金牌寨,与乌营寨遥相呼应,互为犄角。当地人传说,两寨寨主为姐妹。以开山寨主论,当然在时间上是对不上的,但是否存在于某个时间段里,真有姐妹俩各自控制一寨的,那就不好说了。若以建寨时间顺序和空间大小,称之为“姐妹寨”也未尝不可。
至于驻扎寨里边的历代兵将,恐怕是官匪皆有,善恶难分了。
在乌营寨的北侧,就是革命老区锄山村了。
早在1931年,这里就建立了锄山地下党支部,贯通了中共晋(江)南(安)同(安)地下交通线。1937年成立锄山抗日民族先锋队,队伍一度达到400多人。1938年还专门设立缉私队,在同安沿海一带捉拿、查扣与日寇勾结的走私船只。革命者们以锄山为据点,奔走于晋江、南安、同安三地之间,与日寇、汉奸和国民党反动派展开了不懈的斗争,一直持续到同安解放。
说了这么多,关于七里一带的千百年往事,就是为了说明一件事:七里这个地方,在历史上和地理上占有一席之地的。
翔安九溪,主流是内田和莲溪。
2007版《厦门水利志》记载:
内田溪经后辽、桂林、新厝后,与店头溪、美山溪合流,至朱坑与莲溪汇合,河道总长12.9公里。支流店头溪发源于新圩白云飞,自北向南流经琼坑、店头至莲塘转向东南,至内厝与马池溪汇合,至赵岗与美山溪汇合,最后汇入内田溪。
莲溪上游为上沙溪,发源于鸿渐山,自南向北流经后垵转向东南,再经洋坂、巷东农场后于内田溪汇合;至后田有下沙溪汇合,始称莲溪;至上塘有上塘溪汇合,至后房有后房溪汇合,经霞美、蔡塘、溪边等村,河道长10.2公里。下沙溪则发源于乌营寨山,流经下沙、小路边至官塘与新安溪汇合,在官塘下汇入上沙溪。
内田溪与莲溪于朱坑汇入九溪干流,再经西林、溪尾、吕塘、董水前等村,至蔡厝码头出海。
所有这些涓涓细流,就像密布翔安古老大地的血脉,滋养着这一方的水土和人民。她们不仅承担着人类赖于生存的水源补给,而且为交通不便的古老先民,提供了成本最为低廉的交通水道。这些天然的水道,与后期开辟的官道、乡道,以及人畜长期踩踏形成的小道,构成了连接山海、城乡,通往远近、内外的道路交通网络,推动着当地各项事业发展。
尤其是古代陶瓷业,对于水道最为依赖。
要么紧靠溪岸,要么濒临江边。运输安全又便宜。
比如,九溪之一的后房溪,发源于黄厝村东烧尾的两头山,流经黄厝、许厝,至后房与沙溪汇合后,又称蔡塘溪,最后在董水入海。
在这附近,就有厦门史上最为古老的窑址。
据《同安县志》记载,早在唐文德元年(888年),位于黄厝村的东烧尾窑,就已大量烧制青瓷。1974年,在此考古发现了古窑,经1999年、2005年和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确认为唐代窑址,是厦门境内已发现的最早窑址之一。已发现遗物散布面积约100平方米,未见堆积层。此窑以烧造青瓷为主,器形有碗、盏、碟、盆、壶、罐等品类,使用环形垫圈、锯齿形垫圈、三叉支钉及喇叭形垫柱等窑具。
晚唐以来直至宋元两代,是中国陶瓷的高光时刻;外销出现了一个空前繁荣的局面。而且,目前发现的外销瓷窑址,大多位于南部沿海地区。唐末以来,北方战乱纷纷,大量人口南迁,经济发展缓慢,为南方经济的发展创造了一个客观的条件。
在翔安目前已经发掘的八个古窑中,就有五座就分布于黄厝村后房溪沿岸。其他如下宋厝窑、金柄方田窑等也大多离溪流不远。黄厝古窑产品以青瓷和粗陶器为主;兼有少量黑釉瓷。据专家比对,其中同类型系罐具器,曾在澎湖列岛及东南亚发现过。
黄厝的黄氏家族,来自金柄,源于唐代就已开埠的刺桐古港。
黄厝的唐宋陶瓷,就是通过家门口的九溪水道,运达海岸,销往海外。
以今天的眼光和现在地理条件看,说起这些历史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但有一点必须指出的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这里的溪水肯定要比目前深阔得多,海岸线也近得多;而且那时候的船只,要比现在小得多了。
纵横交错的古老九溪水道,不但是保障海路物资的集散便道,也是促进海路发展的学习门道;先民们在这里得以练习驾驭舟楫和商贾贸易之道,进而奔向远洋,冲进航海时代的赛道!
敬请关注,接下来的《翔安古道》之海路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