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 |《战斗细胞》菲利普·德特玛：我身体里时刻发生的战争
文化
2024-11-18 23:24
浙江
本书作者菲利普·德特玛并非医学家或生理学家，而是一位久病成医、自学成才的免疫专家和科普视频创作者。他大学学的是信息设计，在学期项目中选择了免疫系统作为研究课题，开始了解免疫学。32岁时患癌的经历，让他越来越痴迷于研究免疫学。2013年，他在Youtube创立Kurzgesagt—In a Nutshell（简而言之）频道，以动画的形式深入浅出地进行科普工作，其中免疫学相关的科普视频颇受好评。这本书是作者科普形式的新尝试。文字配上漫画版绚丽的彩图，比视频可以承载更丰富、更复杂、更系统的信息，又比仅仅用文字更直观、更生动、更形象。作为非科班出身的科普作者，菲利普·德特玛的行文极其接地气，深谙比喻之道，还十分擅长用讲故事的方法来吸引读者。相信只要你读过本书的一些片段，就一定会折服于作者高超的比喻技巧。比如，正当你对“补体蛋白”这个陌生物质的作用感到困惑时，作者立刻恰到好处地解释道：「你可以把它们（补体蛋白）想象成几百万根紧紧堆在一起的火柴，只要点燃一根，它就会引燃周围的火柴，这些火柴再引燃更多火柴，火就腾地一下烧起来了。」又如，在解释黏膜与皮肤的不同之处时，他形象地描绘道：「如果说皮肤像广袤的荒漠，又像一道无法逾越的边境长城，黏膜就像一大片沼泽地，遍布着陷阱和巡逻的卫兵队伍。」再如，在解释为什么免疫系统不能像对待细菌一样直接解决病毒时，他把将自己的遗传物质注入人体细胞的病毒比喻成特洛伊木马：「流感病毒更像是躲在特洛伊木马中的士兵，只想尽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城里，会想方设法隐藏自己。」还有，抵御病原体入侵的免疫反应是我身体里时刻发生的战争，巨噬细胞是地方长官，中性粒细胞是斯巴达战士，补体系统是隐形杀手部队，树突状细胞是哨兵，抗体是死亡标记，B细胞是生产抗体的狙击手，杀伤性T细胞是职业杀手，胸腺是杀手大学，NK细胞是神经质的特工，MHC-Ⅰ类分子是细胞之窗，MHC-Ⅱ类分子是热狗面包，干扰素是警报，浆细胞样树突状细胞(pDC)是烟雾报警器，淋巴系统是高速公路，淋巴结是大型约会平台……单拎出来，这些比喻一定显得非常抽象，但本书的妙处就在于，作者用两个故事把这一切都融合了起来。第一个故事，是在野外不慎踩到钉子的故事，讲的是人体vs细菌的免疫战争。皮肤这道由50层死细胞尸体构筑的荒漠之墙被扎破，细菌进入体内。首先迎来的是先天性免疫系统快速而无差别的抵抗。巨噬细胞发现敌人、吞噬敌人，并召集中性粒细胞，中性粒细胞对敌人发起自杀式袭击。巨噬细胞和中性粒细胞启动炎症反应，使一大波补体蛋白援军随体液到来，辅助免疫细胞杀敌。接着，树突状细胞携带被“面包”MHC-Ⅱ类分子包裹的“热狗”抗原，进入淋巴系统运动，到达淋巴结，在此处为MHC- II中的抗原寻找到匹配的辅助性T细胞，激活的树突状细胞提供第二个信号，激活配对上的辅助性T细胞。树突状细胞和辅助性T细胞的结合，标志着战争从先天性免疫系统扩大到适应性免疫系统。适应性免疫系统是具有特异性的更加强大的武器。被激活的辅助性T细胞大量繁殖，一部分赶赴战场，给疲惫的巨噬细胞一剂强心针。另一边，有着“双保险”的最强武器B细胞先被大分子抗原、补体蛋白初步激活，再被另一些辅助性T细胞真正激活，成为浆细胞，开始增殖并生成大量抗体。共赴战场的B细胞与T细胞相互配合下，不断打磨抗体，最终生产出至臻完美的抗体。这些抗体涌向战场，钳制和削弱敌人，让先天性免疫细胞进行收割。在先天性和适应性免疫系统的轮番大战之下，人体终于击败了穿透臭袜子扎进脚底的铁钉上的小小细菌。第二个故事，是在茶歇时被传染了流感的故事，讲的是人体vs病毒的免疫战争。幸运的几个流感病毒躲过鼻毛的阻拦，穿透黏膜表层的黏液层，侵入上皮细胞。和上一场战争一样，免疫系统的激活首先从先天性免疫细胞，巨噬细胞和中性粒细胞的杀敌开始。不同的是，对于潜伏进自体细胞中快速繁殖的病毒来说，免疫细胞分泌的干扰素、热原质、浆细胞样树突状细胞(pDC)等细胞因子十分关键，它们使用细胞暂停合成蛋白质、机体发热等方式拖延战事，给适应性免疫系统充足的反应时间。自体细胞有一个“橱窗”MHC-Ⅰ类分子，在其中可以展示随机采集蛋白碎片。被病毒入侵的细胞要么拆除了MHC-Ⅰ，要么展示不正常的抗原。前者会招来NK细胞的杀意，后者则会激活杀伤性T细胞。树突状细胞可以同时用MHC-I和MHC-II分子呈递抗原，于是同时激活辅助性T细胞和杀伤性T细胞。杀伤性T细胞的激活也有“双保险”，MHC-I呈递抗原初次激活后，还需要辅助性T细胞的再次激活。至此，针对病毒的适应性免疫系统启动。杀伤性T细胞赶赴战场，脸贴脸检测细胞，一旦发现不对劲，就对细胞下达“凋亡”指令。这样死去的细胞不会破裂导致病毒的溢出。同时，B细胞的抗体作业、先天性免疫细胞引发的炎症反应等，也与上个故事中一样持续进行着。在约一个星期的周期里，不出意外的话，流感病毒将在免疫系统的通力合作下被击退。而如果出了意外……那就有可能引发细胞因子风暴、自身免疫性疾病等等大麻烦了。
我的复述难免干巴枯燥，但请相信我，作者在书中将免疫学科普写成了惊心动魄的战争。非常巧合的是，开始读这本书时，我恰巧染上了流感，“幸运地”沉浸式体验了一把我身体里正在发生的大战。读完全书，回看作者在前言里写的他懂得了免疫学知识后对生活的影响，我不由得心有戚戚：「得了流感的话，我不再只是一味地抱怨，而是会关照自己的身体，摸摸那些肿大的淋巴结，试着去想象免疫细胞正在怎样应对，免疫防御网的哪些部分被激活了，T细胞又是怎样消灭百千万入侵者来守卫着我。」当我读到讲淋巴结的章节，便忍不住摸摸下颌处的肿块。当我擤出一把鼻涕，便不禁对那里面牺牲的无数“斯巴达战士”中性粒细胞心生敬意。当我撑起晕乎乎的头颅打下这一行字时，我是真心实意地为身体里的依旧在奋战着的T细胞、B细胞、NK细胞、巨噬细胞们加油助威：加油吧，我的勇士们，你们战无不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