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全：为什么是彭德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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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2024-12-25 06:01
北京
1959年的庐山会议开会时的议题，是纠正“大跃进”以来的“左”的错误，但会议中间却转向了批右倾，后来的八届八中全会作出了批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反右倾的决议。这种转变，是因为7月14日彭德怀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大跃进”后的全国形势，却只有彭德怀一个人“上书”？坊间有一种说法，是毛与彭裂痕历史悠久造成的。可是，彭本来没有准备参加会议，是毛召他上庐山的；如果彭不上山，何来这冲突？1960年，彭和他的侄女彭钢在一次谈话中说到了这次上书，彭钢忍不住问：“你当你的国防部长，干嘛要去管经济问题？”彭一听这话，猛地抬头，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在颤动。他说：“我怎么能不管呢？我是共产党员，还是政治局委员，有关国计民生的大问题我看到了不提出来，还算什么共产党员？！”“大跃进”刚开始，彭也是抱着支持的态度的，曾经几次讲过大跃进的好处。但是，当浮夸风、共产风的恶果出现后，他慢慢地冷静下来了，开始以审视的目光对待。1958年10月自甘肃回京途中，彭去了一趟延安，发现城市破旧，人民的生活也与10年前他离开时毫无两样。他虽然还不了解当时延安已经开始出现大饥饿，但人民生活困苦却是一目了然、不问也明白的。他激动地对几百名延安地区的干部说：“延安这里的情况，你们比我更清楚。这么多年了，延安为什么还这样落后？延安老百姓的生活，为什么还这样苦？我们每个人都得问问自己。”1958年底，彭回到湖南湘潭县的故乡。刚到家，就被公社敬老院的老人拉走了。老人们掀开食堂的大锅盖让他看：一锅青菜，菜里夹著几粒米星星，老人吃的就是这些。更让他伤心的是这样一件事：在他老家乌石村的一棵大树底下，一位老人要给他下跪，请他“上天言好事”，他当即哭了，热泪滚滚地说：“你是我的父老，日子过得这么糟，该我给你下跪！”此后，他每到一处就要说一番。在一个军区，他说：“炼钢得不偿失。用那么多的人，花那么多的钱，账不算是不行的。”到第四军医大学检查工作，一听校方请他参观该校的炼钢炉，他扭头就走。对于“全民办钢铁”、“全民办交通”、“全民办”各种的口号，他明确表示不赞成：“只有一个全民，哪能办这么多？”对于“全民皆兵”，毛说要给民兵发枪弹，他发牢骚说：“毛主席根本不计算需要多少枪，多少子弹，要多少钱？”到了1959年1月，“大跃进”的恶果已经显露出来。北京作为首都，市场供应本来比别处要好，可是弄得市民每人每天只能分配到一两白菜，彭说话就更多了。他在北京军区党代表大会上公开斥责大炼钢铁是“小资产阶级狂热性”。他在后勤部的会议上谈到人民公社时说：“徐水人民公社说好，吹得不得了，好多人都去看。我就没去看。”1月30日，解放军后勤学院举行毕业典礼，他又去讲话：“有些人的想法不对头，想把好事一年办完……，客观上是反动的。”这一年4月，他访问东欧几个社会主义国家，还是不停地说话。5月1日，他在柏林中国大使馆对中国留学生说：“去年大跃进，有些浮夸，影响了党在人民中的威信。”过了三天，他在另一个城市又对留学生说：你们不要把国内大跃进想得那么好，刮了一阵共产风，市场供应紧张，连火柴肥皂都买不到，所以在国外不要吹。”6月底，彭应召上庐山开会。火车开进河南省会郑州车站时，成千上万的农民挤在广场上，或伸手乞讨，或饿得奄奄一息。这情景，让他吃不下饭。1959年7月2日，庐山会议召开，毛首先作了发言，他用三句话估计去年的形势：“有伟大的成绩，有不少的问题，前途是光明的。”后来，曾担任过毛泽东的秘书、时任湖南省委书记的周小舟总结为“成绩伟大，问题不少，前途光明”十二字，为毛所采纳，并希望以此为会议定下调子。但是，与会者在发言中，落脚点基本上是“问题不少”这一点上。按李/锐的回忆：大家对缺点津津乐道，泄气思想和泼冷水现象还是严重存在的。工（业）交（通）系统埋怨情绪最大。7月4日，刘少奇在小组会上说：“说老实话的人，去年不好混……。一九五八年最大的成绩是得到教训，全党全民得到深刻教训”。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跃进”，竟然“最大的成绩是得到教训”，这等于否定了“成绩伟大”的说法。周小舟做过毛的秘书，深得毛的信任。他比别人更敢说话。他在发言中说：“大炼钢铁，全民上阵，土高炉、小高炉，炼出来一大堆废物，劳民伤财啊！”他又说“一千零七十万吨（钢）不如八百万吨”。从7月3日到10日，彭德怀每天都在小组会上发言，对“吃饭不要钱”、“全民办钢铁”、“砸锅”办食堂等陆续加以抨击，对毛本人也有所批评，譬如“毛主席家乡的那个公社，去年搞的增产数，实际没有那么多……。主席也去过这个社。我曾问主席，你了解怎么样？他说没谈过这件事，我看他是谈过的。何必隐瞒呢？”他尖锐地批评党内的“左”倾：“我们党总是‘左’的难纠正，右的比较好纠正。‘左’的一来，压倒一切，许多人不敢讲话。”。他直截了当地说：“‘浮夸风’、‘小高炉’等等，都不过是表面现象，缺乏民主、个人崇拜才是这一切弊病的根源。”如此直言，在中央的会议上还是头一遭。所以，彭说话时有人怕惹祸上身，佯装上厕所，悄悄地离开了会场。7月10日，毛作了“要党内团结，首先要把问题搞清楚，要思想统一”的讲话。一方面，他进一步退让，对人民公社的性质作了重大退却，不再将公社说成是共产社会的雏型，说“人民公社，叫大合作社，或者基本上还是高级合作社，就没有问题了。问题就是把公社看得太高了。”另一方面，他又要求大家同意总路线“根本不会错”，成绩是九个指头，缺点只是一个指头，“总的来说，不能说得不偿失。”而对于眼前的损失，毛用“付学费”的说法来解释：“取得经验总是要付学费的。全国大炼钢铁，赔了二十多亿，全党全民学了炼钢铁，算是付了学费。”在不长的讲话中，毛承认错误缺点的话有12次，告诫“促进派”对提意见者不戴“什么观潮派、怀疑派、算帐派、保守派”的帽子达4次，但毛仍然认为：形势虽然坏，“但坏不到‘报老爷，大事不好’的程度。”但是，“付学费”的结论不能服众。彭德怀认为，要是这样就让秀才们写个“会议纪要”结束会议，这次庐山会议达不到什么结果。1958年底，彭既然答应了老乡要“上天言好事”，以他的性格，那就一定要践行诺言的。在毛宣布会议要结束的时候，他告诉周小舟，是否可以和毛私下谈谈。周赞成并建议彭把在小组会上的几次发言整理成文。于是，7月13日夜，彭熬夜写了一封长信，第二天清晨由参谋送到了毛泽东那里。7月16日，毛泽东将这封信冠之以“彭德怀同志意见书”下发，23日，毛作了批彭的讲话。对于庐山会议及八届八中全会，彭德怀当时的看法是：庐山会议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以后谁也不敢说真话了，党风、民主作风怎么办？”当年在会议中挨整并给后人留下了记录的李/锐的看法是：“庐山之变影响当代中国历史发展的进程至深且巨，阶级斗争的理论与实践从此升级，引入党内，直到中央领导层。终于导致十年动乱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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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庆全与八十年代”：书写有温度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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