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1月11日至2月7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中央和中央各部门,各中央局,各省、地、县的领导干部,以及一些重要厂矿、高校和军队的负责干部共七千多人到会,这就是著名的“七千人大会”。
“七千人大会”最主要的文件是中央政治局报告,刘少奇、邓小平直接主持、指导文件这个报告的修改和起草。经过刘、邓十多天的“督战”,稿子完成,送交毛泽东审阅。
1962年1月10日,毛接到刘主持修改的报告,他先是要求推迟三天开会,接着又决定报告不经过政治局讨论,直接印发大会,用三天时间分组讨论。
1月11日,七千人大会正式开始,没有开幕式,直接把中央的报告发下去,让大家提意见。
中央政治局的报告,政治局没讨论就发下去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对于毛这个不同寻常的举动,后人评论很多。胡绳是参加报告起草的成员之一,他事后认为:
这是毛泽东认为报告的调子太低了,对“大跃进”和“三面红旗”肯定不够,他“是要大区书记出来讲话,不是少奇的讲话就是最高指示了”。
又据田家英说,毛看了稿子后非常不满,指示要很好地总结过去工作的经验,要增写民主集中制,作为报告的一部分。他还指示,要组织一个起草委员会,重新起草文件。由彭真邓等组成起草委员会。起草委员会不在钓鱼台工作。
由刘主持起草的报告,后来被“起草委员会”接管。当初,刘起草这个报告的指导意见是什么?或者说,刘、邓主持这个报告的主题是什么?为何会引起毛的不满?在有关这次大会的研究文章和著作中,有涉及但语焉不详。
读马雅著《大风起兮 马洪传》,知马洪参与了这个报告的起草——刘、邓主持时期以及“起草委员会”他都在。他先是参加经济部分的起草,与梅行一起,帮助吴冷西写关于经济工作的集中领导和分级管理部分,后来被调去陈伯达处做记录,记录由他口授的关于经济总结的部分。这一部分是经过毛泽东的要求补写进去的。
书中说,刘、邓两人的工作方法不同。刘有什么指示,都直接找胡、吴、田三人,分别面谈,然后再由这三人分别传达给有关的参加文件起草工作的人员。马洪所听到的刘关于文件起草的讲话,大都是经吴冷西传达的;也有一些是由吴冷西传达给梅行,再由梅行转告给他的。因此,他的笔记中留有“刘少奇对文件起草的基本意见”。这个史料非常珍贵,第一,可看出刘、邓起草政治报告的主题;第二,可知毛为啥对报告不满;第三,大会结束时刘在的口头报告,内容大致也是根据这个“基本意见”来的。
“基本意见”全文如下:
1,总路线是站在群众之上,命令群众,形式主义地鼓足干劲,力争上游。不是由人民群众实事求是地去鼓足干劲,切切实实地力争上游,而是由少数干部站在群众之上,命令群众形式主义地鼓足干劲,力争上游;是只注意多快,不注意好省地进行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浪费了群众的干劲,这几年浪费了群众的许多干劲,是一个很大的错误。群众的热情和干劲受了严重的挫折。
2,三年大跃进,出现了“马鞍型”。没有增产,吃穿用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这几年提出过高的工农业生产计划指标与基本建设指标,进行了许多不适应的“大办”,要在全国建立许多完整的经济体系等等,都是缺少根据和没有根据的,违反了党的实事求是和群众路线的作风。工农业生产计划指标过高,基本建设战线太长,国民经济各部门比例关系发生了严重的不协调现象,比例失调。大跃进只注意多快,不注意好省,不注意品种质量。这些事情英国人懂得,日本人懂得,就是我们不懂得。
3,人民公社搞早了。当时不办,也许好一些。人民公社的“一大二公”,现在还不大明显,还看不大清楚。
4,这三年好像一个人害了一场大病一样。这几年发生的许多错误,使全党的干部、党员,以及大多数人民,都有了切身的经验,都有了切肤之痛。饿了两年饭。
5,这几年的问题,决不是一个指头、两个指头的问题,至少是三个指头或者是四个指头的问题。有些省市是倒四六,倒三七,甚至九个指头都烂了。像河南、甘肃、安徽、青海等省算不算犯了路线错误,大家可以议论,我看就是犯了路线错误。这个问题,可以由各省委、地委、县委讨论,作出一个初步的判断,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以至第九年还可以再讨论,再判断。
6,这三年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湖南的一个地方,农民说,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你不承认,人家就不服。全国有一部分地区错误是主要的,成绩不是主要的。
7,1959年的庐山会议本应反左,结果反右,犯了错误,斗争错了人,应当平反。彭德怀那封信,不少还是符合事实的。这几年重复了党的历史上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错误。反对毛主席,只是反对个人;公开反对三面红旗,不为反党;和彭德怀有相同观点的人,只要不是里通外国的,就可以翻案。
8,现在是非常时期,要有非常措施。现在要实行高度的集中统一,反对分散主义和地方主义。
9,恢复法制。过去几年犯错误,下面干部无法无天,就是因为没有法制。
1月27日下午两点,七千人大会第一次召开全体大会。毛、刘邓中央领导人出席。毛泽东主持大会,只说了一句话:“同志们: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全体大会今天开幕。刘少奇同志报告”。
刘在这次会上,就是那个著名的“口头报告”。报告中,第一,没有明确语言否定“三面红旗”,但也没有给予理直气壮的肯定,而是留下了以后再说的伏笔,颇有点“秋后算账”的味道。第二,提出两个“三七开”的观点,说全国范围是对七错三,只是抽象意义上的笼统肯定而已,如果具体到各个单位和地方,肯定会有相当大的部分要被划到错七对三的“倒三七”之列。第三,对于庐山会议,没有明言否定,不过,他关于“要实事求是地进行党内斗争”,人们很容易领会到否定庐山会议及反右倾运动的意思。
刘的“口头报告”与前引的“基本意见”相对照,大致一致,可见刘是讲话不是一时发挥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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