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注:这是一个十年前的故事。
那天下午四点半,接到仔的电话:妈,我把你晒尾巴的事讲给我的好朋友黄韵怡了,她告诉了老师,老师告诉了全班同学。
我还没有顾得上开口,仔又说:妈,你要看好你的尾巴哦,我估计全中国很快都知道这件事了。
我当时正在一个缩减HC(编注:headcount,可理解为“编制”)的会议上。我看了一眼会议室的人们,挂断了关于尾巴的话题。
想起当天早上停车在学校前,我从后视镜中看到他从后备箱拿出书包时,闪过一丝满意狡黠的笑容。让孩子保守秘密,还不如让女人保守秘密。
事起于早上6点50分,正是我们驱车赶往小学的路上,天儿似晴非晴的,太阳敷衍了事地黄在天上。
他忽然说,你好久没有晒尾巴了,妈妈。
今天北京的PM2.5是200。晒尾巴要天气热一点,而且空气要好。
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尾巴是什么颜色。
宝蓝色。
他有点失望,一直以为妈妈是粉红色的尾巴。
一条细细的宝蓝色尾巴,高兴的时候还会打个蝴蝶结,在皎洁的月光下晒完以后,按一下后腰,就像卷尺一样嗖一声收回去了。
小区的竹林,密密地中间有四条道,每个月有一个周五晚上,我和小区里其他将近20个人,都会去那里晒尾巴。我们的尾巴有红色,黄色,粉色,黑色,蓝色,等等。我们一边晒一边聊聊天儿。什么都聊。最重要的是,我们一般只晒一个小时,午夜12点的时候,我们就会把尾巴收回去,每一次都会短一点点。直到最后晒没了,我们就完全进化成跟平常人一样的人了。如果有猫啊狗啊什么的,因为他们也有尾巴,所以即使看到我们,它们也不会吓坏,但是如果有人走过,我们中迅速有人会发出警告,尾巴当然会很快收回去。小虫子,额,在收的过程中,小虫子会被滑滑的尾巴抖落的啦。
快要下车的时候,仔问,我会有尾巴吗?
我还不知道,你要是有尾巴,有一天你也会来竹林晒,而且我就知道你有尾巴了,现在我还不知道。
如果我没有,他突然笑了,我可以把猫藏在衣服里,露出尾巴,偷偷地混在你们中间。跟你们一起晒。
我们跟猫的区别是,我们的尾巴没有毛。
他跟我挥手再见的时候,我说,不要把我们晒尾巴的事告诉别人,不然别人发现了会嘲笑我们的,也会嘲笑你的。
“没有人嘲笑我。”仔在电话里对他把秘密说出去的事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他最高兴的是,原来黄韵怡的妈妈也是有尾巴的,在听了仔的故事后,黄说她妈妈和小区里十几个人也会在月亮出来的晚上晒尾巴,只是他们只晒半小时。另外,仔还说司机王大爷还捡到过一个尾巴。因为我说过我们丢了尾巴可能会没命,他很操心那个尾巴的主人是否还活着。
仔最高兴的是,班主任把这件事告诉了全班。他幻想着当天晚上将有很多个有尾巴的爸爸妈妈会跟他的同学们讲各种晒法。
两年前,因为仔晚上怕蜘蛛网,不敢骑单车穿过小区里的小竹林。我当时信口说,小竹林没有什么好怕的,妈妈每个周五都去那里,嗯,那么晚去那里干嘛?妈妈会用尾巴把蜘蛛网扫掉。这样你就不怕了。
故事没有沿着蜘蛛网的有和无发展。尾巴这个词从此成了一个故事的中心。晚上去竹林已经不再变得很可怕,偷看妈妈晒尾巴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可是,两年后的一个早上,故事突然又跑出来,故事里有一群人,长着各色的尾巴,期待着一个个晴朗的晚上,让自己回到平常的人。我不敢电话给王大爷,也不敢电话给黄韵怡和她的妈妈,还有仔的班主任,我有点怀疑,我说的事,是真的。
明天的腾讯新闻,也许真的会push这条消息。大家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