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我请白谦慎先生给即将落成的“忠秋楼”,用小楷抄录了孟郊的诗:
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我是用白老师文静舒雅的书法,纪念我同样文静舒雅的妈妈,赵忠秋女士。
那个时候,我和我的爱人正在编辑我妈妈生前留下的剪纸。我妈妈心灵手巧,这些剪纸被姐姐保存得鲜亮如新。
她的两个孙女说,奶奶剪得真好看,妈妈,你看,奶奶的剪纸都不是对称的造型,好像拿起来一个东西随手就剪好了。
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这些剪纸。我的朋友也对我妈妈的剪纸表达了同样的赞美。于是我有了在“忠秋楼”落成仪式这天,给她的这些剪纸做一个展览的念头,这就是为什么。
我的妈妈赵忠秋女士今年去世整整四十年。凡所有相,皆为虚幻,但久远的时间留下的记忆,却像刀刻一样清晰,具体。四十年的时间,让我对她的思念日渐平静和安详。有时候想起来,嘴角还会微笑起来。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恰恰相反的是,在我心里,昨日之日,逝去之水,都是永远清晰的存在。
这真是要感谢时间。我想我和她一样,没有遗憾,或许她就在我身边的某个地方,一转身就能看到,但是不转身,我也知道她就是那么真实的存在。
这些年我回家的时间比较少,但经历过不少的事情,我有时候想,我怎么就会这么幸运。我想每个孩子都是这样的。母亲给你缝的密密厚厚的衣服,不是让你光鲜,让你漂亮;是让你温暖,让你安全,这是你跟世界竞争和拼搏的铠甲,她刀枪不入。
我也知道了我对美的认知的来源所在。妈妈的手里的剪纸,就是我对美的要求的标准,也是我对自己要求的标准。
我自觉地遵循内心的这种美的标准和自我要求。后来我遇到很多很多的事情,都会不自觉地想起妈妈。她让我知道真正让我震惊的东西是什么。是天地大美而不言。是安安静静,是干干净净,是一个人从红尘里看出透明来。是不亏欠任何人。
我感谢我的妈妈,她给了我生命,更给了我生活。
“忠秋楼”是我的老师宋遂良先生题写的。我感谢我的老师。
在赵忠秋剪纸展的同时,我也会展出这些年我自己的藏品,也就是将与剪纸展同步进行的《芸廷收藏近现代书画展》。我在这里特别感谢我的老师周永良先生和薛龙春教授对这些作品的梳理和研究。
之所以把剪纸展的名字放在很多先贤们的前面,原因足以说服我自己。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艺术。
春风最随美人意
芸廷收藏近现代书画撷英
2013年3月20日,我的双胞胎女儿出生。两人的体重达到了11斤。
我对女儿的降临充满惊喜,也对她们妈妈的付出充满愧疚。当时我爱人已是高龄产妇,为了让孩子出生后更健康,她坚持到足月,睡觉只能倚着床,坐着睡。接生的医生欧阳妈妈说:你真是不要命了啊。
我希望我的女儿日后能永远记住这件事情。当时妈妈是希望你们在她的身体里尽量多待几天,充实更多的生命能量,而爸爸则是希望你们早点出生,我看妈妈的能量快被你们耗尽了。
你们的到来改变了我们家的生活。爸爸是一个敏感而倔强的人,外表谦和,内心充满各种反叛和骄傲。但我很清楚自己的改变。这些改变跟你们俩有关,跟妈妈有关。爸爸有一首诗其中两句是这样的:“月移花影香满室,此生只对她低头”。这里的她,就是你们仨。
你们出生后,爸爸开始留意这个世界上一切跟你们有关的美好的事情。就在不久前,爸爸还请白谦慎先生写了“春风最随美人意,为她开了百种花”的字给你们。爸爸喜欢买周昌谷先生的小女孩以及程十发先生的小女孩,爸爸看到小女孩,看到美好的事情都会联想到你们身上。
这是爸爸收藏的开始。从美好的事情跟你们的关联,慢慢延伸到美好的事情跟自己的关联,那些创造美好的作品的人,和我的关系。到今天,爸爸收藏已经十多年了。爸爸想把自己收藏体系的近现代部分的作品,做一个阶段性的总结。美好的你们和那些创造美好的那些人,都让我们的生活更加丰富和充盈。
爸爸把这件事情的起源,在这里交代清楚了。因为你们以后长大了,会很好奇爸爸为什么喜欢上了收藏,为什么这么爱这些画。
上述就是为什么。
爸爸用这段平常跟你们交流的方式,作为这本集子的开始。接下来爸爸还有很多老师,会在后面给你们讲这些美好的作品和创造这些美好的作品的那些人。这会帮助你们更好的理解她们,也丰富你们的世界。
你们肯定还会有自己的理解。因为你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美,有着独一无二的逻辑,独一无二的判断。
世界因为你们的存在而更加美好。
(2023年4月3日)
本次画展将同步出版《春风最随美人意》画册,因数量有限,不能一一赠与,只能择机选取20位读者朋友,还请原谅。
王帅
鲁东大学教师,芸廷文化发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