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德意志月亮
芮 虎
黄昏，散步在德国西南的莱希河畔，妻子阿玲说，中秋节快到了。哦，是吗？抬头看高高挂在修长树梢顶上的月亮。嗬，那么明亮，硕大。还没有圆呀，仿佛一枚巨大的鸡蛋。“跳出思想，跳出思念，跳出一个美女，或者女巫，哈哈哈！”![]()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张九龄《望月怀远》）汉语言文字里的诗歌与静静的莱希河水一起流淌，回旋在坚硬的石块与绵长的树根上。“月光皎洁，美女窈窕，步履款款，何其忧伤。”（“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诗经·月出》）是的，无论是《诗经》，还是后来的李白、张若虚或者东坡的诗词，都充溢对月亮的赞美，又无不充满思念与惆怅。“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笔者最喜欢的还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苏东坡）从对亲人的思念中窥测到存在的真谛。尤其是随着岁月延伸，过去的日子日渐远去，存在的思考总是萦回在心中。![]()
江河上的月亮伴随中华民族数千年。月亮本身成了汉语文学的一个经典。对了，为何在德意志文学里，月亮的光辉却如此鬼魅呢？2016年，德国作家约阿希姆·卡尔卡（Joachim
Kalka）出版了一部专著，名为《月亮》，论述了月亮与欧洲文学作品之关系，引经据典分析月亮在德意志民族记忆里的印象。似乎解答了这个问题。在书中，他谈到，没有人会怀疑月亮也是德意志文学中的一颗占据中心位置的星星，它可以照亮爱情场景或犯罪场景，营造浪漫气氛或阴森恐怖的夜晚。在德意志文学中，月亮遮住了太阳。他引述了许多抒情月亮的作品，从浪漫主义诗人艾兴多夫虔诚的月亮魔法，到人智学诗人摩根斯特恩的怪诞《绞刑架之歌》，其中陨石坑阴影被描述为“硫磺鬣狗”。“陨石坑升起沉默/沉默覆盖两小牛”。月球这种死一般的寂静，自古以来就像宇宙尸体一样绕着地球运行，也激发了无数德意志诗人的灵感。![]()
是的，卡尔卡称月亮是宇宙里最美的尸体。他在书中欣赏威廉·拉贝的小说《德国月光》中的“邪恶的德国月亮”，一位普鲁士律师感到自己受到迫害。德国月亮？是的，在这个国家，月亮带着苦涩的味道和阳性的性别，缺乏女性特质，而这种特质却会在汉语及其他语言中体现出来。月亮，如果说在汉语言文学里，是一位温柔美丽，有那么一些忧郁的女子形象，譬如《诗经》里的美女，传说里的嫦娥。那么，在德意志文学里呢？在德语里，月亮这个词（der
Mond）是阳性，可以想象，月亮在德意志是个男人。即使在词性上人们可以说只是语法问题，可是，月亮在莱茵河这里，却不是个好兆头。每当天空的月亮变圆时，在夜空里，女巫们骑着扫帚，飞翔巡回，猎取可爱的儿童。在格林童话里，老奶奶会用月亮吓唬小朋友：“去睡觉吧，月亮来了！”正如我们家乡的老奶奶会用大灰狼来吓唬调皮的小朋友一样：![]()
回到莱希河畔，回到施瓦本山谷。我们在异国他乡，望一轮明月从东方升起，在蓝色的无垠的天空。而这天空，也是我们人类，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人共有的天空。无论我们走到那里，家乡的月亮即使是以德意志月亮的形象呈现，也会让我们想起那西岭雪山的月亮、那府南河畔的月亮、嘉陵江畔的月亮和涌斯河畔的月亮。![]()
附：
诗歌：月亮之物
作者：克里斯蒂安·莫根施特恩（Christian Morgenstern德国，1871-1914）
译者：芮 虎
事物发生在月球上
小牛自己不习惯。
图莱蒙和蒙达明
双双跪下哭不停。
他们龇牙咧嘴叫，
朝向天上的硫磺鬣狗。
陨石坑升起沉默
沉默覆盖两小牛。
事物发生在月球上
小牛自己不习惯。
图莱蒙和蒙达明
双双跪下哭不停……
（摘自《绞刑架之歌》）
作者简介：克里斯蒂安·莫根施特恩，德國作家、詩人，出生于慕尼黑。1894年開始創作，曾在柏林短期從事記者工作，後因肺結核病療養並遊歷德國各地、瑞士和意大利。受英國荒誕派文學的影響，其創作了滑稽詩，受读者歡迎。与人智学、华德福教育创始人施泰纳为友。小行星9764号以他的名字命名。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