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甲虫：卡夫卡（摆渡者芮虎156期）
文摘
文化
2023-07-04 19:56
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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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甲虫，误入尘世
——卡夫卡诞辰140周年
芮 虎
“一天早上，当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梦中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床上变成了一头巨大的甲虫。”在世界文学作品中少有如此开篇即令人印象深刻的。它出自弗朗茨·卡夫卡1912年29岁时写的小说《变形记》。该书印刷德文版约70 页，是卡夫卡生前完整出版的最长作品。也许，卡夫卡本人就是那头巨大的甲虫，误入尘世。今天（7月3日）是卡夫卡（Franz
Kafka，1883年7 月3 日-
1924 年6 月3 日）诞辰140 周年，从推特上可见，人们对于他的国籍众说纷纭，是犹太人、德国人、奥地利人抑或捷克人？![]()
他可能既是这一切，又不是这一切。事实上，他的祖国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他并不特别喜欢的布拉格——，他写作语言是德语，尽管他捷克语也说得很好。卡夫卡生于波西米亚王国首都布拉格，波西米亚王国在当时直至1918 年属于奥匈帝国哈布斯堡王朝的一部分。根据 Index
Translationum统计，卡夫卡是世界上被翻译最多的十位德语作家之一，顺序是：1. 雅各布·格林、2.威廉·格林，3.鲁道夫·施泰纳，4.卡尔·马克思，5.赫尔曼·黑塞，6.弗里德里希·尼采，7
. 卡夫卡，8.歌德，9.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10.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看，他被排列在歌德与弗洛伊德之前！虽然，在华德福创始人施泰纳之后。![]()
卡夫卡许多其他作品——比如小说《审判》或《城堡》——他从未完成，这些作品直到他去世后才出版。然而，今天他被认为是现代最伟大的作家之一。前不久去世的德国当代著名作家西比尔·莱维察洛夫(Sybille Lewitscharoff，1954-2023) 喜欢将自己描述为卡夫卡在世最伟大的崇拜者，认为他是“最现代的”。卡夫卡本人对他自己的历史定位却不太确定，正如其传记作者赖纳·斯塔赫所知的那样。斯塔赫研究卡夫卡已有二十多年，并出版了三卷本卡夫卡传记：《我是终结或开始》，书名是引用卡夫卡的一句名言。“卡夫卡想说：我要么代表古典文学悠久传统的终结——我来自歌德，我来自克莱斯特，也许还有福楼拜，尽管他也是现代人，而我在这里，可以说，是一个终结或者也许反过来是开始：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种衰落，但我现在正在用我从传统中吸取的碎片构建一些全新的东西。”![]()
卡夫卡于1883 年7 月3 日出生于布拉格，父亲是犹太商人赫尔曼，母亲是朱莉·卡夫卡（娘家姓洛伊）。他的父亲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无论在生意上，还是在家里，皆以铁腕独裁者的方式统治。正如卡夫卡后来在给父亲的信中写道：餐桌上一片漆黑的沉默，被警告打断：“先吃，然后说话！”或“快点，快点，快点！”或“你看，我已经吃完了”。你不准咬骨头，是的。你不准喝醋，是的。”由于父亲狼吞虎咽所有东西——尤其是堆积如山的肉——又快又热又大口，所以孩子们必须赶紧吃饭。难怪，卡夫卡后来成为一名坚定的素食主义者。尽管存在相当大的自我怀疑，卡夫卡还是成功完成了高中学业。1901年，卡夫卡开始大学学习。他最初学的是化学，不久转向了法律，并旁听了德国文学研究和艺术史。![]()
卡夫卡的朋友马克斯·布罗德(Max Brod) 谈到卡夫卡 (1968)：学生时代的卡夫卡总是衣着优雅，个子比一般人高。他身高1.82米，体重61公斤。当医生证明他健康状况良好时，卡夫卡却仍然非常担心：“我进步的主要障碍之一是我的身体状况。这样的身体是不可能取得任何成就的。”尽管如此，卡夫卡在1906年获得法学博士学位，然后在布拉格地区和刑事法院实习一年。同时，他也在寻找合适的职位，即从早上八点开始，最晚下午三点结束的办公室工作，以便有足够时间写自己的东西。他运气不错。一位前校友的父亲帮助卡夫卡在工人意外保险公司找到了一份公务员工作。那里的工作条件令人愉快，而且下班时间也很早。然而，由于他父母的家（他二十多岁时仍然住在家里）的房间是连通房，他只能在晚上找到写作所需的安静。1912年9月22日至23日晚上，他终于成功地一口气写出自己的第一个重要作品：《审判》——在故事的结尾，主人公格奥尔格·本德曼被父亲赶入水中。![]()
卡夫卡本人将这篇文章视为对“魔鬼服务”的“甜蜜而美妙的奖励”：“这种向黑暗力量的堕落，这种受自然束缚的精神的释放，可疑的拥抱以及后来可能发生的一切，人们对此一无所知，但通过在阳光下写故事会了解更多。”他的职业生涯也令人印象深刻。在工伤保险机构试用期后，他很快就晋升为公务员，三年后被任命为副书记员。他是一名所谓的纲领设计者，这意味着他的主要工作是口述信件。上级很快就注意到他的特长。后来。公司上级甚至成功阻止了他被征兵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
1912年，卡夫卡遇到了比他小四岁的菲丽丝·鲍尔——这个女人与他的性格截然不同。卡夫卡想了解菲丽丝日常生活的一切，却很少透露关于自己的信息。此外，卡夫卡还受到自我怀疑的困扰：在他向菲丽丝求婚的同一封信中，他甚至建议她不要嫁给自己。尽管，他们后来确实订婚了，但菲丽丝很快就因为卡夫卡的信件而分手（这种模式稍后会多次重复）。与此同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了。在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情况下，他首先经历了个人婚事的不幸，然后又出现了这场社会灾难。尽管如此，他成功地开始了小说创作过程。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春季，即直到1915 年3 月或4 月。《审判》是卡夫卡死后，他的朋友布罗德出版的几部未完成作品之一。对于小说的主人公约瑟夫·K来说，一开始他的一天似乎是从一个邪恶的玩笑开始的。在他三十岁生日那天早上，他在床上被两名警卫惊醒并被逮捕。他们没有告诉他被捕的原因或他们为谁行事。他们拒绝透漏任何信息。约瑟夫·K.不知所措。![]()
莱维察洛夫对卡夫卡的喜爱始于读这本小说，她曾说过：“你不知道它会走向何方，同时威胁是迅速的、绝对可怕的。我认为这种威胁根本在于一个人在不知其确切原因的情况下被失去自由。”尽管卡夫卡的许多文本中都存在这种险恶的威胁，但莱维察洛夫认为他是一位“伟大的喜剧演员”。因为高水平的喜剧，尤其是怪诞的喜剧，总是在悲剧的边缘移动。通常，只需稍微改变视角，漫画就会变成真正的绝望。奇怪的是，在《审判》中，卡夫卡把法庭设在简陋公寓的阁楼里。例如，闹剧是指律师们让一位恼怒的官员把他们扔下楼梯，直到他们累了的故事。1922年开始写作的《城堡》可以被视为与《审判》互文的作品，主人公K.来到一个寒冷的村庄，冒充测量员，试图与当局取得联系。小说的两个片段有一些相似之处：他们远远高于被移交给他们的人，被赋予巨大的权力并决定存在问题。但由于他与外界隔绝，无法与他们交流。在现实世界里，1917年8月，卡夫卡一天早上在床上醒来，嘴里有血，他第一次被诊断出患有肺结核。一年后，他同时感染了西班牙流感和肺炎。 1923 年，他的健康状况迅速恶化，家人将他送往维也纳附近的肺疗养院。即使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卡夫卡也在他爱人朵拉和他的朋友罗伯特·克洛普斯托克的支持下，孜孜不倦地创作。![]()
1924年6月3日下午，卡夫卡在疗养院去世：“心脏麻痹”几分钟导致死亡。他的文学伙伴米莱娜·耶森斯卡(Milena Jesenská) 在讣告中写道：“他害羞、胆怯、温柔、善良，但他写的书却残酷而痛苦。（……）他所有的作品都描绘了神秘难解的恐怖和人们因非自身过错而产生的罪恶感。他是一个具有这种良心的人和艺术家，即使在其他聋者已经感到安全的地方，他仍然保持警惕。”6月5日，卡夫卡被收敛在棺材里，做好焊封，送回布拉格，他永恒的异乡。卡夫卡的父母在德文报纸《布拉格日报》及捷克报上同时刊登了讣告。6月11日下午四点，安葬于布拉格东南郊的斯特拉斯尼茨犹太人公墓。墓碑为布拉格建筑设计师厄尔曼所设计，碑文为西伯莱文，大意是：礼拜二，5684年西万月初。上述卓越而未婚之男士，我们的老师及大师安歇尔赐福纪念者，乃尊敬的黑诺赫·卡夫卡之子，其光芒照射尘世。其母亲乃耶特丽。其灵魂将结为生命之一体！![]()
后来，德国哲学家本雅明在看到卡夫卡儿童时代的照片后写道：“卡夫卡小时候的形象很少见，‘贫穷而短暂的童年’变得更加令人心酸。它可能来自一间十九世纪的工作室，那里有窗帘、棕榈树、挂毯和画架，模糊地矗立在酷刑室和王座室之间。这个六岁左右的男孩出现在一个冬季花园景观中，他穿着一件紧身的、几乎令人羞辱的儿童套装，上面装饰过多。棕榈叶在背景中凝视。似乎是为了让这些比喻更加闷热和性感，模特的左手拿着一顶超大的宽边帽子，就像西班牙人戴的帽子一样。无比悲伤的眼睛主宰着注定的风景，聆听着大耳朵的贝壳……”（1934）1945年后，卡夫卡的解读者们的兴趣也许是由于他的文本同时具有开放性和封闭性：一方面，它们可以通过语言、动作、图像和相对较小的篇幅易于理解，但另一方面，其深度又难以测透。阿尔贝·加缪说：“这就是这部作品的命运，也许也是它的伟大之处，它提供了所有的可能性，却没有证实任何可能性。”![]()
人们对卡夫卡作品有方方面面的解读，例如：心理学（如对哈姆雷特、浮士德或斯蒂勒的相应解释）、哲学（特别是存在主义学派）、传记（例如通过《另一种审判》中的埃利亚斯·卡内蒂）、宗教（早期卡夫卡的一个主导方面）等，今天被认为是相当有问题的，例如米兰·昆德拉和社会学（即审查社会批判内容）的解析。有人解读卡夫卡作品，认为犹太宗教和文化具有决定性的影响，格肖姆·肖勒姆对此回答是，卡夫卡更可能被归为犹太文学史，而不是德国文学史。格罗辛格（Karl E. Grözinger ）在他的著作《卡夫卡与卡巴拉》中广泛应用了这种解释。卡夫卡作品和思想中的对象本质上是犹太人。他的研究表明，《审判》或《城堡》等小说都深深植根于犹太宗教文化，如果没有犹太宗教文化，这些作品就很难被充分理解。尽管受到一些现代作家的争议，格罗辛格的观点已被卡夫卡评论界广泛接受。卡夫卡将他的小说中的许多人物与基督教联系起来：在《审判》中，约瑟夫·K.非常仔细地观察基督埋葬的照片。女仆用“耶稣！”来迎接牺牲。在《城堡》里，测量员K和耶稣一样，在客栈里度过他生命的第一个晚上，而在同一本小说中，巴拿巴是小说中所有男性角色中与测量员最亲近的人。![]()
卡夫卡小说的一个显著特征是意象的频繁重复，尤其是在小说和许多最重要的故事中，有时贯穿所有创作时期。这些重复的意象在整个作品中形成了一种网络，并且可以使对同一主题的具有约束力的解释变得富有效率。两个最重要的重复意象是床和门，这是一个出人意料的频繁出现的地方，角色停留和见面的地方，对于文本中的许多主角来说，恶作剧开始并持续的地方。卡夫卡作品以其奇特的风格和内容，并非简单模仿一种生活态度，而是用他自己的法则创造了他自己的世界，其中的无与伦比性尤其是“卡夫卡式”一词试图描述的。卡夫卡心里很矛盾，他的怀疑甚至指示他的遗嘱执行人布罗德销毁尚未出版的文本（包括今天著名的小说）。在 1922 年 11 月 29 日发给布罗德的第二份命令中，卡夫卡宣称：“在我写的所有作品中，只有出版之书是有效的：《审判》、《斯托克》、《变形记》、《流放地》、《乡村医生》和故事《饥饿艺术家》。（《反思》的几本可能会保留下来，我不想让任何人经历盖章的麻烦，但不能重印其中的任何内容。）当我说那五本书和叙述是有效时，我并不是说我希望它们可以重印并流传后世；相反，如果它们完全失传，这也符合我的实际愿望。但既然它们已经在那里，我不会阻止任何人可以得到它们。”如今，文学界有一个广泛的共识：布罗德违背朋友的遗愿出版了卡夫卡的作品，这是一个令人庆幸的决定。然而，卡夫卡本人毁掉了他的一部分自己无法确定的文本，因为布罗德来得太晚了。相关阅读：布拉格：卡夫卡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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