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一天到晚满耳朵都是AI。好像AI是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骤雨,势不可挡而又不可琢磨。
根据字面的定义,人工智能(AI:Artificial Intelligence):
(1)是人造的(created by human beings),即人工创造出来的(artificially created),虽然可能是前人造的而不是当下使用者造的,但相对于人类来说并不是外在给定的(externally given to the human species)或者天然存在的(naturally endowed);
(2)是智能的(intelligent or smart),亦即能够思考和学习(capable of thinking or learning),并能够相应地改善自己的行为和表现(enabling self-adaptiveness and performance improvement )。
根据这个定义,组织(Organizations),则应该是最为古老也是最为经典的人工智能。究其实质而言,组织,至少是完全符合人工智能在字面上的或曰最为宽泛的定义的。
其一,组织是人造的机构(Structure, Apparatus, Institution),是独立于每个人作为个体之外的集体存在,主要界定在特定目标(群)的约束和指引下信息的流动模式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模式。
其二,正像我们看到的众多当代版本的AI系统或者应用,既有人工智能,也有人工愚蠢(Artificial Stupidity),更有人工灾难(Artificial Disaster),组织亦是拥有智能、愚蠢和灾难潜质,甚至可以同时拥有它们。
人们通常不把组织作为人工智能之实际体现。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尤其是在当下,是因为我们所谓的人工智能,通常狭义而具体地聚焦于以机器学习(Machine Learning)为核心的人工智能机器系统(AIMS: Artificial Intelligent Machine Systems),比如汽车自动驾驶系统。
而组织则是人工集体人类智能系统(Artificial Intelligent Human Systems)。
但在AI这种本质现象之内的关于AIMS和AIHS的区分,其实并不妨碍我们从对组织的考察以及通过我们积累的考察组织的经验来研究、设计和使用AI,使用AIMS,并使其更大限度地为人服务,为人类服务,放大和利用其智能性、防御并抵消其愚蠢性、避免或应对其潜在的灾难性。
组织作为人工智能系统的存在远远久于智能机器的存在,有很多相关的经验和智识可以学习与借鉴,尤其是the information processing perspective on organizations and the organization learning research。
而且,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某种意义上,组织其实也是一种机器,一种相对独立于个体(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也包括集体中大多数人甚或所有人)的外在环境和难以逃脱的结构性约束。
如此,组织作为由人设计、构成并每日参与其中的机器与由人设计和使用以及被使用的智能机器之间就有了更多的共性和实质性的相似之处。
1。组织能够学习但会有学习短视症。
2。组织会思考但只限于某种思考。
3。组织能够导致人性的绽放和人之创造性的自由发挥(AI增强人的表现:AI Aids or Augments Human Behavior)
4。组织也可能会压制和打击人的思想与行为自由并扼杀其创造力和幸福感(AI Oppress or Enslave People)。
同样,以机器学习为核心的AI(具体而言AIMS),也会像上述作为AIHS的组织一样,呈现不同程度的智能和愚蠢。
一个具体的推论(Corollary),也许只是一个假说(Hypothesis),则是非常重要:正像组织有不同的种类和形式一样,AI也有不同的种类和形式。
AI不是铁板一块。AI是一个光谱宽泛的类别称谓。AI至少是一个中性用语。正像你不能说组织(抑或吃饭、睡觉、天气)改变人的命运一样,你大概不能笼统地说AI改变人的命运。具体的AI有具体的作用机理以及对人的影响结果。
另外一个推论,或者更加类似一个假说,一直是我无来由地信奉的,那就是,无论是组织还是AI,都是被某些人(少数人,elites,technocrats,incumbent powers)设计或利用的手段、借口、工具、平台、机制,用来治理和管束另外一些人(大多数人,the mass,the uninitiated,the potential challengers or insurgents)。
组织造就人也整肃人。AI成就人也欺压人。可以是同时Liberating and tyrannical。这可能是组织研究对AI研究与理解最为重要的启发。
AI不是一个混沌的和同质化的概念和现象。人类抑或人群以及组织也不是同质化的集合,而是各自有不同的禀赋、利益和包袱。任何一个外在于人之个体的存在,其影响对不同的人而言通常不可能是一样的。
如此,Artificial Intelligence,最为重要的,也许不在于到底是人构成的系统(组织),还是机器构成的系统,也不在于多大程度上是智能或者愚蠢,而在于是“谁”Artificially设计或者掌控了这个所谓的智能(Intelligent)系统。
To whom is AI loyal and accountable?
Will AI alienate any and all human beings?
This is the fundamental concern!
早先粗略地读了Felipe Csaszar和Tom Steinberger(AMA,2022)关于Organization as AI的Review Article。今天再次阅读,仍然极度失望。他们只是比较了组织理论OT研究与AI研究的关系,而对于组织也是AI这一命题几乎没有涉及。
在Review OT与AI研究关系时,以Search、Representation和Aggregation三大类别分别考察了10个研究领域。除了前端的Search比较有意思外,后边的则是非常地peripheral和pedantic,没有太多的精彩和洞见。
作者也提及但也是未尽兴展开的一个反向因果关系则是OT如何影响AI研究。比如,至少从文献的chronological order来看,Herb Simon首先是一个组织学者,而后才是一个AI的创始人之一。而无论是研究组织还是AI,其出发点则是基于人作为个体决策者的假设(有限理性)。至少他对组织和AI的思考是一体的和相通的。
毕业于沃顿、师从于Levinthal等的Csaczar自是卡内基学派的正宗传人。如今是Michigan Ross战略领域的正教授和该专业的协调人。在今年和去年的AOM会上听过他几次讲AI。Softly spoken, matter-of-factedly, or even methodic, certainly not infectious or spectacular。
Michigan needs new blood and new stars!
顺便说一句,AI如何与人互动当是组织研究中绕不开的话题,也是最为具有组织管理含义的话题。在具体的企业管理应用中,AI不可能是generic,over-the-shelf的技术框或者软件包,需要有firm-specificity。另外,作为不同AI系统或者APP之间的API的设计与应用亦会有重要的组织含义,无论是从技术层面还是人机界面而言。
再多说一句,人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AI的未来前景。很少会有人意识到AI对于人类这个物种(species)之存在理由的挑战,对于其中大多数人存在理由的挑战。说得好听一些,每个人都靠自己对社会的贡献而生存。
说的直白一点,人类的大部分,其存在的价值和谋生的手段就是被他人利用和剥削。有了AI,这些没有任何其他不可以被AI替代技能的人,将没有任何谋生的手段。
他们连想被利用和剥削的机会都没有了,无论是被机器利用还是被人剥削,那些还有能力活着的人,那些设计、管理、兜售、服务AI的人,会对这些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怎样。他们又会怎样?!
那时的组织基本成员是人还是AI?
我们现在意义上的组织还存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