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付晓东教授论文有感

教育   时尚   2024-09-24 00:01   美国  

网上偶尔碰到中国音乐学院付晓东教授关于民族乐队声音特点的分析,感觉很受启发。昨夜随性回复一番。该论文本身和中国院官网都找不到付教授的联系方式,故此就在我自己的地盘发了。咱是音乐学和音乐演奏的外行,只是从音乐消费者的角度谈一点儿感受。

付教授的文章题目是:

付晓东|民族管弦乐队音响特征的定量化研究——“尖、扁、杂、吵”的声学诠释(讲座片段及访谈视频)

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I5NDkxMjQ2NQ==&mid=2247512752&idx=1&sn=dcb9d7db8919842cbeae4b1fd46b86c6&chksm=ed352d10e9861726e82e5cf0eb57129d9d1fae6fe262ab809ee5018a32bb13a670b9fcd83057&scene=27

马浩

2024-9-23

非常激动和兴奋看到付晓东教授的这篇文章,用系统的方法来比较所谓的民族乐队和西洋乐队的音响特点,并具体地对民族乐队“尖、扁、杂、吵”等音响特质进行的技术性的分析。这种理论框架构建与应用以与及实证分析与检验相结合的研究,对于音乐学课题的深入而精准的研究以及对于音乐创造和演绎实践的启发与改进,无疑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和实际影响。

在下虽是音乐学外行,但系统地聆听乐队音乐(Orchestral Music,无论中西)超越40年,故此有些感悟和建议,求教方家,善望交流与指点。

  1. 1.     民族乐团的界定

付教授文中回顾了中国历史上不同类别的乐器的出现时代,尤其特别指出了弹拨乐器的独特地位(标准的西洋乐队没有这个Section)。在下以为,与其说民族乐器和西洋乐器的区别,不如聚焦本土乐器和外来乐器的区分。现今所谓的很多民族乐器,其实是早期外来的,并非本土所产,比如琵琶和唢呐。

如此,另外一种替代性解读,便是央格鲁-撒克逊为主线的西洋乐器和另外一些文化传统所发明和制造的乐器的比较(比如波斯)。严格说来,就其Origin而言,是一种洋乐对另外一种洋乐的比较,而并非国乐和洋乐的比较。

其实,现在除了极少的如香港中乐团等民族乐团用革胡和低音革胡来充当低音部,大部分民族乐团都是采用大提琴和贝斯。这样,大提琴与贝斯的地位和扬琴、琵琶与唢呐一样,都曾在某个时间段是属于外来的,但现在都是民族乐团的一部分。只是被接受和同化的早晚不同。

这样,付教授的结论,可能就不再仅仅是民族乐团的声音“尖、扁、杂、吵”,而是世界上某类乐器的组合比另外一类乐器的组合在某些可以在技术上清楚界定和考察的维度上的表现有所不同,系统性地不同。这样也许更客观。当然,也许会有人认为这样更加不PC,更有文化偏见。

  1. 2.     关于操作系统的进一步描述

发声、传播、控制、协调等多种机制的界定与描述,尤其是对于发生学的所谓操作系统和应用软件的描述,非常具有启发意义。本文偏重于发声和控制本身的研究,具体的参数比较非常令人信服。然而,对于操作系统的描述则未免失之简约。不同的音区如何交流、匹配、对应与融合,这也是影响整个乐队音响特质(Sonority,Texture,Ensemble)等等维度的重要因素。

比如,《春江花月夜》的弦乐版,假设没有任何的打击乐和弹拨乐参与,只有笙管笛箫与之匹配点缀,那么上述的“尖、扁、杂、吵”的问题,也许就没那么突出,会缓和许多。有没有所谓西洋音乐的所谓复调、对位、和声、配器,都不会产生太多的违和感。只有当打击乐和弹拨乐大举进入乐队后,才会有诸多的与Harmony相关的问题,尤其是文中提及并强调的低频音区音响贫乏的问题。

当然,与此相关的还有具体的应用软件的问题,不同的题材,曲式,风格与技法(Genre,Form,Paradigm,Technique,and Style)。这个跟音响特质本身的联系也许没有跟操作系统的联系那么紧密。

  1. 3.     音响的颗粒度(Granularity)与线条感(Lyricism)的均衡问题

除了低音区的匮乏,弹拨乐的另外一个重大特点,或曰缺陷,就在于颗粒度极高,而线条感较差,长于重复震荡,缺乏歌唱性与悠扬感。说白了,弄出来的基本上都是节奏型的干预与规制,而不是实质性的音乐内容的均匀输出。

无论是凸显弹拨乐还是与其它声部相融合,总体音色与音响的织体总是会显得系统性的粗糙与违和,缺乏密度和质感。当然,西洋乐队偶尔也用弦乐做弹拨式演奏,比如柴四之三乐章。马勒七也用琵琶和Mandolin。但这些都是点缀。而在民乐团中,这些尤其能产生“尖、扁、杂、吵”的声部的存在和影响则是系统性的。

另外,对于节奏本身的强调,无论是弹拨乐还是打击乐,尤其是打击乐,还会在上述四种缺陷中再加上一个总括性的感觉“闹”。连续听或者整场听,肯定会觉得累。闹腾。

  1. 4.     总体音响表现与艺术感染力

付教授的文章是不折不扣的事实判断的典范,是用系统的理论框架和实证分析来比较不同的乐队建制的音响特点并揭示民族乐队某些常见特点(或弊端)的客观解释。

其实,基于上述判断的政策性建议或者实践含义也是非常明显。没必要刻意区分所谓的民族乐团和西洋乐团。也许这跟中医和西医的关系有着根本性的区别。中医,在传统意义上很少接受外来的方法和哲学。所有的典籍都已成熟既久。基本上都是国人于本土自创。

而现在的所谓国乐、民乐、中乐,已然包括了诸多外来乐器,原先都是洋乐器,而非本土创造。只是被吸收和接纳的早了一些。如果从民族音乐(Ethnic Music)的角度来看,也说不通,因为好多民乐团里的乐器并非传统的汉族乐器或曰华夏文明的产物与结晶。

最后,落实到具体的作品,针对题材、风格、技法不同的作品,我们可以做比较试验,看看,同一个作品,到底是西洋乐队演奏感染力强还是民族乐队感染力强。这是可以做实证研究的。被访受众群体可以是职业作曲家,职业演奏家,音乐爱好者,普通听众,王府井的路人,等等。

在下曾经跟鲍元恺教授交流过他的《京剧》交响曲和民族音乐组曲《炎黄风情》。也听过《炎黄风情》原始交响乐队版本的现场演奏、录音和后来改编的民族乐团版本的录音。

在少数作品上,也许某些indigenous或者authentic的土味可能被民族乐器得以更好地渲染,比如竹笛vs长笛,高胡vs小提琴。还有跟民族乐器独特相关的演奏技巧方面的区别,比如揉弦、颤音、滑音和装饰等(Decoration and Accentuation)。

其实,西洋乐器中的自由速度(Rubato)和Glissando等演奏技法异曲同工。能不能自如地运用,主要是作品本身的理解,是文化因素,而不一定就是乐器本身的问题,是intra-genre的类别内区别。

比如,冯-道贺雅尼曾说,克利夫兰乐团比纽伦堡等乐团段位高出若干倍,但类似纽伦堡的一个德国地区级的乐队演奏瓦格纳就可能会比克利夫兰更有“味道”,就是可能没他们精准、精致和漂亮。同样,谭盾拉小提琴伴奏京剧,也会把它使得跟京胡似的。洋人就不一定行。

总体而言,在24首组曲的大多数曲目上,我个人并不觉得该作品的民族乐队化在总体上增强了艺术感染力或者具体在纯音乐上提升了耐听程度。

鲍爷(至少在公开场合)很是为这一民族化版本感到骄傲,甚至表现得要比对初始的交响乐版本更是大爱有加。不知道是从纯音乐上真心如此,还是觉得民族化的举措本身更加值得着力促成。

再举一个例子,Vasilly Patrenko指挥Royal Liverpool Orchestra在北京国家大剧院返场加演的《我的祖国》,一条大河波浪宽乐段,大提琴群感如一地整齐进入的瞬间,可以说超过任何可以想象的民族乐队的演绎效果。见如下视频3分22妙处: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Wm4y1v7f4/?spm_id_from=333.337.search-card.all.click

或者拿大家熟悉的吕其明的《红旗颂》来比较。找我们认为全世界最优秀的中国民族乐队来录一版。再找全世界一个一般平均水准的不懂中文的职业交响乐队来录一般。

用同等音量在同等听历环境下对比来听。看看不同的受众会认为哪个更有感染力。作为Control,还可以完全用非中国受众以及非中文群体受众来比较两种演绎的纯粹的Musical Impact.

这是可以做实证研究的。

当然,也有人会说,红旗颂本身就是给西洋乐队谱曲的。那就干脆拿鲍爷的《炎黄风情》来测试好了。见仁见智。Variations肯定是有的

选24首中的一个经常在各种场合演出的曲子《太阳出来喜洋洋》。大家可以对比着听。只可惜民乐队版只有彭家鹏一枚。还有一些版本的录音不是鲍元凯编配的。无法直接比较。

交响乐版本较多,有国家级专业院团,国外专业乐团,也有大学和中学的乐团。可以看一看这个版本的Robustness。

汤沐海指挥中国交响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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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家鹏指挥苏州民乐团: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vu411v7yJ/?spm_id_from=333.337.search-card.all.click&vd_source=7e1b6b0f2e725b5470b2f034f56039a9

金刚指挥北京101中学金帆交响乐队: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4g4y1g7fr/?spm_id_from=333.788.recommend_more_video.0&vd_source=7e1b6b0f2e725b5470b2f034f56039a9

桑德加德指挥苏格兰皇家乐队: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DZ4y127Qy/?spm_id_from=333.337.search-card.all.click&vd_source=7e1b6b0f2e725b5470b2f034f56039a9

维德尼科夫指挥维也纳广播交响乐团: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fS4y1U7b6/?spm_id_from=333.788.recommend_more_video.-1&vd_source=7e1b6b0f2e725b5470b2f034f56039a9

凯文·叙特林指挥美国协和学院交响乐团: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aT4y1i7D4/?spm_id_from=333.788.recommend_more_video.5&vd_source=7e1b6b0f2e725b5470b2f034f56039a9

新加坡中乐团: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eLMu1LPYFw

太阳出来喜洋洋 王甫建编配 中国青年民族乐团 蔡传兴指挥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X8CAMjpFuE

范光宏指揮新竹三民國小國樂團演奏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VXCiUxXp0o


This is my hypothesis跨越不同受众群体的Cross-Group Variance可能比Within Group的Variance要大。

当然还有Within Group但Cross-Genre的比较,中央院乐队专业的学生vs中国院乐队专业的学生。这个将会很有意思。

顺便说一下,中国音乐学院于前天庆祝其建院60周年。



马浩on战略管理
management profess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