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奠坤︱母亲的豆豉

文摘   文化历史   2024-10-24 18:30   浙江  



母亲的豆豉


廖奠坤 

       有十五年没有尝到母亲制作的豆豉了。

  母亲的豆豉,味道总是那样的鲜美喷香,吃上一点,让人回味无穷……
  豆豉,是豆的酿造制品之一。在家乡人的生活中,说豆豉是一种上等的调味品,倒不如说它是每道菜都可以放一点的全能佐料,更是美味佐餐。红烧鱼时放一点,色浓味香;炒菜时放一点,酱香扑鼻;烧肉时放上它,会使你胃口顿开……
  儿时,如果家里炒菜放了豆豉,我总是睁着圆圆的眼睛在盘子里找来找去,哥哥、姐姐对我的举动总要说几句不满意的话,可是母亲从不说我,她对我似乎有着特殊的厚爱。记得上中学时,我每星期回一次家,母亲忙完一天的活后,总忘不了在我熟睡之时用豆豉炒肉。临回校时,她将盛满豆豉炒肉的瓶子塞到我的手里,并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我,一声不出。天真的我接过母亲的豆豉转身就走了。但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发现母亲期盼的目光变得迟钝、衰老……


  母亲可以用各种豆类制作豆豉。用蚕豆加工成豆瓣,调入酱内就叫豆瓣酱。豌豆、黑豆、黄豆都可以加工成豆豉,尤以黄豆为上等。母亲每年都要用少量黄豆制作成豆豉,然后加上萝卜块及别的佐料,这是专为父亲做的。父亲在单位里用一个小坛子封存着,可以吃上半年。我在父亲身边上学时,最爱吃的佐餐莫过于这种“水豆豉”。
  豆豉的制作比较考究,也比较繁杂。以黄豆豆豉为例。母亲先是准备好黄豆等主料,还需要一些盐、姜、辣椒等辅料。然后将黄豆洗净,放入清水中浸泡,直到黄豆变软。母亲说,浸泡时可以加入一些盐,有助于发酵。第三步是将浸泡好的黄豆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水,煮至熟透,再将煮熟的黄豆捞出,晾凉至室温。比较难把握的就是发酵了。母亲将晾凉的黄豆放入一个干净的竹器中,然后盖上覆盖物,放在温暖处进行发酵。母亲说,发酵好坏是豆鼓制作的关键,发酵时要注意温度和湿度的控制,避免油水浸入及杂菌繁殖。当发酵后的黄豆就成了豆豉,加上辅助材料,就可以将其装入密封的容器中,放在阴凉处保存。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每年都要制作豆豉,她的技术是那样的娴熟。我们家乡盛产豌豆,每当母亲泡上一大盆豌豆时,我就知道这是要做豆豉了。母亲总是身体不好,那都是我们小时候家里没人干活劳累出来的。她整天忙里忙外,拖着病弱的身体,把煮熟的豌豆盛入竹器中,然后,总要让我们上山去砍些柏树、棕树、黄芪之类的枝叶来覆盖在上面。三四天过去了,母亲用纤弱的双手把竹器端到外面,借亮光看了一遍又一遍。母亲的眼睛不好,经常闹沙眼,所以看的时候特别专注。然后小心翼翼地揭开覆盖在上面的枝叶,豌豆表面露出了厚厚的一层白色毛状物。在这时,母亲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今年的豆豉霉(发酵)得真好。”
  有一年春天,我回到家里,母亲正好在屋外看霉好的豆豉。我发现母亲端着竹器的双手在微微发抖,嘴里不停地唠叨着什么,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了、多了,花白的头发与豆豉表层的白色毛状物相互映衬。我越看越觉得心中酸楚。这时,我才又一次发现母亲真的老了。
  母亲常告诉我,豆豉可以制成咸淡两种,淡的可以入药,医书上有记载;咸的供调味用。母亲制作的都是咸豆豉,放上盐存放到坛子里,几个月过去了,吃到母亲制作的豆豉,味道是那样的香美。母亲还说:“在坛子里封存时间越长越香,颜色油光黝黑。”
  真是时间越长味香色愈浓……
  豆豉是我国传统的调味品。豆豉的历史,我无法考证。但我吃母亲的豆豉起码有十几年的时间。



  十五年前的冬天,我接到父亲的来信,说母亲去世了。在这之前,我一点没有得到母亲病重的消息。我的心僵死了,血也停止了流动。我咬着牙,强忍悲痛,没让眼泪流下来。 
  母亲与她制作的豆豉一起逝去了。这些年里,每当夜深人静,月圆月缺时,我仰望苍天,总忘不了慈祥的母亲,忘不了她那苍老的容颜,更忘不了母亲的豆豉。那是母亲的骄傲,是无数母亲智慧的结晶!
  我多想再尝一尝母亲制作的豆豉啊!


作者简介

      廖奠坤,男,四川遂宁人。转业军人,机关退休干部。合著、参与编写多部论著,在各类刊物公开发表理论和研究文章、文学作品50余篇,发表论文30余篇,在全国、省市获奖40余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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