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宁亚︱寻觅华丽盛园的记忆

文摘   2024-11-02 15:41   中国  


编者按
     本号从即日起,推送吴宁亚的系列散文《白水巷是一条河》。
     作者从小生长在如今的宁波“月湖盛园”一带,童年和少年生活在他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虽说时光流转街巷变迁,但旧时的小巷总是让他不能自已,于是有了这条由记忆的水滴汇成的岁月之河。作者探究曾经生活过的小巷的历史、地理及与之相关的墙门文化,试图还原已经不再存在的街巷轮廓,特别想为曾经的邻居、同学和玩伴留下追忆的空间。
     白水巷、云石街、郁家弄,天封塔、城隍庙、湖西河……将在作者笔下一一呈现,敬请期待。




寻觅华丽盛园的记忆

《白水巷是一条河》之代序



文:吴宁亚


      当月湖盛园还在打造时,媒体就将其赞誉为“古老街区华丽转身”。是的,这样的称呼对于郁家巷一带来说,应该是确切不过的。

  我对这一带的历史脉络了解其实并不多。虽说小时候就在这里生活着,但我还没有能力去探究这一带与甬城兴衰息息相关的历史掌故。不过当专家说,我们曾经“捉迷藏”“官兵捉强盗”游戏时所穿屋过堂的那几幢大墙门,竟是近代宁波第一买办杨坊故居或是中国麻将发明者陈鱼门故居时,觉得挺自豪的,原来自己也曾生活在历史名人的故居群中,于是也为自己多多少少沾了名人的一点喜气而沾沾自喜。但这一切只是历史的或者说是别人的,留在我记忆深处的只能是我自己的,如果硬在自己身上外加所谓的文化气息,只能显出浅薄和无知。


  眼前的月湖盛园是由郁家巷(我们当时称为郁家弄)、带河巷、云石街与白水巷等地段组成的。我就住在白水巷。小时候我曾为自己没有住在湖西河边而感到遗憾。后来隔壁邻舍告诉我,我们家门口原来就是河,所以才有白水巷的称谓。想想也是,不远处就是与湖西河相通的河埠头,当年家里的保姆就是到那边去洗衣服的。我也曾跟着她去过,便觉得我家的门口应该有小河流水,如果这样我也不会直到读初中才真正在湖西河学会游泳,家门口有河学游泳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当然现在说是不远处的河埠头,在那时的我看来实在是太遥远了。现在近在咫尺的城隍庙、仓桥头,在那时我的眼里实在是走不到头的路。记得小时候曾在灵应庙对面的梅园食堂搭伙吃饭,我和哥哥拎着“饭格子”似乎走在一条永远也走不完的小巷里。今天走到月湖盛园正门前,我才知道这条小巷是永远也没有了。它已经被华丽的街面屋永远地掩埋在地下,只有参照仓桥头弯角的房子,才会判断出原先那条小巷的大致方位。


  我所居处的墙门和小楼早于白水巷化为尘埃。这也是白水巷口挺惹人眼的一幢洋房,是当年这个小巷仅有的两幢西式洋房之一,另一幢房子似乎还能在月湖盛园中找到它的位置,让熟知它的人在这里找到原先的影子。如果直观地计算起来,现在月湖盛园的正门朝东应该就是我曾经居住的地方,门前的喷水池正是我从小玩耍的学校操场!当年除了在操场上疯玩,闲着时,我会在我家朝西的窗口向下眺望,看球场上奔跑的人群,也会不时地与行走的小伙伴打打招呼。
  不复存在的墙门,实在是孩提时无拘无束生活的福地。不说别的,光是墙门后门一日四次的摇铃声就会让人感慨不已。那时,铃铛声一响,家家户户就会将一天里产生的垃圾都拎出来,倒在环卫人所拉的专用车里。这种场景是现在城市里再也无法复制的。情景不在,但停车处的老墙门还在。这个墙门,小时候我如入无人之地。也难怪,那时是不作兴关大门的,而且我的同学星樑就住在里面。从云石街这个大门进去,再从后门象鼻巷出来,每天上学约几个好友一起去学校似乎是那时的惯例。现在这个墙门的后门是否还在,是与其他的小巷一样湮灭了,还是也转身为美丽的景点?我没有绕过去观察,尚不清楚。


  墙门的西边也是一个小墙门。快三十多年没到这里来,端详半天,才断定现在归属管理委员会的旧址曾经是木偶剧团排练处。某天晚上,隔壁叔叔叫我去木偶剧团的门口一起看彩排,但相隔一段距离,木偶又小,实在看不清楚,看了半天也没听懂什么,只知道里面在咦咦呀呀地唱着。我也曾于白天偷偷溜进排演场就近看个仔细:那是提线木偶,挂在墙上一个个一动也不动,但让艺人提起来却是活龙活现,至今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弯过墙角,我见到熟悉的大门,那便是我就读的中学。我就读的白水巷小学就在中学南侧,但学校的旧址随着我毕业,也归入了中学范畴,可以说我在此地整整读了十年书。月湖盛园不可能再有小学的旧址,但中学的老大门还在。绕过还在建设的大门,我竟发现了我读初中时的一栋楼房。虽说现在还在改造,不能进去重温当年的学习情景,但从屋子的外面倒还可以仔细欣赏旧时的教室。说来好笑,小学的教室没了,高中的教室也找不到了,而初中的教室竟从月湖盛园的改造中保留了下来。多让人兴奋呀!
  我在这个教室整整读了两年书。旧式的窗台外还有屋檐。过去做大扫除免不了要去爬屋顶,也绝对不会感到是危险动作。记得那时时兴采草药,我和几位同学常到南门苗圃一带去采,采来后就挂在这个屋顶晒着。现在看着这打开的窗子,我似乎听到当时的同学在叫喊我的声音。当然那时的漆水没像现在这样亮丽水滑有光泽,房子的板壁都是灰蒙蒙的。我和同学们就在这样的屋子里接受教育。早几天初中毕业后一直没见过面的一位邵姓女同学从澳大利亚回来探亲,说起事隔近四十年的初中生活还如同叙说昨日的事情。不知她有没有来过月湖盛园,如果看到当年的教室还在,不知会有何种感叹。人生如梦,几十年真正感觉是“弹指一挥间”。而这个教室还会永久地存在下去,从这个意义上说,保留月湖盛园对于我们曾经的学子来说,也是一件幸事呢。


  我知道我对郁家弄一带的人文知识知之甚少,但我知道留下这块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对过往之人是多么难得。在月湖盛园的闲走中,见到很多从地下车库上来的年轻人。他们也许没有如我这样的经历,但他们可以寻找父辈们曾经的生活之地,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值得欢呼的事情。也许有人会觉得,这里无非是多了一处类似天一广场的休闲场所。是的,这是没错的。但比起天一广场,月湖盛园保留了更多民宅,这给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与过往之人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历史本来就是靠留存的断砖片瓦串连起来的,考古的甚至发现蛛丝马迹也都喜出望外。现在有了这么一批住宅群,它比爷爷们口口相传的故事要具体得多也更值铜钿。从这个意义上说,无论怎样赞誉打造月湖盛园这一举动都是不会过的。


  我在盛园里行走着,寻觅着背后曾经与我相关的故事。
  突然,一个熟悉的脸孔在我面前闪过。“阿孝!”我惊喜的大喊道。“嗬!”他也开心地叫道。他是住在郁家巷的我的同学。“你家没拆吧?”“是的,”他说,“3 号与 5 号都没拆掉。”看来他比我更幸运,甚至保留了旧址。如果他成了名人,将来连纪念馆都是现成的了。“我在找我的孙子,他不知钻到哪里去了。”说完他寻他的宝贝孙子去了。爷爷带着孙子来探寻爷爷曾经的故居,这是何等自豪而荣耀的事情。
  郁家巷3号现在成了商铺。熟悉的大门口挂了两块匾额,其一写着“盛氏花厅”。这个称号当然是现在才知道,那时常去住在这里的同学家里玩,只知道里面有假山水池,很漂亮,还有铺有鹅卵石的花园。下午下课后,这里就成了我们玩耍、嬉戏充满童趣的乐园。那同学还在墙里设了一只球架,结果打蓝球也成了必修课之一。如今,球架当然是不复存在了,但假山水池还在,看来很是亲切,但我知道,它还在盼望更早更多在这里居住过的人到来,好诉说它那曾经辉煌的历史。
  穿行在似曾相识的小巷,总会有突如其来的故事,那些已经沉睡的故事……从郁家巷弯到带河巷,我感觉这条巷变短了,但以前我走这条小巷总感到走不完的。尤其是在小学二年级时,我拿着同学心爱的望远镜在这条小巷走着,竟被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抢走,一阵嚎陶大哭,以后再走这里,更感觉如此。


  这里的一切都已成记忆,现在回想起来真有点沧海桑田之感。真的,一切都已过去,才会觉得路短了,也更狭窄了。站在月湖盛园的正门处朝东望去,小时候看到的高大的天封塔,竟如孩子般躲在高楼大厦之中。实在觉得历史与现实开了一个玩笑。从小就觉得笔直的南大路,改造后竟朝另一方向拐过去了。与现在镇明路相连的是白水巷还是冷静街已经不十分重要了,当许许多多熟悉的大街小巷都只剩下一个符号时,能留下看得见摸得着的郁家巷带河巷云石街,实在是值得庆幸的事情。我知道,沿着这些小巷走下去,是一定会走向甬城深处的。
  
(原载2010年7月6日《宁波晚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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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巷,魂牵梦萦的巷

作者简介

     吴宁亚,宁波市鄞州区教育局教研室退休教研员。高中毕业后于1975年在宁波近郊下乡务农。1977年考入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中学语文教学和教研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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