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宁亚︱前通后连之隔壁墙门

文摘   2024-11-15 18:30   浙江  


前通后连之隔壁墙门

《白水巷是一条河》之三



 文:吴宁亚


      隔壁墙门其实是指5号门再加上4号门,因为这两个墙门是相通的,西边是学校的操场,没有墙门。

  小时候,我们墙门的玩伴,除了我和哥哥,就是阿平了。妹妹比我小5岁,我需要玩伴时她还没出生呢。搬家后头一年,住在楼下。母亲要去上班,将我哥俩反锁在屋里。阿平也没到上学年龄,她比我大两岁,没有关在屋里,可以独自在院子里走动,让站在窗口张望的哥弟俩甚是羡慕。花园尽管好玩,一个人又能玩什么呢。她的眼光反而常常停留在屋里的我们。于是,窗内外的互动成了我们的常规游戏。有一天,她干脆从窗口爬进我家,玩得痛快。最后累了,大家就在地板上睡着了,害得她做主任的姆妈回家后在大院子里找得不亦乐乎。
  稍长些,这样的游戏无法满足欲望了,于是就将眼光投向了隔壁墙门。
 

老墙门(网络照片)

       

  隔壁墙门的玩伴是很多的,这些玩伴后来成了我的同学,他们的哥哥姐姐自然也成了我哥和阿平的同学。在我的眼光里,隔壁墙门与我们墙门最大的区别是他们的大门永远是敞开着的,你可以从5号门进去,或者从4号门出来,或者从靠云石街的那头跑出,一井又一井的天井、迷宫似的长廊和侧门可以让我们玩得尽兴;不像我们墙门,大门永远关着,外人进来需要在小小的门环上拍打两下——叫门,里面的想出去,必须扭开高高在上的“司必令”,这对矮小的我来说,只是一个奢望罢了。
  与我们一墙之隔的爱宝、阿江,4号里的和平、蓓蓓都是我的同学,奇怪的是,3号里居然没有同学,他们要么比我高一级,要么比我低一级。其实我本来也捞不到那年的读书资格,去白水巷小学报名时,接待老师一看我的生辰,就将户口本还给母亲,一声“明年再来”就将我们打发了。只是后来发现地段适龄儿童人数不上不下,凑两个班太少,招一个班又太多。于是开恩将我们这些小月份出生的孩子又招了进去,哈哈。如果没有这一出,我的同学也仅在3号门了,没有隔壁墙门的同学了。  
  小学时兴在放学或暑寒假期间,家在附近的同学组成学习小组,一起做作业。阿江家挺大,房间又多,我们经常光顾他家做作业。阿江上有哥姐,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他父亲好像在较远的地方做医生,母亲是家庭主妇,白白胖胖,把一大家子人侍养得很好。对我也很友善,这也是我喜欢去阿江家的原因。读初中我和阿江也是一个班级,某次,和我关系很好的几个同学欺侮阿江,我没有及时出头,被误认为我也在欺侮者的行列,结果他母亲告到我母亲处,让我挨了一顿训。
  有时候,也去爱宝家走走。爱宝个子高大,胖胖的。家里有三个舅舅。小舅舅跟爱宝一样胖胖的,赋闲在家,爱宝喜欢在他下棋时,趴在小舅背上听他说话,说是音响。也让我听过,低音丰富。在我的眼里小舅舅是极有水平的。爱宝家里有一块大石碑,我亲眼看到他将一枚枚销钉沿着石碑纹理锲入,最后一剖为二,着实让我愣了半天。其实好好的厚石碑剖成两块也没有实际用处,但爱宝外婆不说他,其他人也都由着他的性子。后来知道小舅舅脑子受过刺激;再后来,他……据传那晚家人都在找他,他却一直在甬江泥涂里晃悠着。

老墙门(网络图片)

  我们也曾去蓓蓓家学习。她性格很好,不多说话,成绩也不错。读到高年级后,不知什么原因休学了,过了两年复学就比我们低了两级。读中学那年,正遇邓大人复出分管国务院教育工作,学校里有一段时间狠抓教学质量,蓓蓓在某次数学竞赛中获得学校第一名;她那篇“笨鸟先飞”的体会文章在校广播站反复播放,挺让人仰慕的。蓓蓓与她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而我是先认识她的爷爷的。她爷爷是戴帽地主,成份不好,当时所谓的“四类分子”要定期集中到居委会主任这里监督学习,她爷爷也在。有时我就在旁边闲着,端详着这些人,觉得只有其中一个人面部略有凶相活似电影里的坏蛋外,这位精瘦的朱姓爷爷怎么看都不像地主。后来,知道他是蓓蓓的爷爷,不敢多想了。倒是爱宝悄悄地说过,蓓蓓奶奶胖胖的慈眉善眼的像地主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像出来的。但爱宝看到他们,爷爷奶奶叫起来比任何人都嘴甜。
  蓓蓓家东边有一小门,朝南大路;房子隔壁就是和平家的后门。和平家前门是4号。这一串有好几户,可惜除了和平再没有我的同年级同学。黄家阿三原来是跟我哥同一年级,受文革影响,我和哥不同届却同一年读的初中,毕业时我和哥这两届学生生日在1956年8月底之前的,都可以参加招工支农读技校,8月底之后的,统一升读高中。这是文革期间宁波市区放开招高中的第一年,但那时,读什么书?谁都想早点工作,哪怕是支农早去也可早回城或早去当兵,读高中反倒成了一种负担了。这样,哥哥的同学阿三与我一起读高中,成了真正的同学。这种例子当时还不少呢。
  年纪相仿,成玩伴,是幸福,毕竟同龄,同班,玩味才足呢。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5号里的骥骥了。他比我大两岁,年级又高了三级。他个子不高,十分精神,爱唱歌看书,挺顽皮的;有时也会捉弄人。母亲并不喜欢我与他在一起玩,但这挡不住我的脚步。他会旁若无人引吭高歌,也会将自己在看的小人书借给我看。我们老爱吵架,分分合合,分了我会偷骂他是“冀(鸡)屁眼”,合起来就是疯玩。他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那年参军,新兵站设在进修学校,就是后来成了我中学读书的地方。新兵要去部队的前一晚,骥骥告诉我要去送他大哥,叫我一起去,并说晚上还会放电影。在很少有娱乐节目的日子里,看电影是最吸引人的,于是我就一直陪着他。新兵们一直在礼堂开会,我们也一直坐在礼堂边。后来实在太晚了,电影终究还是没放,我熬不住瞌睡虫就回家了。第二天骥骥告诉我,电影是半夜放的,很精彩,我当时是信的。据说为了查出谁会讲梦话,新兵站每天的节目非常丰富,很晚才准睡。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带兵首长就会在新兵熟睡后查岗,一抓一个准。也不知有没有这种事。他大哥在海岛当兵,陆军;我与他交流甚少,没见过几面,只记得他参军前坐在5号门后面看书的样子,对我很友好,不凶,不像骥骥。几年后,我们正在隔壁与骥骥玩。看到有几个军人走进骥骥家,将骥骥也叫进去。然后一阵哭声传出,接着骥骥红着眼从屋里跑出来。一问原来他大哥牺牲了,在追捕叛逃的上级时,被扔来的手榴弹……这个故事长大后在其他资料里也看到过,但是不是就是他大哥的那次就不清楚了。有时想想跟比自己大的人在一起,也真可以学到一些新的东西。

现在的仓桥街是在原白水巷和冷静街之间新辟的一条街

  隔壁墙门的玩伴,后来因为各奔东西而失联。许多年前,我在舟孟桥老街办事,刚巧骥骥替朋友搬家。这是多年后的唯一一次相遇,他当然高大了许多。后来我住江东箕漕街时,阿江的婶婶和我的父亲同在鄞县工业局工作,和我成了邻居。我妻子去鄞县人民医院待产时,在楼下碰到阿江的哥哥阿海,于是我托他给尚住在白水巷新5号的母亲带口信。当晚妹妹来医院,我知道口信带到了,虽说不是阿江,但他的哥哥我更要感谢。爱宝读中学一直不与我同班,高中毕业40周年同学会时,见到了他,个子还是那么高,但已经不显胖了。
  再后来,隔壁墙门和新5号一起划归于十一中学新操场的拆迁红线内,我们独幢的楼房被城隍庙实业看中成了办事处,苟延残喘了几年终究成了学校的操场。现在,与它们一起都埋在仓桥街的路基下面了。除了我们,还有谁会记得繁华的月湖盛园东边,曾经有这样的地方和这些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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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立独行的“3号里”


作者简介

     吴宁亚,宁波市鄞州区教育局教研室退休教研员。高中毕业后于1975年在宁波近郊下乡务农。1977年考入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中学语文教学和教研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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