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秋天
文：陈建苗
清晨推开窗户， 阳光透过树叶的隙缝，洒下斑驳的光影，桂花香随之飘入室内，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沁人心脾。
见到一群鸟儿在院子的草地上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正交流着去哪里觅食，去哪里游玩。
我走出屋外，鸟儿们一下子惊恐地四处分散，飞上树枝和屋顶。树枝上一只白头翁不安地俯视着我，另一只对着它鸣叫了几声，似乎在安慰它：“不用怕，他不会害我们。”屋脊中间的一只斑鸠高傲地俯视着整个院子，西侧的另一只斑鸠朝着它小步快跑，作点头状地鸣叫：“咕咕咕，咕咕咕……”将要靠近时，中间的那只却不领情，扭头朝东边离去。这是一只雌斑鸠，雄斑鸠又惹它生气了。
我在草地上行走，只见草尖上的露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光亮，弄湿了我的布鞋，我弯腰摸了摸草尖，湿漉漉的，还不见露珠。
一阵微风吹过，柿子树的一片黄叶飘了下来，正好落在我的脚下，捡起来可作书签，把秋的记忆保存起来。抬头看着密密匝匝的树叶，青黄的柿子吊在枝头，散发出阵阵果香，有几个被鸟儿啄成半边，摇摇欲坠。柿子熟了，引得鸟儿呼朋唤友，一起享受秋日的盛宴。顺手摘了几个，给母亲和妻子尝尝。
妻子接过柿子，对我说：“母亲喜欢乡下的土特产，给她送一点过去。”我说：“那从园地里掏几棵水芋艿，拔一些毛豆，割一点青菜。”去城里看望岳母，有时我会带老家的土特产过去，她高兴地说：“老家拿来的，我喜欢，没有农药，吃得放心。”其实，初秋种的蔬菜，病虫害多，一定是施过农药的，否则是种不好的。我心里这么想，嘴上没有这么说，只是顺着岳母的话：“是的，自己种的，放心一点。”
现在农贸市场上销售的嫩绿新鲜的蔬菜，有的摊主说，自己种的，不施农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能欺骗不懂种蔬菜的人。当然通过食品检测，农药残留的指标也可能是合格的，只是残留量多少而己。
中午，在家吃饭。餐桌上的农家菜是自家田园里种的，非常合我的胃口，炒扁头，炒毛豆茭白，蒸水芋艿，小青菜排骨汤，端起一碗糯香的白米饭，三下五除二，很快见了底。我正想再去盛一碗，妻子怕我发胖拦住我。母亲看看我，也看看她，只好笑笑没有办法。不像前几年，她怕我饿着，趁妻子吃好先离开饭桌的时候，悄悄地帮我再盛一碗。如今的母亲已经力不从心了。
午饭后，在院子外遛达，见到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蜷缩着，一只小白狗围在它身边，时而用舌头舔舔它，时而轻轻地唤它几声。小白狗见我走过去，摇着尾巴，似乎在乞求我。我仔细一看，这只小猫，前几天在后门口的台阶上看到过，也是蜷缩着，当时也没有多大注意。是不是饿了？我赶紧回屋拿碗盛了些米饭倒入鲫鱼汤拌了拌，放到小猫的面前，可是小猫蔫蔫地瞟了我一眼，头贴在地上站不起来。
哦，我忽然想起一句老话：秋猫难养。已入深秋，昼夜温差大，这只小猫一定是受凉感冒了。猫咪生性怕冷，记得小时候家里养过猫，天气冷了，它们喜欢待在灶间火塘边，有时会跳到床上钻进被窝里取暖。
院子外种了一株桂花树，长得枝繁叶茂。每年都盼着这一季的芬芳。家乡的秋天有浓郁的江南风格，是渐变的，不像北方的秋天，是个急性子。中秋过后，我就靠近它，有意无意地催促着它的开放，杜鹃鸟从春天叫到秋天，也一直在催，但桂花是个慢性子，迟迟不见它的动静。前几天，忽然一夜之间，一树桂花轰轰烈烈地开了。
桂花从来不负秋，虽然今年开得晚了一些，但并没有失约，整个村庄已是满满的桂花香。
一场秋雨，淋湿了树上的桂花，被风一吹，飘落满地，实在可惜。妻子提醒我今年要做新鲜的桂花茶。几年前，我也做过桂花茶，曾经兴致勃勃地把桂花采下，晒干后和茶叶一起泡，可惜就是没有桂花的香味，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在书上看到：桂花不能晒干，一晒干香气就飞走了。要用新鲜的桂花，按一定比例放入茶罐里，因为茶叶会吸取桂花的香气，桂花自然会干去的，这样泡了就是桂花茶了。
想到苏东坡有一首诗：“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在生命的选择上，我们在物质方面可以瘦一点，却不要成为俗气的人；我们不必腰缠万贯，只要衣食无忧、平安健康就好；我们不必追求高档的饮品，只要能够饮到自己亲手做的桂花茶，人生就够幸福了。今年我要试试做新鲜桂花茶。人世间，追逐名利的人很多，但能在身边小事物中找到清欢的人也不少。
从城里喝酒回家，已是晚上九点多。寂静的村庄，行走的人已经很少了。我在乡间的道路上走着，穿着衬衫，凉风习习，神清气爽。路灯下，看见地上自己长长的影子，一双大长腿尤其醒目，甚是欣喜：一米七的个子，这样长了。心想，当年谈恋爱时，妻子曾流露，我什么都好，假如个子再高一点就更好了。我不够高吗？但我一直以为自己个子不矮。我醉意朦胧，边走边想，边想边走，自我安慰，自得其乐。有时，走走停停，我停，影子也停；我走，影子也走。
明净的夜空笼罩着大地，皎洁的月亮悬在那里，我看到吴刚捧出了桂花酒，桂花酒的香甜气息和青黄色稻田里散发出的泥土芬芳弥漫在空气中，使人陶醉。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打破了村庄的宁静。近处稻田里都是蟋蟀的鸣叫声，秋天，是蟋蟀繁殖的季节。据说，蟋蟀有五种叫声，有一种雄蟋蟀的叫声悦耳动听——那是求偶的信号， 雌蟋蟀会辨别声音作出判断。人类跟动物一样，男性有甜言蜜语的表达，女性才会作出反应和选择。
走着走着，几盏路灯坏了。道路拐弯处江边的柳树下，迎面撞到一对青年男女正手牵着手，肩挨着肩情意绵绵地说着悄悄话，突然见我走近，两人不好意思地迅速分开，然后又若无其事、谈笑风生地走了……
这家乡的秋天，着实让人喜爱。真期望秋天的日子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
（写于2024年10月22日）
摄影：东海沙子
作者简介
陈建苗，宁波市级机关退休干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