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从顶级CIO的大学CIO:捐赠基金的治理哲学

文摘   2024-07-14 18:01   上海  


01 放弃美林,在哈佛商学院走向人生转折点

02 从精品基金回归母校,治理捐赠基金

03 留够时间和心理空间,才能看到下一个机遇

04 未来三十年的重要策略,离不开亚洲


 Envolve Group 


今天我们要聊的CIO Allison Thacker,是溯元CIO系列其中一位首席投资官的门徒。Allison目前掌管着Rice University接近50亿美金的捐赠基金,这所位于休斯顿的大学,财务预算在很大程度上依赖着捐赠基金的回报。

 

在职业生涯的早期,Allison在美林目睹了上司和安然公司之间的剑拔弩张,后来在美国西海岸的一家精品基金成长为一名投资人。在此期间,她在哈佛商学院的教授André Perold给了她关键的指引。

 

在访谈中,Allison开诚布公地聊到了她的配置策略,以及对于亚洲未来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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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你是怎么走上投资这条路的?


Allison:我大学就是在莱斯大学(Rice University)读的,毕业之后依旧留在了休斯顿,进入美林银行工作。那层办公室很大,和我们共处一层的还有安然公司总部的25名banker。


当时美林的老将John Olson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里工作,他公开主张抛售安然股票,把安然CEO做的报告贴在墙上,在旁边写着“我等不及要证明你错了”。


我不喜欢每天置身这种紧张的关系,也不想继续在投行或者卖方做分析师,于是1998年我去了哈佛商学院,当时我身边的人建议我尝试买方相关的工作。


对了,我在美林的时候也在墙上贴东西,我把它命名为“启示录(signs of the apocalypse)”,提醒自己需要注意的危机征兆。


Q:你现在还有这个习惯吗?会贴些什么?


Allison:会的。我现在关注科技股未来可能出现的大幅回调,我觉得会是70%左右。2023年标普500指数95%的涨跌都来自七大巨头,这不是一个健康的信号。


Q:要看清这些征兆,得实际在市场里摸爬滚打过。你从商学院毕业之后的路径是怎样的?


Allison:读书的时候我在Putnam Investments实习过,我很喜欢那里,但最后还是去了旧金山的Robertson Stephens(后文简称RS),一家精品基金。我当时有几个选择,一是像Putnam或者Franklin Templeton这样的大公司,二是阵容比较小的精品基金。


André Perold(溯元CIO系列已经详细呈现过,点击阅读)是我在哈佛的老师,他非常睿智,很有远见,建议我去一家精品投资机构。


André说,这种基金的创业精神会吸引到我,他们的风格是“如果你看到地上有五分钱,就去捡起来,这钱就是你的”,所以没有那么多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或者如何给公司增加价值的规定。


二十六七岁的时候,这样的模式就是当时的我想要的。我在RS工作了11年,从portfolio manager做到MD,一直到我回到莱斯大学做CIO。


Q:在基金做直投的这段经历让你学到了什么?


Allison:千禧年我加入了RS ,帮Jim Callinan做事,他是RS的联创兼CIO,也是晨星2000年评选的年度基金经理。他和我说:“我要让你负责一个有趣的行业,互联网。你从来没关注过这个行业,所以你的眼睛很干净。现在大家都对互联网趋之若鹜,实际上它的表现并不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有过这段经历之后,我的脸皮厚了起来,可以直来直去地和一些人说,上世纪90年代让他们赚了大钱的东西其实是很糟糕的。现在回想,在那个时候走进这个大熔炉,看着有些互联网公司冉冉升起,也有一些彻底分崩离析,确实很奇妙。


这让我了解到,有些一开始就不对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变质,而且会比你预想的坏得更多。有些人可能会欺骗你,也可能会迷惑你。但另一方面,伟大的公司终究会东山再起。


Allison Thacker


我可以直来直去地和一些人说,上世纪90年代让他们赚了大钱的东西其实是很糟糕的。有些一开始就不对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变质,而且会比你预想的坏得更多。


我还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想赚大钱,必须把眼光放得比大多数投资者的时间跨度更远。行业龙头能比你掌握更多、更好、更快的信息,这就是游戏规则。你需要在他们出现之前,在规模上占据一席之地。


这意味着你需要想清楚一家公司9个月、12个月甚至24个月的前景,而不是考虑下个季度。这也同样适用于配置基金,如果目光太短,你很难获得好的accessibility。



Q:在西海岸工作了十多年之后,你为什么会回到莱斯大学做CIO?


Allison:我接到了猎头公司的电话,他们正在寻找莱斯公司的CIO人选,问我有什么想法,现在在做什么。我说:“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在做什么,但我没有简历,我已经11年没面试过了。”


但是跟他们聊得越多,我越发现捐赠基金CIO就是大多数长期投资者梦寐以求的工作。你有一群客户,他们知道他们需要什么,想要什么,也有很长的时间跨度。如果你做得出色,就能大大增加大学的资金能力,这太神奇了。


所以我对他们说:“如果你们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我希望你们雇用他。但我相信我能把这件事做好,我会这样这样做。”我最终得到了这份工作,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潮澎拜。


Q:你加入的时候,莱斯的捐赠基金是什么样?


Allison:当时莱斯的捐赠基金大约有40亿美元,已经有了专业的投资办公室,但他们的第一任CIO还是大学内部的人,是从大学的财务组织晋升上来的,在大学担任过各种各样的职务,最终负责投资业务,并且做得非常好。


虽然我也是莱斯的校友,但我算是他们请来的第一个外来客,可以从旁观者的角度审视如何做事,如何聘用人才,如何向董事会报告。我在莱斯的头两年,就是在组建团队,建立流程和系统。


Q:你们的资产池里有什么?


Allison:当时我们有一个很坚实的portfolio,足够多元。上一任CIO Scott Wise做了一项伟大的工作,把莱斯portfolio中单一的美国基金经理和一些债券,转变为全球股票和另类资产。另外因为我们在德克萨斯,所以一直持有实物资产。房地产,还有PEVC portfolio那时候刚刚起步。


Q:开始构建portfolio的时候,你是怎样评估风险回报和流动性的?


Allison:莱斯大学高度依赖捐赠基金,40%的预算都是从捐赠基金里支出的。1965年之前,我们都不收学费。即使在今天,学费也不会高于7万美元,家庭收入在12万美元以下的学生也不用付学费。


这是CIO必须了解的核心问题之一。如果能带来额外的回报,就能补贴学费,招收更多的学生。


Q:如果大学高度依赖捐赠基金,你应该偏好更大的风险还是更小的?


Allison:这个问题很棘手,大家对此确实众说纷纭。有人会认为,我们的预算高度依赖捐赠基金,所以应该少冒风险,有一个保障性的回报就可以了。


但长期来看这是非常不利的,因为你需要更高的回报,让学校能够发展,跟上通货膨胀的步伐,开展新的项目,我们逐渐才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平衡点。


Q:我们来聊聊实物资产,你是有意识地选择了投资实物资产吗?


Allison:是的,这类资产的好处是,你会得到一个安全边际,它不是商誉或者品牌,你拥有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森林和矿产使用权,这些都可以出售,也不会归零。


实物资产的另一个作用就是分红。这十年里,它们的收益率大约是标普500的两到三倍,现在是四到五倍。它们的估值都相当低,很难卖掉,但是能带来现金收入,这也是大学能看到机会的原因之一。


Q:莱斯的portfolio中有多少是实物资产?


Allison:大约有25%,这是我们和同行在资产配置上最大的区别。13年前,很多大学的实物资产比例是15-20%,今天大部分portfolio的实物资产比例都低于10%,甚至5%。大家都在纷纷退出房地产、林业、石油和天然气。



Q:你以前是成长型投资人,现在要看各个领域的资产。对于像生物科技这样的专业领域,你会找合适的人帮你看吗?


Allison:我已经寻找那个对的人五年了,还没有找到。我倒没有刻意地去找,但我已经和许多人聊过。首先他们必须住在休斯顿,这已经筛掉了很多人。其次,我要找不想当球员,想当教练的人,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因为如果一个人想当球员,他就直接去做基金经理了。我在找对一个行业有足够兴趣,但对这个行业的专精程度又不太高的人。


Allison Thacker


要找不想当球员,想当教练的人,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因为如果一个人想当球员,他就直接去做基金经理了。


我在找对一个行业有足够兴趣,但不过分去抓住细节不放。


Q:你的团队有多大?


Allison:我们总共有30多个人,一半是投资,一半是运营。我们的运营团队很庞大,所有业绩报告都是内部完成的。这一点我很喜欢,因为可以在第一时间快速解决我醒来时思考的各种问题。


Q:你如何平衡团队在投资方面的广度和深度?因为你们既要有专业知识,又要兼顾多种资产类别和全球的投资。


Allison: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矛盾。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找的是教练,而不是球员,同时他也要对公司层面的细节非常感兴趣。


如果一个人只对生物技术感兴趣,即使他再擅长这个领域,也不适合我们。因为一觉醒来,我可能会觉得他应该了解一些数据中心这类资产。如果他除了自己的专业领域,对其他任何行业都不感兴趣,我们的团队就不适合他。


我投资的一位基金经理有过一个很好的论断,他说每个人都应该开拓其他的行业,因为有时一个行业可能会逐渐过时,你可以去研究另一个。这些年来,有很多人和我说只想专攻能源,这太狭隘了。


Q:未来十年,你在团队里有哪些想实现的事情?


Allison:我对治理这个话题一直很感兴趣。许多机构没能撑过困难时期的原因之一就是管理不当,我想弄清楚什么样的管理模式是好的。


Q:在考察投资机会或者基金经理的时候,你的团队是如何合作的?


Allison:我们有很多面对面的会议,每周有四天在办公室。因为如果不实际见面,我们没法共享实时的信息,或者说,在线上工作只能分享“119”这样的紧急信息,但不能共享“114”这样的八卦,或者说实用信息,而实用信息也是每个人都必须知道的。


Allison Thacker


如果不实际见面,我们没法共享实时的信息,在线上工作只能分享“119”这样的紧急信息,但不能共享“114”这样的八卦,或者说实用信息,而实用信息也是每个人都必须知道的。


比如我今天听到的所有有趣的八卦,虽然可能不是实质性的,但也是团队理解投资的一部分。这些信息看起来不值得发邮件,所以没人会写。


因为我们想做的是大家分享认为有趣的信息,而不是让团队的所有人都认为工作必须完美无缺才能发送出去,这会让我们变得迟钝,无法沟通。


Q:你的团队在尽调基金经理之后,会交付什么样的工作成果?


Allison:这取决于资产类别的负责人是谁。大家都有自己的风格和认为重要的内容,大概会写8到25页的memo。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在写memo时所付出的努力,因为我们和董事会共享投资memo。如果我们尽调过的基金经理看到了这些memo,肯定都会觉得不舒服。


另外,每周二是我们开研究会、创意培训、员工会议和portfolio管理会议的大日子。到了周五,我们又会开一次portfolio管理会议,为本周画上句号,然后看看下周有什么安排。


Q:你如何看待组织文化和你要创建的文化?


Allison:我们现在正在经历一些转变。十年前我会用“管理”这个词,因为我要监督、指导和管理捐赠基金,既要为今天的学生和研究人员着想,也要为2050年的他们着想,我的角色是一个督促大家干活的领导者。


但过去几年,我逐渐发现需要让大家更积极主动一些,而且每当这么做的时候,就会有好事发生。所以我们也做了深入研究,看看在文化、流程、工具和系统中,有哪些障碍阻碍着团队更加主动进取。


Allison Thacker


我逐渐发现需要让大家更积极主动一些,而且每当这么做的时候,就会有好事发生。


比如我们的memo,也在一直做调整。现在memo可能记8页,可能记12页,但不会是25页了,因为我们的系统里已经有了基金经理的所有文件,不需要反复重新创建。现在我们要给自己腾出更多时间和心理空间,看清市场上的机遇,才能提前在最有机会的领域做出行动。


Allison Thacker


现在我们要给自己腾出更多时间和心理空间,看清市场上的机遇,才能提前在最有机会的领域做出行动。



Q:你是如何分配时间精力的?


Allison:有些时候我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如果你是基金经理,可能有100种行业摆在面前;如果你是配置者,选择就更多了;而在大学捐赠基金,你在全球范围内什么都可以做,过于深入一个行业会是一种劣势。最终我要知道,哪些应该放弃,哪些可以继续。


Q:你们在全球的分配比例是怎么样的?


Allison在欧洲,我相信价值投资,部分原因是我认为欧洲不会有太多增长。而亚洲现在正处于转型期,我和我的deputy CIO去年年底去了新加坡和香港。


我们会想,如果中国不继续发展,我们能在亚洲投资吗?我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但我觉得,未来30年内,我们必须要把它作为portfolio中的一项重要策略,因为它在世界上占的比重太大了。


Allison Thacker


如果中国不继续发展,我们能在亚洲投资吗?我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但我觉得,未来30年内,我们必须要把它作为portfolio中的一项重要策略,因为它在世界上占的比重太大了。


但目前为止,我们作为一家美国机构,对于怎么成功地把资金分配到这个领域还很不清晰。


Q:你和你投资的基金经理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Allison:在某些领域,我们会预先指定基金经理要做什么,它需要看起来在什么样的范围之内。我们会和他们说,这里有一笔资金,你花完了再来找我们,我们给你下一笔,循环往复。


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吊着基金经理的胃口,而是为了确保我们不会有一大堆投资不在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


在这行做了很久之后,我们发现,这个过程就是要不断寻找新的基金经理,寻找有好的idea的人,因为你今天投资的那些人,四五年后往往不再是带你抓住下一个机会的人。


如果是,那很好,但很有可能不是。


Allison Thacker


这个过程就是要不断寻找新的基金经理,寻找有好的idea的人,因为你今天投资的那些人,四五年后往往不再是带你抓住下一个机会的人。


如果是,那很好,但很有可能不是。


Q:在工作和家庭之外,你最喜欢的活动是什么?


Allison:园艺和芭蕾。我在花园里种香草和蔬菜,即使在休斯顿这样的城市也很有禅意,有时还要和大自然抗争。我也喜欢看芭蕾舞。能看到人类用百分之百的灵魂去求索那些对我们来说如此陌生的东西,实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艺术创作也是一项非凡的事业。


Q:你最讨厌什么?


Allison:缺乏透明度。很多平庸的基金经理经常会说:“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是商业机密,这是我们公司的秘密”。这让我觉得很惊讶,因为这些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秘密,他们的所有竞争对手都知道。


Allison Thacker


很多平庸的基金经理经常会说:“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是商业机密,这是我们公司的秘密”。这让我觉得很惊讶,因为这些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秘密,他们的所有竞争对手都知道。


如果Apollo告诉我一件事,我可以打电话给Carlyle,他们会告诉我Apollo没有告诉我的事情。为什么这些基金经理要为难我这个客户呢?我不清楚为什么他们认为有些事能算是秘密。


Q:哪些人对你的影响最大?


Allison:我丈夫对我的影响最大。我经常对大学里的学生和年轻人说,选择人生伴侣是你要做出的最重要的决定,因为一个全心全意支持你事业的伴侣会让你更成功、更快乐、更充实。


另一个人就是André Perold。我接到猎头公司让我去莱斯做CIO的电话之后,马上给他打了电话,问他:“你觉得我能胜任这份工作吗?如果我不擅长,我就不想做。”


他停顿了很久,说:“我觉得你没有理由不擅长这个工作。如果你去斯坦福读几年书,然后在他们的投资办公室当个二把手,会更好吗?当然很好,但你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当你处于职业生涯的拐点时,有一个人能够接你的电话,认真对待你的决定,实在是太神奇了。此外,他还是一位很好的老师。


Q:你收到过最好的建议是什么?


Allison只对我知道绝对可以做的事情说“好”,这会让我更快乐。以前我很难拒绝,因为我在乎很多事,而且在大学里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人们要求我做的我希望都能答应。但我需要安排得更合情合理一些,就可以更有热情,更有精力地去做核心的工作。

Allison Thacker


只对我知道绝对可以做的事情说“好”,这会让我更快乐。把工作安排得更合情合理,就可以更有热情,更有精力地去做核心的工作。


Q:有哪些教训你希望自己能更早知道?


Allison: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年轻的时候烧毁了很多和其他人之间的桥梁,当时对我来说世界是非黑即白的,但其实很多时候,人都是在一定的灰度里工作的。


所以,如果有办法优雅地分道扬镳,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未来你可能会惊讶地发现,有很多人会在你的生活和事业中重新出现,有时候做人大度一些是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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