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 目：《评<作为“意识形态”的技术与科学>的科技思想》
主持人：谢 静 黑龙江大学讲师
发言人：陈学汛 湖南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
评论人：胡大平 南京大学教授
主持人：谢 静
经过昨天一天热烈的研讨，接下来进行第五分论坛的第四场，恳请各位发言人严格按照组委会的要求进行发言，把握好时间，下面我们有请来自湖南师范大学的硕士研究生陈学汛同学。
发言人：陈学汛
各位老师好，我是来自湖南师范大学2023级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的硕士研究生陈学汛，很荣幸能够参加本次会议并进行大会发言。我的论文题目是《评<作为“意识形态”的技术与科学>的科技思想》，我主要从以下四个方面来进行一个简单的阐述：第一个部分是对哈贝马斯科技思想理论基础的一个阐述，第二个部分则是具体阐述哈贝马斯如何认为科学技术能够在当代成为一种新的意识形态，第三个部分则是阐述科学技术到底如何统治人，第四个部分则是对哈贝马斯这一思想及其在当代的启示的评价。
前言部分主要阐述了随着我们人类社会的发展，科学和技术二者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密，甚至发生了一定的融合，越来越成为了我们人类社会的第一生产力。而这就意味着它既会给我们的人类社会带来一定的推动性作用，又带来了许许多多问题，引来了许许多多学者的关注，然而这些问题暂时都没有得到解决。哈贝马斯在前人思想的基础之上，批判性地继承了他们的思想，并且提出了他自己对于科学技术的阐述。在我看来，哈贝马斯这方面的思想主要有三个思想资源：第一个思想资源是马克斯·韦伯。马克斯·韦伯在早期资本主义阶段就提出，资本主义的到来使得人们的理性、民主、自由和平等观念都得到了觉醒，人类应当在理性的发展中得到解放。理性既包括我们的工具理性，也包括我们的价值理性，事实却并不是如此发展的，也就是说，我们的工具理性不断地在膨胀，导致我们的价值理性受到了一定的压抑，这也就是韦伯所提出来的“合理性危机”。这一合理性危机也成为后续思想家们都希望去解决的一个问题，韦伯也成为了社会学重要的奠基人之一。第二个思想资源则是法兰克福学派的开创者霍克海默和阿多诺，他们都以批判理论、批判科技的思想理论而得名。他们在《启蒙辩证法》中也指出，科学技术虽然驱散了宗教信仰带来的愚昧，可是科学技术在资本主义时期却又成为了一种新的宗教，它并没有真正像它所预言的那样能够给人类带来幸福的生活。在这本书当中，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对科学和技术的评价总体来说是持一种比较悲观的态度、一种总体的否定性的态度。最后一个思想资源就是马尔库塞，他对哈贝马斯的科技思想的影响是最大的。马尔库塞认为，科学技术一方面为人类社会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可是另一方面又作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统治工具，压抑、统治人，它制造了所谓的“虚假需要”，导致人们成为了单向度的人。
这些思想都成为了哈贝马斯的科学技术观的重要理论来源，对哈贝马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但是，哈贝马斯认为前人的思想都没有解决为什么当中立的技术成为物质生产普遍形式时就会制约文化这一问题，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解决韦伯所提出来的合理性危机问题。因此，哈贝马斯认为应当回到辩证法的立场，从黑格尔那边出发去建立一个工具理性和交往理性的新坐标系，以便具体分析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现状，并寻找我们的一个解决方案。黑格尔指出人类通过劳动满足自己的需要，但与简单地通过吃掉对象并使其消失来满足自己需求的动物本能不同，劳动是精神性的，劳动作为人与世界之间的一个中间环节，并非是一种纯粹性的否定性的破坏，而是一种肯定性的否定。哈贝马斯肯定了黑格尔所认为的劳动在人类社会建构中的重要性，同时也肯定了黑格尔所强调的人与人之间语言的相互作用在人类社会建构中的重要性。哈贝马斯从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中提取出“劳动”和“相互作用”（以语言为基础的相互作用）这两个重要的概念来提出了他自己的一个新坐标系，也就是所谓的工具理性和交往理性这一新坐标系。其中最具有他个人色彩的，应当就是他的“交往理性”概念。他对交往理性和工具理性这二者都进行了定义，他认为交往理性和工具理性均是人发展过程中的重要的基础，这两个东西应当是相互促进、相辅相成的。交往理性的一个合理化的发展应当是倾向于个人解放和自由活动的扩大，而工具理性的一个合理化发展应当是促使我们生产力的提高，使人类支配技术的力量不断扩大，这两者最终就导向于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可是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当中，事实却并没有如此发展，哈贝马斯认为，这是因为工具理性过度膨胀，渗透到了制度框架，扭曲了交往理性，甚至科学技术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形成了一种新的意识形态，发挥着意识形态的作用，统治着无产阶级。而他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观点，主要有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他认为晚期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国家干预在增强；第二个条件是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科学技术成为了第一生产力。
哈贝马斯将我们人类社会的发展分为四个阶段，分别是原始社会、传统社会、早期资本主义社会和晚期资本主义社会。他认为，原始社会和传统社会基本上是以一种政治的宗教实行自上而下的统治，而早期资本主义则是使用自由、和平等一些观念来进行统治，但是这样就会造成经济危机等不良后果。所以晚期资本主义为了解决早期资本主义的问题，以一个补偿性的原则来缓和阶级矛盾，也就是通过补偿无产阶级来增强无产阶级对于资产阶级专政国家的忠诚度，但这样的补偿政策，必然要以科学技术的大力发展和强大的生产力作为后盾。这就导致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中，资产阶级牢牢把握科学技术，并将科学技术作为自身统治的一个重要工具，通过科学技术产生的生产力来补偿无产阶级，以达到稳固统治的目的，而这就实现了资产阶级自下而上的国家统治。这一统治主要表现在三个领域，也就是经济领域、政治领域以及生活领域。在经济领域方面，科学技术作为新的意识形态具体表现在科学技术成为第一生产力以后，可以通过补偿的方式维护资产阶级统治。同时科学技术由于越来越成为了剩余价值的生产者，它越来越成为生产的工具，所以在哈贝马斯看来，这就导致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以及剩余价值理论在一定程度上失效了。在政治领域方面，由于科学技术带来的强大生产力增强了人民群众的忠诚度，巩固了资产阶级的统治，同时由于科学技术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作用不断增强，导致把握科学技术的专家们在晚期资本主义国家中的发言权越来越大，这也就导致了所谓的“专家治国”，民主越来越遥不可及。最后在生活领域方面，由于科学技术在经济领域和政治领域产生的重大影响，使其进一步侵蚀了原本属于私人领域和公共领域的行为领域。人们的交往活动被物化和技术化，人们成为了科学技术的奴隶，不再关注人的自身解放。
关于哈贝马斯的科技思想的局限性，我认为主要有以下两点：第一点，我认为哈贝马斯将科学技术看作意识形态，这一观点失之偏颇，因为按照马克思的思想来看，我们会将科学看作是人类认识客观世界形成的一个知识体系，而将技术看作是人类认识和改造世界过程当中所使用的工具，这两者最多只能被看作是意识形式的范畴，而不应当被看作是一种意识形态，因为意识形态应当是一个阶级对于另一个阶级的统治的概念，而哈贝马斯将科学技术看作是意识形态，在一定程度上偏离了马克思主义的正统观点。第二点，哈贝马斯过度关注科学技术，而忽视了科学技术背后的资产阶级社会的内在矛盾。如前所述，科学技术本身应当是中立的，是人类进行各种活动的工具，所以它具体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其实并不取决于它自身，而应当取决于使用它的人。资产阶级利用科学技术来进行统治，背后其实是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问题。所以哈贝马斯把原来属于人跟人之间的政治问题，归到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问题上面，这就导致了他忽视了我们人类社会当中的阶级对立和阶级矛盾，所以他认为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中一定程度上失效了，我认为这个观点是失之偏颇的，是我们需要警惕的。
最后是关于哈贝马斯的科技思想对我们当代的启示。我认为主要有四点启示：第一，我们要辩证地看待科技的价值。科学技术本身是无关善恶的，而应当取决于使用它的人，而人又是有意识的存在物，这就告诫我们要树立正确的科学技术观，只有在正确的科学技术观的引导下，人类才能够合理利用科学技术以造福社会。第二，树立正确的科学技术观，满足人民美好生活的需要。哈贝马斯辩证地指出，科学技术能够推动生产力的发展，满足人们的需求。对此，当代中国应当要合理利用科学技术以造福人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第三，我们要结合中国实际发展中国科技。哈贝马斯在晚期资本主义背景下，提出了晚期资本主义社会下的科学技术的特殊性，这启示我们在当前中国所面临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也要正确把握科学技术的特殊性。第四，哈贝马斯的科技思想要求我们重视意识形态的作用。哈贝马斯正确认识到了意识形态在社会当中的重要性，它能够无声无息地渗透到各个领域，这就启示我们要牢牢把握意识形态的领导权，以达到稳定社会，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最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梦想。
以上就是我对于本篇论文的汇报，恳请各位专家、同学们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主持人：谢 静
感谢湖南师范大学陈学汛同学的精彩发言，下面有请南京大学教授胡大平老师点评。
评论人：胡大平
我就简单说几句，应该说陈同学很规范地把哈贝马斯有关科学技术是一种意识形态的理论梳理了一下，前期工作做得不错。但是，我个人给你将来的研究提一个建议。哈贝马斯关于科学技术是一种意识形态的理论，在整个西方马克思主义历史上引起了很广泛的争议，因为它直接是针对马尔库塞的，但哈贝马斯与马尔库塞的争论实际上——你们要注意到——并没有争论得起来，因为他们所面临的问题不一样。马尔库塞提出科学技术是意识形态的时候，他指认的是，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或者说发达工业社会，政治统治形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就是在合理化的思想支配之下，他发现马克斯·韦伯所讲的“无人的统治”变成了机器统治，所以这一点讲得很清楚。这也是哈贝马斯面临的一个问题，但是哈贝马斯在理论上有一个很重要的预设，你们也注意到了，他实际上重新采取了二元论的方法，把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锁定在生产力的工具即科学技术上面，把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即所谓的相互作用的交往，作为另外一个领域的事情，他认为在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上没有出问题，而在人与人的关系上面，我们的现代社会出了问题，这样就导致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哈贝马斯关于科学技术的判断更接近于马克思本身，所以你会发现他对马尔库塞的这样一个补充性的说明，试图通过在生产关系领域——传统的狭义的生产关系领域——去找到资本主义能够维系统治的原因，实际上他和马尔库塞讲的并不是一回事。
至于哈贝马斯本人的观点给我们提供了什么样的启示，这个问题可能有待于进一步去深入研究。如果说仅仅看他们的这样一个政治结论，问题都是非常简单的，关键还是要深入到他们讨论的问题的语境、提出的问题本身的内涵和解决问题的一套基本假设。而在基本假设这一方面，需要我们同学去进一步深入研究，因为在这里，我也注意到你一般就只看到了哈贝马斯，这也是对哈贝马斯的通常的研究所做的一件事。你将来要研究的重点问题是，使哈贝马斯产生与众不同的结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因为这个是他面临的真实的问题，他更深地是依赖于人类学或者相关的文化人类学的交往理论。由于时间关系，我在这里不能展开了。如果深入下去之后，你就会发现，包括接下来还有同学将要讨论哈贝马斯的民主理论，实际上他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思考，对“社会”这个概念的理解发生了至关重要的变化。所以真正的理论研究，要从思想史的角度来把我们观察问题的方式的变化揭示出来，而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争论之中，焦点问题应该是在这里，而不是政治结论。
所以你们会发现，如果说你们要做创新的研究，可能需要走的路还是比较长的，因为你们都做到了在一般意义上从文献综述的角度把惯常的讨论——大家讨论到的东西、都能够看到的东西——汇总在一起，其实真正的问题不是用马克思主义的原初理论来衡量哈贝马斯偏离了马克思多少，而是哈贝马斯提出的这样一个方案，他对资本主义的理解，是不是可以帮助加深我们对资本主义的理解，是不是准确的，对我们有什么启发。关于他对未来社会应该怎么做的思考，重点应该放在这样一种判断之中，即我们学者判断一个思想家的意义和价值所在，必须把他放到整个欧洲语境中去，这样才能理解哈贝马斯的理论建设的内涵和意义。我就说这些吧，但愿对你有帮助。
主持人：谢 静
非常感谢胡教授的精彩点评，在场的各位学者是否有要向这位同学提出问题的？……如果没有的话，有请陈学汛同学进行简单的回应。
发言人：陈学汛
谢谢，我觉得胡老师刚刚给我的点评，对我来说是意义比较深刻的，因为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在讨论哈贝马斯思想的不足时，就纠结于我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写他的不足，所以最后只是强调他偏离了马克思的相关观点。刚刚胡教授讲到，我们的判断标准应当是哈贝马斯是否帮助我们更加辩证地认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我觉得这个观点对我来说意义是很大的。同时胡教授刚刚也指出，我们在研究的过程中应该要多进行创新，我认为这个对我帮助也很大，今后我在研究的过程当中，也会努力去发掘自己的一些观点，努力地去做一些真实的创新。谢谢在座的各位学者，谢谢大家！
主持人：谢 静
谢谢陈同学的回应。现场的各位老师和同学还有要与陈同学交流的吗？……如果没有话，我们这一场次的讨论就到此结束。
（西南大学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所 供稿）
总编辑 | 黄其洪
执行编辑 | 袁雄
编审 | 张金权
文字整理 | 黑龙江大学会务组志愿者
文字校对 | 黑龙江大学会务组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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