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 目：《空间解放乌托邦的探索
—论列斐伏尔差异空间思想的生成逻辑与理论困境》
主持人：蒋志红 西南大学副教授
发言人：崔佳伟 哈尔滨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
评论人：刘临达 中南大学副教授
主持人：蒋志红
接下来我们有请崔佳伟老师发言。
发言人：崔佳伟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非常荣幸参加这次论坛，而本次论坛的汇报的论文题目是《空间解放乌托邦的探索-论列斐伏尔差异空间的生成逻辑及理论困境》。我的论文在论文集在365页。我这篇论文的思路就是来研究列斐伏尔的差异空间，他是怎么样在自己的历史背景以及他的理论方法上和和它的现实生成的路径上，然后在他的整个思想体系中处于什么问题，通过这三个方面来研究列斐伏尔差异空间的思想的行文逻辑。因为已经有相关的张玉斌、刘怀玉的老师的论文对差异空间思想的内涵已经有阐释了。我的论文的创新之处就是论述它的生成逻辑，最后评价它的差异空间的具体的一些现实理论困境。
首先介绍一下西方马克思主义进行空间批判的原因。空间批判思想在20世纪60年代70年代开始兴起，当时资本主义一些空间资本化、全球化问题的一些现实的反映，并在这些批判资本主义现实空间的理论上，探索未来空间解放的可能性，比如列斐伏尔的差异空间思想，大卫▪哈维的希望空间思想，还有爱德华▪索亚的空间正义思想，大家都应该有一些了解。这些空间解放的理论就显示，在资本主义空间之外探索一种社会主义性质的空间，对于克服城市空间困境，全球化的非正义问题和虚拟空间的悖论等方面具有启发意义。列斐伏尔就是从差异性的角度来展开对未来空间的辩证想象，来去寻求克服资本主义抽象空间的统治，形成集体取用的社会主义现象的空间。
目前国内学界对列斐伏尔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空间生产理论、空间辩证法的研究，对它的空间解放思想还是有待深入。从历史背景来看，列斐伏尔这一思想和当时的法国的现代化城市改造，与他个人的生活经历都相关。在法国城市改造的过程中，首先是乡村社会结构开始解体了，列斐伏尔在二战期间就开始调研他的家乡比利牛斯山区的乡村生活的历史变迁，来反映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来带来一些乡村社会问题。比如他的家乡就被改造成了一种石油新城，因为发现了石油，它就必须在那开采资源，一个传统的乡村就变成为一种城市资源的供给站，被资本化给利用了。与之而来的是乡村传统的一些风俗的消退。列斐伏尔所说的日常生活也是变成了一种平庸、平缓的生活方式。第二个就是对现代城市化它这种改造方式和手段的一些反思。
法国是现代化都市的开端，在法国第二帝国时期，由奥斯曼作为总设计师对巴黎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将巴黎推进了现代化的进程中，从一个卡西莫多的巴黎变成这种奥斯曼的巴黎，也就是一种资产阶级性质的城市，现代化城市开始出现了。在这种资产阶级城市改造的过程中，资产阶级在这种大量的地产投资中获取了财富，占取了这种城市的中心位置，掌握了城市的规划和规划的权利，利用一种生产主义工具理性的方式，将建筑变成一种商品出卖。在二战以后，巴黎就开始新奥斯曼主义的改造，也就是1956年法国出来的相应的巴黎总体规划的方案，这些方案是列斐伏尔进行城市研究和社会空间问题研究的一个最直接的现实背景，这些空间被资本化、权力化之后就会有一些无产阶级运动，在20世纪后半期，欧美社会频繁出现了一些城市运动，曼纽尔▪卡斯特就在这个城市与草根中把城市运动看作为一种社会统治利益已经制度化，并且拒绝变迁。所以在城市角色、城市意义、城市结构方面发现了主要变化，来自于民众的要求和民众运动，民众开始反对资本家对城市的一种规划，尤其是1968年法国巴黎爆发的5月风暴，城市中的居民和学生难以在这种非常抽象、压抑的城市之中生存下去。他们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城市运动，这些城市运动就开始引起列斐伏尔、大卫▪哈维的思考：如何争取一种城市权利，实现一种空间正义？
列斐伏尔认为，随着像巴黎一样的社会空间归结为一种中心边缘的模式，无产阶级被边缘化了，他们也成为被城市规划的对象，在城市化中丧失了自己生存选择的可能性。他在1965年出版的公社宣言中，开始思考了巴黎这种城市到底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形态？其实，他觉得巴黎公社其实就是在那一个成功的革命中，实现对资本主义城市体系的一种反抗，创造了一种革命般的节日，在这一刹那他觉得建构社会主义性质的空间是有希望的，是有可能实现的。所以他就开始思考未来的空间道路到底该如何向何方去。在《空间的生产》中，他就正式形成了他的差异空间思想。这一理论是在《空间的生产》后两章提出来的，从理论的方法上看，思想的生成逻辑是以历史唯物主义为理论指导的，列斐伏尔他是一个坚定的马克思思想家，他不像后现代这些人对马克思可能有一些非常反对的，但是列斐伏尔始终是坚持马克思主义，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在1972年《马克思主义的城市思想》中，他从这本书中梳理了马克思、恩格斯思想中存在的一些城市思想，他又对城市的历史进行了一些划分，第一个阶段就是亚细亚的东方城市，第二个阶段是古代的城邦形式，第三个阶段是日耳曼形成的城市公社，也在这个基础上形成了一种资本主义的社会的城市。
在《空间的生产》中，列斐伏尔依旧对空间历史进行了划分，一种绝对空间到神圣空间、从神圣空间到历史空间、再从历史空间到抽象空间这一段历史。绝对空间、神圣空间分别对应古希腊和罗马的一种空间形态。在历史空间中，在中世纪后期我们大家都知道，宗教开始支持商人的贸易，支持这种向外的扩张，也就开始一种积累的性质的空间，一种资本积累性质开始产生一种商业性质的空间。在这个基础之上，就产生了资本主义的抽象的空间，抽象空间是一种依靠权威主义组织的一种空间形态，是以资本的积累为核心的空间形态，同时它的表现形式也呈符号象征的形式。
就像刚才刘老师看到的那样，关于空间，大家只看到一种符码形式，资本主义按照他们的利益来让你看到空间的形象，但是空间背后的生产关系是怎么样的，它的空间到底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大家是无法进行有效的、深入的了解的。所以说资本主义它是依靠一种符码的空间形态来迷惑大家，去相信他的城市规划，也就是在这个空间历史的进程之中，未来可能走向一种社会主义性的空间，也就是他说的差异化的社会主义空间。其根本的特征是私有财产销售国家和国家对空间支配的一种权利的消失。也就是回应了马克思的国家革命理论。他认为，通过空间的支配，不应该掌握在少数的资产阶级手中，而应该掌握在工人和农民普通大众的手中，以用集体的需要来治理和规划我们的空间。
在现实中这个差异空间怎么去形成？列斐伏尔主要从身体解放的维度来探讨了产生新空间的这种可能性。在抽象空间中，大家的身体都非常压抑的。因为身体是处于过度劳动和过于一种非公的生产体系之下，它是被碎片化的，也就是失去了自己的一种主体性，身体只是被压抑的在资本主义生产制体系之下，也就是说，对产生新的空间的可能性是没有的。首先这种新空间如何产生？列斐伏尔就说身体必须得到一种解放，必须通过内部的一种循环和外部的这种呼应，把身体的主动性给恢复下去，然后才能根据身体的需要和身体的朝向去规划新的空间。让身体具有一种总体性的可能，从一种抽象的器官、腐化的身体到一种活生生的现实的身体。
从它现实路径来看，列斐伏尔的差异空间思想是通过以城市权利为核心的中间领域，城市权利不是说法律意义上的一种城市权利和大家有什么权利，有什么可以选择，有什么角色建议。他所强调的“城市权利”，是一种城市完全的从自上而下的城市规划体系变成自下而上的城市管理体系，从整体上来进行城市的革命。他希望城市的权利就代表一种更加民主和自由和平的差异空间。人们应该有一种主动的变革现存城市空间的意识，通过对资产阶级的城市空间形态的反抗，来掌握新的空间。
第四部分是讨论列斐伏尔的差异空间思想与他早期的日常生活理论、他晚期的理论有什么关系？差异空间思想是对日常生活空间的一种延续，日常生活批判是列斐伏尔早期的思想，日常生活中大家也是被压抑的，人不是一种总体人而是碎片化人物。在节奏分析里，列斐伏尔就将空间时间作为一种统一体，不仅要在空间上进行革命，而且在时间维度上去反抗资本主义那种同质化的重复的节奏。同时列斐伏尔的理论的差异空间思想也具有不可忽视的这种理论困境。首先，马克思的实践革命被列斐伏尔改造成为身体革命理论。它是从身体这种体验性出发的，同时，也仅仅讲求人的个体的这种身体的这种主观性，从而忽视了工人作为一种集体斗争的意义。其次，列斐伏尔倒置无产阶级与解放国家相互关系。他认为一种革命的实现首先是一种空间的变革，而不是一种社会的变革，所以说它与马克思相比，缺少变革的整体性。以上就是我的汇报，请大家批评指正！
主持人：蒋志红
感谢崔老师的发言，现在有请刘老师进行点评。
评论人：刘临达
这篇文章谈到了空间问题，以列斐伏尔的差异空间思想为切入，我觉得意义是很大的，为什么？列斐伏尔有一个特别大的理论贡献什么？以前的理论家也有这方面的阐述，但是列斐伏尔旗帜鲜明的就把资本批判、权力批判深入到了日常生活，他对我们的最大启发，不是说去了工厂，去了这个公司，我们才是受到我们在日常生活当中受权力的切割。所以它的意义非常大，而且对于现在身处这种资本全球化环境当中的我们，能够帮助我们提高一些敏感度。
比方说现在的空间，这块地谁用，这一片水，谁去这个占有，这都是有一套规则的，只不过这个规则它不是我们定的，而是资本定的。特别经典的是什么？有些饭店或者是什么，它会有卡座或者是包厢，你得消费超过多少钱，你才能够去包厢。实际上，这就是一种对空间的切割，我切割出一块空间，然后来继续再生产我的一个规则。但是我要说一个什么问题，刚才崔同学讲的“空间正义”，这个我很敏感，为什么？“正义”这个词，它是不能随便用，为什么？前几个月人们还在争论马克思的理论当中到底有没有政治哲学？他们为什么要争论这个主题？因为你谈到“正义”、“公平”等，它就有一个规范性的规定，在潜在的含义里面，但是问题在于马克思他比较强调斗争，列斐伏尔他用过这个词——“正义”吗？原文里面他用这个词没有太多，为什么他不用这个词呢？因为你谈到“正义”的时候，你就默认了一个前提：我们都退一步，但是这个东西跟资本的想法不一样，它不想退一步，包括我们说你这个人不是个好人，当你说这个人不是个好人的时候，你希望咱俩都在残酷面前各退一步，我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好人，但是现实的情况是，往往大家都不肯退一步。
我在给本科生讲课的时候，我有一句特别喜欢说的话：假如猪能够说人的话语，我们还有任何正义可言吗？假如猪能够说人的话，我们还有任何道德上的优越感或者道德上的自洽性吗？完全没有。我们跟猪如果能够对话，猪会说你是世界上最坏的人，你是最不正义，最不公平的，你们是占据了全球99%的空间的一个恶毒的物种。那我们反过来讲，为什么猪被我们限制在了那样一个小空间，是因为我们的力量更强。你再推一步，你对猪是这样的，作为强力的一方，他为什么在人类内部不去推行这种规则呢？实际上，资本家就是这么干的，资本给你这个地方，你需要最低消费多少钱，门票多少钱才能进来，他就是把你像猪一样对待，以类似的规则来限制你。所以我们跟他没法谈“正义”，就像我们整个人类对于猪所做的一样，所以这个问题更关键的是一个斗争问题。如果我们的力量强大，资本就不能随便把我们限制在一个小空间。我们不够强，他就会无缝对抗，你进他退，他进你退。所以你要是说我要用一个规范性的东西跟他谈正义，这个太难了。
我说“空间正义”这个话题可以写，也有人认，但是有很大一批人，包括我就不认这个东西。因为我是研究权力的，所以我不认为存在空间正义，这太书生气了，从我的角度来是这样。还有一个问题涉及到尼采的问题，你在这个地方的概括比较粗糙。我觉得，列斐伏尔这个地方反而是一个可供挖掘的点，就是我们靠什么去反抗。我每天在工厂里累得够呛，我还要找个机会去反抗他。如果套用刚才我说的那个理论模型的话，你可以这么想，猪怎么反抗咱？那他首先要变强，他能走进人的话语，如果没有这个前提，猪是没有能力反抗人的。猪要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强，所以我觉得身体反而是一个可供挖掘的点。我觉得列斐伏尔强调身体反抗是一个唯物主义的倾向，因为毕竟我们涉及到具体的反抗空间切割的一个实施问题，到底依靠什么？如果能依靠话语，就依靠话语，同时还要依靠身体，正如马克思所说的那样：“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如果你手无寸铁，你什么都没有了，你很难想象资本会对你做什么。
总的来讲，我觉得这篇文章内容很丰富，而且这里面有很多东西我是以前不太见到的，包括列斐伏尔自己的经历，我以前不太怎么关注，实际上这个也很重要，为什么？我觉得还没有写透，我觉得如果写透了的话，我们可以从里面能读出一个问题来：会不会有这样一个情况？刚才崔同学说的一段话引起我的思考，就是我一生下来，面对这个空间，用布尔迪厄的概念，它已经被“区隔”好了，然后，我一旦接受了这种区隔之后，是不是我本身的这个思维就不完整了。有点像赵本山演的那个小品，先把你忽悠瘸了，再给你卖个拐，你一出生就面对着这样的情况——你的生存空间很小，世界却很大——然后你会想产生“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这样一个想法，然后资本怎么样？给你一张机票，反正你的腿已经断了，资本再给你一个拐杖，好像我能飞到这儿，或者给你一个共享单车，我很轻松地就能去某一个地方去观赏。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就更深刻了，这又要回到尼采了，回到尼采，要搞原点式的对抗，不要等他。我在文章里写他要搞原点式的对抗，你在一开始你就别接受这个，你在一开始就不能认为这个世界很大，我想去看，错！这个世界是我与他共在的一个空间，我将来 maybe I will walk around。并不是说因为空间很小，所以我一定要去看看，我一定要去看看大的世界，已经腿断了。所以我觉得，这个是我刚才从崔同学的阐述当中得到的一个特别大的感受。实际上，列斐伏尔跟尼采这么一看，他不仅仅是个身体的问题，他还有一个整个的从源头来思考的问题，可以叫“乡村之死”的问题，它不叫“上帝之死”，而应该叫“乡村之死”，“乡村之死”之后大，家的感受不一样，有人就接受了，有人就不接受，我觉得这篇文章还是很优秀的。
主持人：蒋志红
感谢刘老师的精彩点评！如果其他交流的话，由于时间关系，我们这一场讨论就到此结束了，谢谢大家的参与！
（西南大学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所 供稿）
总编辑 | 黄其洪
执行编辑 | 袁雄
文字整理 | 黑龙江大学会务组志愿者
文字校对 | 黑龙江大学会务组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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