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快照!反对“汇总”肖像|罗钦科|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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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0 20:20
浙江
EXTITUTE|批评·家|理论与历史碰撞/个例与议题交织文|Aleksandr RODCHENKO/译|PLUS/责编|批评·家+
亚历山大·罗钦科,确如他本人所说,是革命后最早与布尔什维克合作的左翼艺术家之一。早年在喀山艺术学院的最后阶段,他已经和传统的架上艺术决裂,开始创作“圆规绘画”,把绘画视作分析并组织色彩、肌理、线条等视觉元素的理性实践。倘若说此时,艺术形式的物质性、建构性还仅仅是俄国先锋派的一种美学直觉,在十月革命爆发之后,左翼艺术家们则获得了将其引入社会现实的非凡机遇。1919年,罗钦科设计了公共信息书报亭;次年为“苏联代表之家”创作绘画作品。与国家力量的联合在1923及1924年达到了一个高峰。其时苏联推行新经济政策,为提高国营企业的竞争力并扩大视觉鼓动的效力,罗钦科与马雅可夫斯基共同制作海报招贴,这些海报一度占据整个莫斯科街头,遍布莫斯科农产品加工企业协会的所有售货亭、报刊和杂志。不过,他们的工作很快就被俄罗斯无产阶级作家协会及莫斯科无产阶级作家协会的竞争对手们叫停,旧的广告风格迅速复归。其后罗钦科的模块化家具也与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的工作重点不相一致,无法投入生产。这是俄国先锋派的一重实践理路,即艺术家主体创造出新的物,经由这一环节的中介,塑造集体主体的能动意识,进而共同建设全新的物质现实——就构成主义者、生产主义者而言,又尤其强调物的新形式与新功用(内容)相统合。另一方面,政治先锋也同等拥护物质决定意识这一信条,只不过他们的侧重面向在于物质的内容。于是对罗钦科而言,与国家机器的耦合,就能够通过另一条相对隐然、间接的路径来达成。也就是用摄影作品引领劳动民众,让他们重新认识由自己创造的物质现实、物质内容。因而全新的、详尽的、可变动的,而非从绘画传统中承袭下来的僵死的、闭合的、永恒的视角,就成为了摄影的核心问题。1927年,苏联至少有四份聚焦于摄影的杂志,即《苏联荧幕》、《无产阶级摄影》、由教育人民委员会赞助的《苏联摄影》及《新列夫》。它们都反对旧的艺术摄影,且后两份杂志明确推崇罗钦科的观点,呼吁人们不要以复制传统绘画的方式来摄影。然而,该年12月第十五次党代会结束后,文化气氛转变,所有艺术批评都变得高度政治化了。罗钦科在新经济政策期间曾占据的话语空间逐渐被压缩至无。依照鲍里斯·格罗伊斯在《斯大林主义总体艺术》中的判断,这也正是先锋派计划为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总体计划接替的时刻。意识的惰性以及苏联的物质生产持续落后于西方的情形,使得意识形态专政成为必然。物质现实的中介意义在此被暴力取消,民众再一次沦为了与劳动产品相疏离而又过度主体化的主体。院外已经推送过罗钦科这一时期发表于《新列夫》的四篇文章(详见文末列表),谈的都是摄影问题。本次重新推送的是四篇文章之外的最后一篇短文,选自《新列夫》1928年第4期。论述了从绘画到摄影的这一视觉艺术中的革命性变化带来的新局面,与通常所理解的艺术不同,在这里罗琴科将“艺术/绘画”的肖像画看做对浪漫的狂热,只有那些喜欢美丽谎言和欺骗的人希望它能持续地存在下去。然而,现代生活中并不需要这样的艺术,因为,现代的科学和技术是在开辟新的工作领域,每天都在改变已经取得的成果。而不是在寻找真理,也不存在这样的真理,而是去努力地解决这场革命的难题。成千上万的科学家和数以万计的合作者,工人们通过他们的实验从深度到广度上去拓展各种领域。由此转向摄影,即使是以列宁的肖像为例,在不同时间和不同条件下拍摄大量的快照,才能让人具体化,让人成为真正的人,而不是演员,成为所有的真实和当代。亚历山大·罗琴科|Aleksandr RODCHENKO摄影取代不了肖像画?我为了这个问题曾经不得不和一位艺术家叫板。他言之凿凿地认为,一张照片只是一个偶然的瞬间,而一幅画出来的肖像是那些观察到的瞬间的总和,而且,那些都是那个人特征最大化的瞬间。艺术家从来不会往现实的世界中加入某个人的客观汇总,相反,艺术家一直在将那个人个性化、理想化,并呈现出他自己对那个人的想象,就像是个人的总结一样。在这点上,我没打算提出异议;就让我们假定他呈现的是一个总和吧,而照片不是用来干这个的。归根结底地,我们要厘清楚汇总肖像的问题,要不然,眼前的混乱局面还会持续下去。有些人说,肖像只应是画出来的;于是另一些人就此走上了一条假模假式的道路,在摄影中寻求如何呈现这种汇总的可能性:他们模仿绘画,概括细节、模糊细节,把面孔变得朦朦胧胧的,结果搞得这样的肖像从外表上来看,与任何一个特定的人都没什么相似之处——就像伦勃朗和卡里埃的画那样。任何有些见识的人都会告诉你,照片与肖像画比会有哪些缺点;而所有人也都会告诉你,蒙娜丽莎长成什么样子。但是他们都忘了,肖像之所以得靠画出来,那是因为当时还没有摄影,再说了,他们也不会把所有有见识的人放在眼里,他们画的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就算是科学家,也没被画下来过。知识分子们,你们别再傻等了;就算放到现在,AkhRR(俄国革命艺术家协会)的艺术家们也不会来画你们的。没错,他们连总和都搞不定,还会来管你什么0.001的瞬间。老底子,一位有识之士如果发现了一条真理,那么这条真理在大约20年内,会被当作一条法则。人们会学习它,掌握它,把它当作无可争议的,也不会去更改它。百科全书一旦编纂出来,就会把那些永恒的真理提供给整整的几代人。现在的人,不再靠百科全书生活,他们靠的是报纸、杂志、图册、说明书和参考目录。现代的科学和技术,不是在寻找各种真理,而是在开辟各式各样新的工作领域,每天都在改变那些已经取得的成就。现在,它们揭示的不是各种公理——比如“地球是转的”——而是致力于解决这场革命的难题。这些都不是什么老生常谈,而是成千上万的工作者们,正在用他们的实验,从深度到广度上去拓展的领域。而且,不只是一位科学家,而是成千上万的科学家们和数以万计的合作者们。因此,不会再有永恒不变的飞机、无线电装置,单一的一种年轻化的系统。到时候,会有成千上万种飞机、汽车,会有成千上万种年轻化的方法。
我们眼前就有这样一个现成的例子,它是艺术和摄影之间、永恒和瞬间之间的第一次大碰撞——而且,在这个例子中,照片大多是随意拍的,而绘画用它所有的大炮长枪攻击摄影,却落得个一败涂地……
摄影师们抓拍了他的照片。常常在有必要的时候,也常常在没必要的时候。列宁其实没什么时间;当年正在搞革命,他是这场革命的领导者,所以说他不喜欢别人妨碍他。在过去的十年里,各式各样有才华的艺术家们,在各种启发和奖励下,都在描绘他的艺术形象,而且不只是在苏联,几乎可以说是在全世界;从数量上来看,他们早已不遗余力地投入到这一大沓照片之中,常常把它们用到了极致。所以请告诉我,到底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哪件艺术汇总的作品,能让人说:这才是真正的列宁。为什么现在没有?原因并不像许多人以为的那样,“我们还做不到,我们还没有一位天才,但至少有的人还做过些事情。”不,以后也不会有——因为我们已经有了一大沓照片了,而这些快照不允许任何人把列宁理想化,也不允许任何人篡改列宁。每个人都已经看过这些照片了,理所当然,也没人会允许艺术上的胡言乱语被拿来当作永恒的列宁。没错,很多人会说,没有哪张快照能和列宁完全相像,但每一张都与他有几分相似。我坚持认为,不存在什么列宁的汇总,对每个人来说,也不可能有同一个列宁的汇总......但确实还有一个他的汇总,那就是以照片、书籍和笔记为基础的表述。应当坚定地指出,随着照片的出现,不再可能存在单一的、不变的肖像。此外,一个人不只是一个总和;他有很多面,有时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只要用一张照片或者其他的文件,我们就可以推翻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任何艺术上的汇总。除了放大照片,把这些照片搞得更糟糕之外,它就没什么别的招了。有关一个人的真实成分越少,他就变得越浪漫,越有趣。这就是为什么现代艺术家常常喜欢描绘相隔久远的而不是眼门前的事儿。这就是为什么艺术家们在描绘当下的时候,并不那么受人欢迎——他们会被批评,因为很难瞒得过别人的眼睛......他们得等到同时代人都去世之后,才会得到人们的承认。它还能继续存在下去,只是因为还有对浪漫的狂热,还有那些喜欢美丽谎言和欺骗的人。每个有文化的现代人都必须向艺术宣战,就像抵制鸦片一样。想要将人的形象清晰地立住,不靠单一的“汇总”肖像,而是在不同时间、在不同条件下,抓拍大量的快照。描绘真相。▶A. 罗钦科|1927-1928在《新列夫》论摄影在最寻常的事物中发现和看到不寻常,而不是在新颖中看到陈旧,想要将人的形象清晰地立住,不靠单一的“汇总”肖像,我的照片并不比那些拿来对比的作品逊色,而这便是它们的价值所在。在纯摄影和应用摄影之间、艺术摄影和摄影报道之间,出现了新的斗争。想让人学会从新的视角观看,一定要拍摄他极为熟悉的寻常之物,对于陌生的事物,应当从多个角度拍摄,呈现出拍摄对象的全貌。▶ 院外自从2017年4月试运行到2018年4月正式运行以来,推送千余次原创文章,形成五个稳定的板块,分别是:BAU学社、星丛共通体、回声·EG、批评·家、BLOOM绽。▶ 作为激励师生共同研习的方法,各板块的定位不同,形式与进路亦有分担:BAU学社探根究底,以“重访包豪斯”遴择同道中人,整饬包豪斯人的文献材料,主持系列丛书的出版,由此推扩到“世纪先锋派”;星丛共通体回溯源起,以译介瓦尔堡、塔夫里和法兰克福学派等人的文本为重心,毗连上世纪的艺术、建筑与视觉文化研究,置于批判理论的讲读中砺炼;回声·EG形与势俱备,从“美学与政治”这一矛盾情境出发,以批评式导读与导读式写作,次第引入空间政治、媒介政治、生命政治,共构审美论域;批评·家教学相长,深入个例以梳理历史的特定脉络,转换视角以突破既定的叙述框架,持续组织线上的文本庭审以及线下的共读活动;BLOOM绽言与行贯通,以“都市状况”为核心议题,以展示与策动为支撑,辩证地介入建筑、城市、艺术、技术相互联结的当下语境。打开已在却仍未被再现的环节,把握更为共通的复杂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