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怀着对已故亲人们的敬重与思念,翻阅着从前的老照片,看着一张张鲜活的笑脸,无比怀念有他们在一起的从前。难以置信,就连我们亲爱的三姨也已离开我们四年多了。
三姨周素英、三姨父张国栋都属牛,可三姨比姨父小整整12岁。三姨从小活泼开朗,能歌善舞,尤其擅长唱评剧。姨父是侦察英雄,武艺高强,翻过一丈多的高墙可以悄无声息。他1945年入党,毕业于沈阳高级炮校,曾任解放军某部高炮营营长等职务,他参加过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参加过解放广西和海南岛、抗美援越、抗美援朝。三姨在十八岁时和姨父在朝鲜结婚,婚后的三姨经常给战士们和朝鲜当地的居民演出,深受大家的喜爱。三姨在长春生下大女儿后又带着女儿重返朝鲜。每当三姨在台上为战士们演出时,姨父就在台下抱着女儿认真而自豪地欣赏。姨父在战场上曾多次负伤,1964年转业到晋机一分厂任书记。离开朝鲜时,当地的房东对他们依依不舍,临别在即,送给三姨母女很多朝鲜民族服装。
三姨与姨父
我的其他四个表兄弟姐妹几乎一年一个,陆续出生,姨父从早到晚在单位忙工作,三姨为了带五个子女,硬是放弃了正式的工作。听我的大表姐(三姨的大女儿)讲,他们五个兄弟姐妹最喜欢过六一儿童节。每年的这一天,他们都会去动物园,玩得非常开心。那时候,青春靓丽的三姨怀中抱着一个最小的,左手领两个,右手领两个,这一大五小,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美丽、别致的风景,回头率极高。有一次,他们正走在大街上,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买了五张饼硬是塞到三姨手里说,太喜欢这几个孩子啦。那年头粮食可是金贵啊。等那男子走远了,三姨自己先进行品尝,直到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放心地给五个子女吃。
三姨和她的五个儿女
尽管家务繁多,三姨的好嗓子硬是没丢掉,得空就唱上两句。总政、海政文工团都挑中了三姨,可为了孩子们,三姨最终都选择了放弃。三姨是个热心肠,但凡左邻右舍发生摩擦与纠纷,都少不了叫三姨来调解。再后来,大家选举三姨做居委会主任。三姨上任后更是三步到这,五步到那,勤勤恳恳地为大家服务。由三姨牵头组织的乐队、文艺宣传队经常演出,在当地名气很大,他们的节目时常会被电台、电视台播放。后来,三姨又被推荐到五金厂做副厂长兼工会主席。三姨身上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号召力、凝聚力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发挥,厂里氛围空前和谐。尤其是每年的正月十五,全厂大联欢,三姨带头参与,各个班组都有节目,说、拉、逗、唱、跳,应有尽有,一场联欢过后,大家开心得几天合不拢嘴。就连电台、电视台也会不时地播放三姨他们的节目。那时候,用姨父的话说,在太原,不认识三姨的人就没吃过大米饭。
平日里,三姨喜欢收集照片,每次回老家照了相,我若是少寄了某张照片,她一定会写信或打电话跟我要。家里人都知道,三姨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时,要么唱戏,要么翻阅家中那本厚厚的相册。
1960年12月,姨父(前排左二)在沈阳高级炮校进修时的合影
三姨曾多次来到我北京的家里。记得在安贞里五楼,我要求三姨唱段评剧,老人家张嘴就来:“巧儿我自幼儿许配赵家,我和柱儿不认识我怎能嫁他呀……”好听极了。
三姨每次从太原回北京老家都会破费很多,因为娘家人、婆家人都在这里。特别是我们这茬人长大成家后,三姨要走动的亲戚就更多了。三姨看到我们的每个孩子都会给钱,给东西。为此,我们兄弟姐妹达成共识,只要三姨回来了,我们孝敬她的钱一定不能少于她出来的开销。是的,我们鼓励亲爱的三姨多回老家来。
三姨的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但每次从老家回到太原后,我们兄弟姐妹家家都会收到三姨的来信。三姨写字个儿很大,往往几句话就能用上三两页信纸,上面还不时的有错别字。尽管这样,每次收到三姨的来信,我们都会非常开心。
三姨一辈子都是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唯独怕打针、输液,无论生什么病,宁肯吃药。三姨退休后开始喂养流浪猫、流浪狗。
演出留影,右二是三姨
每当下午3点多钟,三姨一手拎着一个小凳子,另一只手端着一壶水,来到自家楼下,风雨无阻。她老人家挎在肩上的花布兜里,除了猫粮、狗食,还有五六个小盘子。盘子里放上猫粮、狗粮后,依次摆开,最后,将放水的盘子摆在中间。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六七只猫咪、狗狗往往如风卷残云一般将盘中物一扫而光,然后再将目光投向它们慈爱的老奶奶。每当这时,老人家会向着它们走过去,往往边走边说:阿黄,让开点,阿花,你也让开点,奶奶给你们加饭啊。猫咪们吃饱喝足,有的匆匆离去,有的会围在三姨的脚下撒娇打滚。这时,老人家坐在小凳上,一边慢条斯里地喝水,一边有板有眼地哼着评剧,从头到脚,悠然自得。五邻四舍们,凡是前来和三姨聊天、搭话的,都清楚一个原则:不能欺负周奶奶的阿猫、阿狗们。一只狗狗要产崽儿了,三姨索性找来一堆砖头瓦块,在楼下砌了一个狗舍。再后来,有的猫咪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动物皆有灵性。有一次凌晨3点,三姨心脏病突然发作,动弹不得,家里的猫咪发现老人家的情况异常,及时跑到隔壁三姨的大女儿房间喵喵地使劲叫。大女儿很快醒来,深感奇怪,大半夜的,猫咪咋这样叫啊?她即刻穿衣下床,来到三姨的房间,及时为三姨服了药。
三姨晚年身体胖重,心脏也不是很好。有一次,三姨不小心从楼道摔了下来,把右小腿摔成了骨折,我们真担心三姨以后再也回不到老家了。可在我的父母过世时,三姨硬是带着几个儿女,齐刷刷地从太原赶到北京,送上最后一程。
2010年正月,八十五岁的姨父因食道癌病逝。此后的三姨把更多时间放在她喜欢的那些猫啊狗啊身上。
2013年大雪纷飞的季节,我们七十七岁的三姨突然走了。那一晚,一只流浪猫咪不知如何突破重重防线,找到三姨家门口,始终蹲在那里喵喵地叫。楼下,白茫茫的夜色中,频频传来猫鸣狗吠,可怜的它们还在期盼着胖奶奶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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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图文选自《老照片》第123辑
我的三姨
文图 | 小亢
冯克力 主编
2019年2月 山东画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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