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兼编剧列万·阿金延续了上一部作品《然后我们跳了舞》 (2019)对性少数群体/边缘人群的关注,或者说,这部新片其实是从上一部的故事里长出来的。
为了找到自己的变性人侄女泰克拉,退休历史老师莉亚带着无业青年阿奇,从格鲁吉亚来到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
阿奇的家庭非常困窘,父亲脾气暴躁,听说莉亚要去伊斯坦布尔,他觉得找到了逃离的机会,谎称有泰克拉的地址。莉亚表面上冷峻古板,总是和人保持着距离,虽然住着大房子,但肉眼可见她的生活可能并不比阿奇家强多少,出发前还偷摘了邻居家的蔬菜。她当然猜到了阿奇在撒谎,但因为自己对语言不通的陌生城市的隐忧,她乐于多个机灵的帮手。
在伊斯坦布尔,他们住廉价旅馆,吃便宜的饭菜,穿梭在远离繁华的街巷。他们经历和看到的就是一副本地生活浮世绘。
电影采取双线故事平行推进,伊斯坦布尔一名变性人的生活也在徐徐展开,申请女性身份证,与男友约会,并即将成为一名律师。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每天在街头游荡,帮莉亚和阿奇带过路,翻垃圾桶,乞讨,某一次他们因为被人指控偷钱包被抓到警局,是这名准律师据理力争把他们救出来,他们是她朋友的孩子。
在异乡艰难求生的人们习惯了守望相助,尤其是变性人群体。当莉亚找到她们问询泰克拉的下落时,她们会敏感地开启防护机制——她愿意被人找到吗?
从开场阿奇父亲和莉亚的对话就能看到当地民众对“变性人”的看法,她们被当成家族的耻辱。泰克拉出走也是被父亲赶出家门,他们忍受不了村里的非议。当泰克拉的母亲也去世后,莉亚和泰克拉大概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泰克拉的出走显然并没有改善他的生活,她找到了同伴,但依然要小心翼翼地活在别人的目光中。
莉亚在逐渐松动。她在阿奇面前一直很严厉,既有维持长辈的威严,又有对陌生小伙的冷漠,她甚至一度赶走他,但又很快转念,把他找回来,一起在餐厅吃饭。这时他们遇到了一个主动的格鲁吉亚大叔,给他们加菜,送莉亚玫瑰花,等莉亚上卫生间涂了口红出来,大叔却不告而别了。莉亚生气了,她说本来希望让大叔帮忙找人,这下泡汤了。她期待的显然不止这些。
电影的叙事诡计让观众误以为变性人准律师就是泰克拉,但其实她叫艾芙琳。她的勇敢、努力、智慧和对自己尊严的守护是电影里的一道光,她毫不避讳自己的变性人身份,也懂得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好自己和身边人。
艾芙琳帮助莉亚找到了泰克拉最近生活的地方,但是她已经离开了,不知道去到哪里。莉亚翻着泰克拉留下的包,一件件地查看那些女性用品的镜头莫名的酸楚。
临行前,三人一起在一场晚宴上翩翩起舞。莉亚跳舞时展现出的放松、自信和风采证实了她之前的“自夸”,她年轻时一定也有很多自己的故事。
阿奇留了下来,准备在这里找工作。
当莉亚踏上返程的航船时,导演加入了一段幻想。
泰克拉和莉亚在伊斯坦布尔的街头相遇,莉亚来到泰克拉男友的家中,回忆着家乡和过往,泰克拉突然趴在莉亚腿上低泣。莉亚把积攒在自己和泰克拉母亲心中的愧疚、思念和爱,娓娓道来。
电影最后是一个长镜头,莉亚站在船头,环目四顾,迎风而立。
对于莉亚来说这趟旅程不虚此行,她穿过海峡,穿过岁月,穿过蒙昧,看到了年轻人,看到了亲人,看到了陌生人,看到了流动的人,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人”。
这是一次看到未来的旅行,一次艰难而珍贵的“看见”。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