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格·法罗赫扎德,1935年出生于德黑兰,1967年因车祸意外离世。她的一生行事果决大胆,以直率反叛的形象闻名,也因此饱受争议,尤其她两段不为世俗所容的恋情和婚姻,甚至因此自杀并罹患抑郁症。
幸好有文学。她成功地通过文字把自己对生活和社会的思考抒发出来,并大胆地为被禁锢的女性发声。
她一生最宝贵的财富之一就是她的诗歌,她发表了五部诗集:《囚徒》(1955),《墙》(1956)《反叛》(1958)《重生》(1964),以及遗作《让我们相信这寒冷季节的黎明》(1974)。
前期的诗歌主要聚焦在家庭、婚姻和社会传统对个人的束缚,从个体感受表达女性被困住的命运。这种被封闭被压迫的感觉从作品名就可以直观地看到,《囚徒》《逃离》《罪》《墙》《奴役》等等,种种外部的压力变成女性自我罪衍,甚至无法合理地表达自己的欲望。
我犯了欢喜之罪
在一场热烈的拥抱中,
我犯了罪,在一对狂暴仇恨
钢铁般的臂膀里。
——《罪》
到了六十年代,气象为之一变,她的诗歌越来越大胆、独立,不仅可以直接袒露心声,还以批判性的眼光审视更为广阔的世界。
她要大胆说爱:
在这片充满险恶的土地上,
我的爱人是一个简单的人,我将他
藏在我乳房的两座山丘之间
作为一种神奇信仰的最后标志。
——《爱人》
她批判对女性的“玩偶之家”式身心囚禁:
可能像一只发条玩偶
透过玻璃眼珠看外面的世界,
在毛毡盒子里一待数年,身体塞满稻草,
包裹着一层层精致的蕾丝。
——《发条玩偶》
她厌恶中产阶级的庸俗和傲慢:
如今她住在城市另一边
她做作的家里,在她做作的
丈夫的怀里制造不做作的孩子。
每次她来看我们,要是她的裙子
被我们花园的贫穷玷污
她就在古龙水中沐浴
她每一次来都怀着孩子。
——《我的心为花园悲伤》
虽然被绝望包围,但她不放弃希望:
或许真相是那两只年轻的手,
那年轻的
埋在雪下的手—
而来年
当春天与窗外的天空交结,
绿色树苗之泉将在它体内喷涌而出——
它们将开花,亲爱的,我最非凡的朋友。
让我们相信这寒冷季节的黎明......
——《让我们相信这寒冷季节的黎明》
芙洛格•法罗赫扎德更为动人的作品是一部20分钟的纪录片《房屋是黑的》(1963),也是她留下的唯一的电影作品。本片记录下伊朗一座麻风村的日常生活。镜头平静地注视着被病毒侵袭的肉体,在“可怕”的面容下,他们过着平凡的生活,上课,吃饭,散步,下棋,踢球,唱歌,跳舞,化妆。旁白是贯穿始终的诗样的语言,感谢上帝,谈论万物。
“请说出几样美丽的事物。”
“月亮,太阳,花朵,玩耍。”
“说出几样丑陋的东西。”
“手,脚,头。”
这部短片震撼了很多人,不在于穿越历史的“猎奇”视角,而是创作者注视的方式以及由此传达出的看见的力量。
残缺与日常,苦难与愉悦,命运与诗歌,奇妙地交织在影像里。在真实面前,批判和诘问是软弱的,语言是穷困的。
这是芙洛格•法罗赫扎德用勇气和真诚创作的影像诗歌。
她在给父亲的信中写道:“我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要写一首新的、漂亮的诗—还没任何人写过的诗。我独处而不思考诗歌的日子就算虚度时光。或许表面上,诗歌不能使我快乐,但对于快乐我有不同的理解。对我来说,幸福不是美食、华服或富足的生活。当我的灵魂满足时,我便快乐,而诗歌让我的灵魂满足;但假如我拥有了所有这些人们拼命追求的好东西,却被剥夺了写诗的权利,我会杀了我自己。”
她的理想是“在一生中取得成功,成为社会上杰出的女性。”
芙洛格•法罗赫扎德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