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拉》:破碎是五彩斑斓的黑

文摘   2024-11-06 18:31   天津  

 

美国独立导演肖恩·贝克的最新作品《阿诺拉》夺得了第77届戛纳电影节(2024)主竞赛单元金棕榈奖。相对于他之前的作品,比如《橘色》(2015)《佛罗里达乐园》(2017),触动人心的力量依然在,但主线故事的狗血倾向以及前后风格的跳跃注定引起“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争议,这次可能不是他最优秀的呈现。

一个纽约的性工作者嫁给一个俄罗斯富二代引发的一系列啼笑皆非的事件,想理解这个故事需要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皮。

影片前四十分钟是一场浪漫的“王子遇到公主”的爱情故事,在脱衣舞俱乐部工作的阿诺拉(米奇·麦迪森 饰)因为会讲俄语,结识了年轻的伊万(马克·埃德尔斯坦 饰),伊万很快被阿诺拉的身体和热情打动,直接邀请阿诺拉去家里约会。两个人如胶似漆,无尽缠绵,互动愈发频繁。伊万提出了合理的包养价格,邀请阿诺拉共度一周欢愉,豪宅,派对,游艇,私人飞机,赌场,酒精,性,一场目不暇给的纸醉金迷,一段旋风式的爱欲交织,拉斯维加斯的婚礼把故事推到顶点。

过长的铺垫和过多的性场面是对本片的质疑之一。犹如青春爱情片一样的开端过后,故事完全转向另一种风格。

 


伊万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儿子娶了个“妓女”勃然大怒,要亲赴美国解决家丑。在他们赶到前,伊万的教父托罗斯(卡伦·卡拉古利安 饰)带着两个帮手加尼克(瓦谢·托夫马西扬 饰)和伊戈尔(尤拉·鲍里索夫 饰)提前来做工作,伊万仓皇逃走,阿诺拉被三人组扣留下来。

阿诺拉不满三人闯入和威胁,开始极力反抗,三人组此时的表现很像美式动画片里的憨直蠢萌反派,既害怕伤害到阿诺拉又要控制住她,还要设法说服她同意离婚。三男对一女,在豪宅里闹得鸡飞狗跳。

无计可施的阿诺拉答应了托罗斯,但他们首先要找到伊万。影片此时又进入公路片模式,四人组各怀心事,漫无目的地找人,小吃店,酒吧,餐厅,台球馆,理发店,车被拖走了,手下在车上吐了,糟心事一大堆,喜剧氛围也越来越浓。

 


伊万其实就在阿诺拉之前工作的俱乐部,抱着舞女,喝得醉醺醺。迷迷糊糊的伊万被托罗斯带到法院请求法官取消婚礼,阿诺拉一边劝说伊万,一边对着法官据理力争。当法官发现他们是在加州结的婚,又把他们赶走了。又是一场鸡毛蒜皮。

伊万父母终于赶到,在他们的强大气场压迫下,伊万和阿诺拉跟着他们上了飞机。上飞机之前,阿诺拉一直在努力说服伊万,她觉得伊万是被家庭操控了,希望他觉醒、反抗,一直沉默不语的伊万用非常不耐烦的语气告诉阿诺拉,必须上飞机,必须离婚,感谢你让我的美国之旅变得有趣。

当局者迷,从头到尾一直在努力维护这段婚姻的只有阿诺拉,伊万从一开始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游乐心态,他可以一时热血上头求婚,也可以意兴阑珊离婚。阿诺拉躬身入局,伊万却始终是局外人,父母的巨大压力只是加速了破局。飞机上,伊万和母亲大吵大闹时对阿诺拉的轻视和侮辱更是直接让她心如死灰。

 


托罗斯的助手之一伊戈尔是本片隐藏的“主角”,前期作为三人组之一他并不突出,但随着局面越来越荒唐,他从事件的旁观者渐渐变成当事人,他对阿诺拉的关注逐渐投入更多情感。伊戈尔主动给阿诺拉递围巾是两人体悟到对方微妙变化的开始,之后的伊戈尔开始主动维护阿诺拉,虽然他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影片结尾,一切尘埃落定后,伊戈尔的一句关怀的叮嘱让阿诺拉破防。阿诺拉依然希望用身体回报伊戈尔,伊戈尔紧紧握住阿诺拉的脸,看着她,像是疑问也像质问,阿诺拉甩开伊戈尔的手,停顿片刻,然后趴在伊戈尔的身上放声大哭。

车窗外雪花飞舞。

 


从世俗的角度看,脱衣舞女郎被富二代抛弃转投打手怀抱,非常像艳俗的地摊文学,富二代会爱上脱衣舞女郎吗,脱衣舞女郎会接受打手吗,以他们丰富的社会底层生存经验会轻易地相信甚至投入情感吗?

阿诺拉为了男人和婚姻不断辗转奔波最后狼狈不堪,这样的叙事显然不符合当下女性主义主流话语,很容易被扣上“厌女”标签,但随着剧情的推进,阿诺拉热情、飒爽、顽强、坚定、独立的形象越来越鲜明,米奇·麦迪森的表演足够动人,成功塑造了一个混迹底层、渴望成功、勇于维护自己的“现代灰姑娘”。

肖恩·贝克的讲述是有说服力的。最后这场车中长镜头,像狂风暴雨后的万籁俱寂,完美地收束了整部电影酝酿的情感。阿诺拉从公事公办,到被金钱和浪漫打倒,走进对她来说不曾期待过的婚姻殿堂,之后勉力维护期待“浪子回头”,直到被无情现实彻底打败,过山车式情感经历恰似黄粱一梦,梦醒之后依然孑然一身,此时同为底层的人送来触手可及的温情,阿诺拉该如何反应?

是可怜还是爱慕,是乘人之危还是雪中送炭,是真情流露还是逢场作戏?

是宁愿坐在豪车里哭还是想坐在自行车上笑?

 

肖恩·贝克的主角从不完美,甚至饱受争议。阿诺拉不是输给了自己,也不是输给了伊万的无情无义,而是输给了坚硬的传统观念,输给了强大的社会阶层,但电影没有把故事引导到阶层跨越的美国梦故事,最终选择把落点放在个体身上。

阿诺拉是故事的主角,但她既决定不了故事何时开始,也决定不了故事如何结束。

 

离想主义
我们热爱生活,不是因为我们习惯于生活,而是因为我们习惯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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