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届威尼斯电影节(2023)地平线单元最佳电影。
布达佩斯的夏天,因为一场失败的高中毕业考试,一群人被迫走进舆论的漩涡,人生可能就此改变。
电影的前一半用多线叙事的方式交代了主要人物。十八岁的阿贝尔·特雷姆即将高中毕业,但他无心学习,心里总想着喜欢的女同学扬卡。阿贝尔的父亲久尔吉·特雷姆是一名建筑师,对国家的现状很不满,经常向妻子尤奇卡发牢骚,他对儿子的期望也很高。高中历史老师雅卡布拥有幸福的家庭,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两个孩子,他正在做口述历史的系列采访,希望帮助学生们回忆和记住1956年发生的苏联入侵匈牙利事件,马上毕业的学生扬卡的表白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考试的时候,阿贝尔·特雷姆表现很糟糕,全程一言不发,雅卡布看到他带着“革命徽章”便问了一句为什么。
得知考试没通过,父亲愤怒地说:“你刚刚毁了你的一辈子”,阿贝尔慌乱中开始解释,是老师在针对他,因为他的徽章,因为他的家庭的政治倾向。
事件的性质发生了变化。
久尔吉到处表达自己的不满,年轻的记者埃丽卡听到了消息,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新闻点,开始采访阿贝尔和相关人员。新闻发布后,果然引起轩然大波。“革命徽章”在当下的匈牙利有着微妙的含义,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左翼,右翼,敏感的国民情绪和激烈的阵营对抗可能一触即发。
有人欢喜有人愁。一边,阿贝尔成为勇敢表达自己爱国情怀的年轻人榜样,埃丽卡也成为炮制精彩新闻的成功记者;另一边,学校和老师成为以政治名义打压年轻学生的反面人物,学校校长和同事们非常紧张,担心工作和生活即将被摧毁,雅卡布的生活更是大受影响,被身边所有人、被曾经的学生们质疑和批评,还和妻子大吵一架。他觉得妻子也不相信他,但妻子借机抒发了生活中积累的不满,雅卡布太自私了,只知道自己,不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就像他根本不了解两个孩子平时在做什么。
如果没有考试时那个问题,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在家庭的期待和压力下,阿贝尔一直很被动,他对学习和考试并不上心但又没有逃离的途径,他只是随波逐流的生活着,而最令他痛心的,是扬卡对他的拒绝和扬卡对雅卡布的迷恋。当打击和失败真实来临时,他需要一个借口,在向父亲、向记者、向支持他的陌生人一次次的“还原”和讲述中,他似乎已经相信了自己制造的“真相”——一切都是“情敌”老师的错。考试时扬卡也在场,扬卡当面指责他弄虚作假无事生非,她不愿和撒谎的骗子交朋友。
雅卡布对历史对教学都充满热情,但他也许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几场戏反映了他平时的状态,为了赶采访自己需要车让妻子带着孩子坐公交,但依然迟到让采访对象不满,接着又在采访时和对方争执,导致对方生气离开。雅卡布在交流和沟通时确实可能忽略对方的感受,那句脱口而出的问题,他自己觉得是在帮学生缓解压力、放松氛围,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不合时宜”。
电影后半段随着所有人物聚焦在主线上,叙事节奏加快,不同身份的人在事件中的不同立场不同反应也生动起来。雅卡布到阿贝尔家拜访的一场非常精彩,被认为“左”的历史老师和被认为“右”的保守父亲,从开始的客客气气,逐渐针锋相对,然后互相争吵,尤其是校长已经联系家长同意给文凭,雅卡布觉得这个国家的肆无忌惮已经没有底线,久尔吉更是带着浓厚的敌意不断上纲上线。
阿贝尔向父亲承认撒谎,当然他始终没有直接说出“我撒谎了”,他对学习的压力、对自己能力的不自信、对自己的无可救药倾泻而出,父亲在痛苦的儿子面前也终于放下威严。
教育部门特批了重考机会。重考前夜,镜头扫过老师、家长、孩子、记者,另一次可能改变命运的时刻即将到来。
重考当天,媒体记者层层包围现场,阿贝尔看到雅卡布老师时向他道歉。阿贝尔抽完考试题目后,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
电影最后一场戏,阿贝尔和扬卡以及一群朋友们,在街头游荡,偷进别人后院的泳池游泳,最后来到海边,扑向大海,一路欢声笑语,海阔天空。
考试的结果已经不再重要,阿贝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生活。
其他人会怎样,他们被影响的生活还能恢复吗,民众被调动起来的汹涌情绪还需要寻找其他出口吗?
影片里有很多阿贝尔骑着自行车漫游大街小巷的场景,高中、考试、爱情、友谊,都在折磨他,相对于成人世界的借题发挥、对立撕裂,阿贝尔需要面对的是成长的困惑,而这场他制造的“误会”只不过是他偶然发现的宣泄的出口。
套用当下的流行语,如果你谈青春就不能只谈青春,如果你谈政治就不能只谈政治,一场风波,搅乱了历史和现实、政治和道德、公益和私利、真情和假意,宏大的历史事件的底色只不过是一场荒诞的荷尔蒙恶作剧。
荒诞可以解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