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种食物爱情》：寻找自己的方式

文摘 2025-01-07 12:40 天津

出生并居住于纽约，毕业于哈佛大学，环游世界的旅行作家，很难把这样的标签同土地和农场联系起来。克里斯汀·金博尔这么做了。当她2002年在一次采访中认识马克以后，决心放弃之前的一切，和他一起扎根土地。两个人组建了家庭，并经营农场至今。《耕种食物爱情》记录了这段故事的开始。

任何想要浪漫化“大自然”“田园生活”“农场”“劳动”的人都应该读一下这本书。任何生活方式都有代价，也都有收获。

本书按照冬天、春天、夏天和秋天的顺序完整记录了一年的农场生活，风霜雨雪已经没有了浪漫滤镜，变成裹在身上的泥巴、黏在肌肤上的血汗、渗进脏腑的疲惫，修缮房屋，整理田地，养牛养猪养马，修牛棚修栅栏修水管，抓老鼠，挤奶，杀猪，犁地，播种，除草，除虫，落寞的圣诞节，拮据的日常，没有时间筹划的婚礼，消失的娱乐休闲活动，但这一切又能被最后的收获和分享的喜悦消解。

是什么让金博尔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首先应该是马克。“有些人的愿望是世界和平或者人人安居乐业，而我的愿望是每一个女人都会在人生的某一节点遇见这样一个爱人，从不抽烟酗酒，从不因为滥交或看情色作品而精神不振，他健美的肌肉来源于脚踏实地的劳作而不是健身房中的锻炼，他不为人性中动物的一面感到羞耻。”

马克的优缺点都极为鲜明，狂热的信仰，对原生态的崇拜，对工业制品的排斥，坚韧强硬的性格既是战胜困厄的武器也是制造摩擦的源头。金博尔显然有明确的认识：“我要嫁的这个男人，令人疯狂。我也和他一起疯狂，我们共同产生了一种凶猛的能量。”

我喜欢我的名字，喜欢它的头韵和稳健的四步扬抑格。我并不是反对他的姓氏，只是，这是我的名字，是我的代表，就像“叉子”这个词坚定地代表了我手中拿着的这个东西一样。我认为我不应该放弃我的姓氏。我以前觉得马克应该知道这一点，尽管我们还没有讨论过。可他说他不这样觉得，让我感觉很惊讶。他考虑的是孩子的问题，他觉得复合姓氏很别扭，而且还要对不同的姓费力解释，尤其是在我们这样一个社区，夫妻姓氏不同是很不寻常的。另外，他说改姓意味着承诺，在语言学上确立了你们成为一家人的事实。听着他的话，我怒发冲冠，准备为捍卫我的姓氏而斗争。“所以我就改成你的姓吧。”马克耸耸肩说道，这种解决方法就像我们做的那顿饭一样，简单而慷慨。

两个人的关系颗粒度很饱满，家庭、成长和教育带来的认知差距被富有张力但互相吸引的两性关系、对理想生活的共同志向所弥合。实际上书中直接描述两人关系的内容并不多，农场的生活有写不完的素材。

我给她喝了些水，打开一捆干草供她食用，然后出去牵马，他们正在树林间躲避风雪，雪已经在他们的背上积了厚厚一层。他们回到马厩的时候，我的车已经被雪埋起来了，埋得如此之深，就算我愚蠢到去尝试发动，也不可能开得了。我在暴风雪中蹒跚而行，感觉自己就像莎士比亚笔下的李尔王，迎着风雪，穿过飒飒作响的铁杉林，几乎看不见路。一辆卡车经过，徐徐行进，卡车的声音被地上的雪吞没，空气中的雪片如此密集，前灯基本成了摆设，只有小小的锥形光线。卡车经过之后路就在眼前消失了，我只得努力寻找上空高压线的身影，这样不至于迷路。我回到家中，大汗淋漓，精神振奋，感谢农场和它的命令迫使我走进了暴风雪。我想象着当我垂垂老矣，沉浸在回忆中，我会重温那个夜晚，并把那晚的故事讲给身边的人听。

被烈犬咬伤但默默承受一切的奶牛，屠宰牲畜引起的关于死亡的讨论，在干草和劳作的空隙举办的婚礼，以及婚礼后马上被安排农活的亲友——这些对于金博尔来说是全新的生活，未曾设想的生活。大概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转变，但金博尔却“甘之如饴”。

“这些年，我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耕食生活中我学到了很多。我学会了开枪，杀鸡，躲开飞奔而来的公牛，驾驭受惊之后的脱缰之马。我学到的这些东西中，最艰难的就是，你如何通过农耕改变这片土地，农耕也会如何改变你。它渗透到你的血液中，一如尘土栖居在你粗厚手掌的褶皱和指甲里。

空气、土地和各式各样的动植物，给金博尔带来的是踏踏实实的获得感和安全感：“世界上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飞机会撞上大楼，工作可能会丢，人们可能会被赶出公寓，油可能会用完。但是在这里，至少我们还有食物可以果腹。”

她在后记中反思了现代社会的动荡和纷争给她带来的压力：

从这一点我可以看出，正是这种动荡不安将我推向现在这种生活，推到马克身边。在个人和整体的混乱中，在欢乐青春的悬崖边缘，抓住某种已知的东西。我那时候在想，这种困境一定是接收量太多的症状。向一个小地方迁徙，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知道。如果我的世界成为一个农场、一个小镇，我可以勾勒并理解每一个人和他的关系，每一亩地，每一棵植物，每一只动物，每一种思想、情绪、行动的轨迹。

......

小镇不可知，婚姻不可知，而农场，光是它一汤匙的土壤，就是一个复杂的奥秘。但随着星期延伸为月份，月份延伸为季节，随着我慢慢地变成一个农人，某种东西渐渐浮出水面，这是可以紧紧抓住的东西，可靠，可知。

现代化、全球化、数字化不断在鼓励人们远离土地，但金博尔选择逆向而行。很多人看来，这是一种逃避，但对她来说这是主动的选择。她以现代人的视角重新审视了人的本质、生活的本质，于她而言，这次“倒退”是另一种“前进”——她过上了“不好”的生活，但成为了更好的人。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逃离这一说，只是用一些困难交换另一些困难。我想要逃离的，不是马克，不是农场，也不是婚姻，而是不完美的自我。

离想主义

我们热爱生活，不是因为我们习惯于生活，而是因为我们习惯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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